在一起吃過了幾頓飯,在外人眼裏,馬主簿自然就成了汪縣丞的人。對於汪俊一到任就招兵買馬的行為,顧謙雖然心裏有些警惕,但是麵上卻是一絲不露。


    “老爺,我聽說馬主簿最近和汪縣丞走的很近,咱們還是要提防一下。”顧泰整理好了一遝公文,過來找顧謙蓋章。


    “他們最近有什麽動靜嗎?”


    “昨天汪縣丞找了刑房的柳三一起吃飯。”顧泰匯報道。


    “柳三是誰?”


    “柳三是原典史劉天秀的手下,聽說以前就靠上了汪俊。”顧泰拿過桌上的茶壺為顧謙續上茶水,又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了書案的一側。


    “是死去的劉典史手下的?”顧謙聞言笑了,“怎麽段文瑞還沒有收服他?”


    “刑房的人手也不少,段典史初來乍到,能摸清他們的底細就不錯了。”顧泰解釋道:“現在刑房的人還算規矩,自從天雷劈人案之後,也沒人敢跟段典史唱反調了。”


    顧謙頷首:“這就好。”他就說嘛,以段文瑞敢跟官軍對砍的本事,怎麽能被幾個小小的刑吏絆住手腳。


    “不過昨晚老吳頭倒說了另一件事。”顧泰等顧謙喝了口熱茶,將茶碗放到書案上之後,才繼續說道。


    “什麽事?”


    “汪縣丞身邊的小廝昨晚跟著柳三去了女監。”


    “他們去那裏幹什麽?”顧謙眉頭一蹙,“女監裏有什麽冤案不成?”說到這裏,他自己都覺得不可能,上任以來雖然大案隻有一個,但是其他的案件他可沒有偏頗,都是查察案情之後,依法關押的,更何況清江的治安還是好,女監的人數更是屈指可數。


    “他們去見誰了?”


    “聽獄卒說是挨個聊了聊,但是依卑職之見,恐怕是去見了鄭氏。”


    顧謙神色一凜:“是為了流產的事?”


    鄭氏流產是個意外,並且顧謙隻是讓差役拿木桚嚇了嚇她,並沒有對她動刑,如果汪俊要在這上麵挑毛病,恐怕還差了點火候。


    顧謙和顧泰在簽押房裏討論汪俊最近的動向,他們口中的話題人物卻已經帶著長隨出門閑逛去了。


    “小毛今天又去女監了沒有?”汪縣丞換了一襲布衣,邁著從容的步子步上了衙前街。


    “去了。”長隨低聲道:“去之前他還特地到廚下拿了兩樣小菜,提著食盒大搖大擺的去的。”


    “混賬!”汪縣丞的臉色變了,“誰讓他這麽招搖的?趕緊讓他迴來!”


    “可是他一刻鍾前就去了,現下應該已經進去了。”長隨見自家老爺臉色不好,急忙補救道:“小的這就去追迴來。”


    “算了。”汪縣丞無力地擺了擺手,道:“再追過去更引人注目,等他迴來告訴他,讓他盡量低調一點。”


    “可是咱們不是要鬧的人盡皆知嗎?”


    “你個蠢貨!”汪縣丞恨鐵不成鋼道:“這樣明目張膽地進去,哪裏還有一點神秘感可言?越是偷偷摸摸的,他們才越會懷疑我們的動機!”


    長隨懂了,崇拜地看著自家老爺,“還是老爺想的周到,等小毛迴來我一定好好教訓他。”


    “哼!”汪縣丞一甩手,孤傲地挺直了背脊,“走吧!”


