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接風宴,汪俊表現的中規中矩,並沒有向顧謙發難。這一點,讓等著看熱鬧的原清江縣衙的老人們多少有些失望。


    說起來,顧謙到任清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眾人對這個新來的知縣老爺還是比較服氣的,不過自古以來衙門裏的“吏”和“官”就不是一路人,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知縣老爺當上幾年也就走了,吏可不同,自古以來衙門的胥吏就是家族壟斷,有些厲害的胥吏甚至能把官員架空或擠走,在暗地裏把持本地的政務。


    顧謙身邊帶著師爺,還有新收的段文瑞坐鎮,更要命的一點是,聽說這位顧大人有一手神奇的算賬本事,要想糊弄他談何容易?所以除了已經投向顧謙陣營的張永之外,其餘的吏員們都希望兩個知縣鬥上一場,他們正好可以從中漁利。


    不知道是看破了他們的心思,還是汪縣丞不想在接風宴上就給顧謙弄難堪,這一頓酒席順順當當的就喝下來了,前後兩任知縣進行了熱情友好的談話,顧謙甚至還跟汪縣丞拉上了同年關係。


    顧探花這邊在感歎汪縣丞的科舉之路不易,汪縣城端著滿臉的微笑,在心裏給顧謙紮上了小人,二十歲的差距,竟然還被對方從手裏搶奪了官職,汪縣丞心裏別提多揪心了。


    “大人,酒席散了。”送走了汪縣丞,顧安隨即給顧謙端來了醒酒湯。


    一股酸味鑽進鼻孔,顧謙皺了皺眉,捏著鼻子端著碗就灌了下去。“唿……給我水!”又一大碗水灌進去,顧謙隻覺得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他徐徐地吐出一口濁氣,覺得酒勁下去了許多。


    “子和和文瑞呢?都迴去了?”顧謙捏了捏脖頸,徐聲問道。


    “迴老爺的話,泰二爺和段典史還在外麵候著。”


    “出去跟他們說一聲,他們也喝得不少了,迴去歇了吧。”


    “是。”


    顧安出去說了一聲,迴來見顧謙坐在榻上,目光直直地盯著一個地方動也不動,知道老爺是在想事情,遂出去給他燒熱水去了。老爺愛幹淨,今天喝了酒,是必須要洗澡的。


    顧安剛剛燒好了水,就聽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他探頭出去一看,見是顧小九。“九爺,您找老爺有事?”


    “老爺睡了嗎?”顧小九停下腳步問道。


    “沒呢。”


    “我進去跟老爺說句話。”顧小九敲了敲門,聽到一聲進來之後,才推門而去,顧謙盤腿坐在榻上,見顧小九進來,笑道:“小九,有什麽事嗎?”


    “也不算什麽大事,”顧小九頓了一下,低聲道:“我剛剛看到汪縣丞把馬主簿叫到他家去了。”


    顧謙一怔,旋即微微點頭道:“我知道了。”


    雖然對汪縣丞半夜叫人進家門的事有些好奇,但是顧謙身為一縣之長,也沒那閑功夫控製底下人的行動。因為有件更重要的事已經擺在了他的案頭,清江縣已經開始了秋收,衙門裏也要準備收秋糧了。


    清江縣地處興化府的一角,山地多平地少,產糧量並不多,收糧數量也是府裏墊底的。隻是下等縣雖然任務最低,這個縣的糧食卻不是那麽好收的,因為凡是在清江當過官的人都知道,清江縣收糧有個必須要過的坎兒。


    “馬老弟,今日我家拙荊收拾了一條大魚,要不要來我家喝一杯?”這日散衙後,汪縣丞和悅地對著馬主簿說道。


    “這怎麽好意思呢?”馬主簿搓了搓手,老臉上露出一抹期待。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老哥我轉來轉去的又迴了清江,當初的熟人走的走散的散,也唯獨和老弟你能說幾句知心話了。”汪縣丞歎了口氣,滿是鬱鬱不得誌的落魄樣子,見馬主簿一臉戚戚然,旋即笑道:“看我說得哪裏話,魚已經燉上了,咱們這就走吧。”


    清江縣的縣衙很大,汪縣丞和馬主簿的家眷都跟著住在衙側的小院裏,兩個人有說有笑地進了汪縣丞的家門,小道消息就像風一樣刮遍了大院的每個角落。


    “哎喲,這是哪裏飄來的香味喲,真好聞。”燒火的老吳頭誇張地吸了吸鼻子。


    正在彎腰炒菜的顧安瞅了他一眼,嗤笑道:“你是聞見醋魚味了吧?現在過去蹭一口還來得及。”


    “顧管家你說哪裏話,老吳頭我是那種見利忘義的小人嗎?”老吳頭往灶膛裏添了把柴,一邊從風箱上擺好的盤子裏摸了塊糟鵝掌,一邊笑眯眯道。


    顧安被這老頭的厚臉皮磨得沒法,壓低聲音,無奈道:“你還敢偷吃,這鵝掌可是四老爺出私房買的。”


    嘎?老吳頭一塊鵝掌塞在嘴裏,嚼也不是,吐也不是,半晌後苦著臉對顧安說道:“顧管家,你能當什麽都沒看見嗎?”


    “能。”顧安抄著鏟子在鍋裏翻炒,間或還對著明顯鬆了口氣的老吳頭說道:“我聽說清江收糧有道坎兒,你跟我說說是什麽坎兒?”


    老吳頭一聽這個,趕緊吧唧吧唧把嘴裏的糟鵝掌咽了下去:“你還是領著我去四老爺那裏請罪吧!”


    老吳頭的表現讓顧安微微皺眉,那邊馬主簿和汪縣丞卻就著魚盤推杯換盞起來。


    “馬老弟,老哥我在省城被關了幾個月,對清江的形勢可是兩眼一抹黑,以後還要仰仗老弟多多幫扶啊!”汪縣丞親手夾了一筷子魚肉放進馬主簿的小碟子,八字眉下更顯苦相。


    “二老爺您說哪裏話,不說您去省城前對我的照顧,單說這次迴來後,也是三不五時就拉著我喝酒敘話,我老馬人粗不會講話,不過這份情誼我都記在心裏啦!”馬主簿吃了魚肉,又咂了口小酒,和汪縣丞稱兄道弟起來。


    “唉,我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以前不聽那姓劉的挑唆就好了。”


    “劉典史也是好意,隻是世事難料,誰能料到那些亂民會跑到縣城來衝撞縣衙呢,說到這裏,我就有些不明白了。”馬主簿指指典史小院的方向,低聲道:“您說這位可是應著反民的名號的,怎麽竟然還跟咱們論起座次來了?”


    汪縣丞順著他的手指往段文瑞那邊看了看,心中自是不甘的,卻隻能打哈哈道:“聽說這位的任命是周大人的意思,恐怕上麵另有深意吧。”


    馬主簿也不敢說什麽上官糊塗的話,隻能歎著氣說道:“可惜了刑房的柳三了。”本來劉天秀倒台後,這位就是接手刑房的最佳人選,而且最關鍵的是,他還是當初最先投向汪縣丞的那一掛的。


    汪縣丞聽到這個名字,神色微微一動。


    見他陷入了沉思,馬主簿伸筷子夾起一塊魚肉塞進了嘴裏,剛塞進去就覺得一根魚刺卡住了喉嚨,那種感覺,就像汪縣丞叫他來吃飯時的感覺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放大假,更新不太正常,請大家多包涵,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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