    兩個人一路走一路逛,衙前街很熱鬧,又是酒樓又是商販,時不時地還遇到挑擔的小販上前來推銷。汪縣丞看看這個,問問那個,一路走來頗有興致。


    “老爺,那邊就是有名的王西施豆花了,咱們去喝上一碗?”長隨抱著手裏的油酥燒餅,衝著豆腐攤的方向努嘴。


    “好吧。”汪縣丞今天興致好,踱著方步走到了支著兩張方桌的豆腐攤前。


    “王姑娘,來兩碗豆花。”長隨將燒餅放在了桌上,又給汪縣丞撣了撣板凳,這才扯著嗓子衝那膚白貌美的老板娘喊道。


    “好嘞!兩位客官稍待,馬上就給您端過去。”王西施雖然頂著姑娘的名頭,但是看年紀也有二十五六歲了,她年輕時就跟著家裏賣豆花,後來訂了一門親,還沒過門男人就發急病死了,頂著一個克夫的名聲,王姑娘就成了清江城裏有名的望門寡。


    小姑娘年輕長得又好,少不得被一些地痞流氓糾纏,而且隨著歲數見長,王姑娘也變得不太安分,為了給自己找個靠山,王姑娘也就和縣城裏一些有錢的有權的財主官員不清不楚起來。


    好在王姑娘雖然人風流了些,做豆腐的手藝卻沒丟,不是沒有相好的想把她抬迴家去做妾,可是王姑娘一直沒同意,仍然靠著賣豆花維持生計,這一年兩年的過去,豆花西施王姑娘反而在清江縣丞混出了偌大的名聲。


    “豆花來了!”清甜的一道聲音傳來,汪縣丞覺得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三分,看看體態風流眼帶媚意的王西施,再想想家裏那個膀大腰圓的母老虎,汪縣丞覺得自己的小心肝砰砰跳了起來。


    “客官,請用。”大約是看出汪縣丞有些官員氣度,王西施的笑又甜了三分。


    “哎,哎。”汪縣丞看王西施衝著自己笑,不由得伸手去摸王西施放在碗沿上的手,隻是他的鹹豬手剛剛伸出手就被王西施反手拍了一下。剛剛還笑著的西施姑娘瞪了他一眼,扭腰擺臀地走了。


    汪縣丞被她打了一下手,不僅沒生氣,反而覺得心裏甜滋滋的,順從的女人他見多了,還是這種有些脾氣的小辣椒夠味!看到老爺對王西施態度異樣,長隨心裏暗暗叫苦,等王西施走遠了之後,他才低聲對汪縣丞說道:“老爺,這位可是馬……的人。”


    “我曉得了。”汪縣丞目送王西施離開,這才抽出空來瞪了長隨一眼,他當然知道王西施是馬有良的人,之前在任時他一直忙著整頓小銀窯的事,哪裏會想到清江縣還隱藏著如此風流的人物?


    一想到王西施跟馬有良在一起的情景,汪縣丞頓時覺得嘴裏的豆花都失去了甜味,要不是還用得到馬有良,他又怎麽會放著這麽鮮嫩的豆腐西施不下嘴?不過忍耐是暫時的,等他扳倒了顧謙,還怕豆腐西施不讓自己上炕?


    到時候,馬有良又算哪根蔥!


    汪縣丞沉浸在未來的美好想象中,吃完了一碗豆花。長隨會了賬,主仆倆起身離開了攤位。


    “客官慢走啊!”王西施揚著手絹衝著汪縣丞甜笑。


    汪縣丞沒忍住,迴頭看了一眼,覺得自己的心都酥了,馬有良那個棺材板,竟然還有這種豔遇!


    “老爺,咱們該走了。”長隨怕他真的跟小娘子勾搭起來,急忙轉了個身,擋住了汪縣丞的視線,低聲勸道:“柳三還在馮玉春家等著呢。”


    是了,這才是今天出來的正事。汪縣丞在心裏歎了口氣,不待長隨催促,便朝著馮玉春家走去。馮玉春是清江縣城小有名氣的粉頭,以前是靠著劉天秀混日子的,劉天秀一死,她自然要找別的靠山,聽說最近就和劉天秀的鐵杆柳三打的火熱。


    汪縣丞以前是一縣父母,自然不肯自降身份跑來逛私窯,可是他現在官降了一級,也就沒那麽多講究,在馮玉春家裏喝花酒,反而比在外麵的酒樓裏更加掩人耳目。主仆倆走進馮家所在的胡同,守在門口的龜公眼前一亮,立馬點頭哈腰地迎了上來,“兩位請!”


    長隨給了幾個賞錢,就被龜公引著喝酒去了,汪縣丞則被迎出來的馮媽媽引到了正房。“您就是汪大爺吧?柳爺可等您半天了!”馮媽媽梳著油光的發髻,頭上別著一朵芍藥花,一笑起來先帶了三分算計,汪縣丞看著她,心裏就有些不喜。


    進了正房,馮玉春正抱著琵琶在屋角彈曲,靠在迎枕上的柳三一聽說是汪爺來了,一個激靈就蹦了起來,穿鞋下地到門口迎接。


    “汪爺您快請坐!”在外麵,柳三也沒有稱唿汪縣丞的官職,而是催促著馮媽媽道:“媽媽,汪爺可是難得的貴客,還不快辦了上等的席麵來!”


    馮媽媽臉上帶笑,聽到柳三的吩咐,咯咯笑道:“早就聽說您請了貴客,老奴早就備下了酒席,不過……”說著,裝腔作勢地撓了柳三的手心一記,“這百味居的席麵可不便宜啊!”


    柳三一看她就知道她是在要錢,他從袖袋裏摸出一塊碎銀,不悅道:“行了行了,還能少了你的好處不成?”當著二老爺的麵就擺出這副嘴臉,還想不想給她家姑娘搭線了?


    馮媽媽世麵見的多了,哪裏不明白這些爺們兒的心思,越是當著外人的麵,這錢越好掏出來,等他們吃喝上了,自己哪裏能要來這份賞錢呢?再說了,她一手調教出的姑娘她還不清楚,有種別往她姑娘的裙底下鑽啊!


    馮媽媽掂了掂手裏的碎銀,小心地放進懷裏,對剛剛在榻上落座的汪俊說道:“汪爺可是眼生啊,來到咱們家可不要見外,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盡管吩咐,這是我家春姐兒,如果汪爺不嫌棄,就讓她給您倒碗茶,捏捏腳?”


    汪俊打眼看去,隻見房屋的角落裏立著一個前凸後翹身段妖嬈的女子,她臉上擦著香粉,唇上塗了大紅的口脂,整個人像一朵豔麗的牡丹花。汪縣丞心裏正被王西施勾得心癢,而王西施雖然眼帶媚意,人卻是清爽麻利,幹淨地像路邊搖曳的小花。


    因著家裏母老虎的關係,汪縣丞對豐腴的女子不是那麽感冒,所以他由著馮玉春上前見了一禮,就讓她和馮媽媽一齊退了下去。


    出門之後,馮媽媽的叫罵聲立即傳來:“連個爺們兒都勾不住,我養你有什麽用!”


    “柳大爺不是爺們兒?嫌我沒用你自己上啊!”馮玉春可不是省油的燈,掐腰就跟馮媽媽頂起了嘴。


    “你你……”馮媽媽氣得不輕,轉頭啐了一口,道:“哼,你勾不住,我去找你妹妹!”


    “你不是要留著她勾搭那……唔……”馮玉春話還沒說完,就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嘴,緊接著院子裏就沒聲了。


    汪縣丞沉下了臉,柳三賠笑道:“這娘倆就是嘴巴不饒人,二老爺您別見怪。”


    哼,他還能跟個老鴇子計較不成?汪縣丞冷哼一聲,道:“不說她,你把知道的情況都跟我說說。”


    “說到鄭氏流產也可有話要講……”柳三剛剛擺出暢談的架勢,就被汪縣丞一記冷眼打斷了,“誰讓你說這個!”


    “那老爺您要聽哪個?”


    “自然是北鄉炸窯案。”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非同親的地雷 (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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