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性單純的薑冏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瞬間就引來了眾人的哄堂大笑。


    後來還是一個叫做阿萊的經濟學家,為他解釋了其中的奧秘。


    人口的數量的確可以展示某一地區經濟發展的狀況,但它隻是一個外在的標簽,而不是根本的實力。對於土壤、物種等環境因素的利用,是農業發展的基礎,對於工業和技術的應用,是商業吸納人口的表現。對於士大夫的培養,是經濟發展之後對教育的反哺,也是繼續發展工農業的有力保障。有農業才有養活人口的資本,有工商也才能突破土地對於人口的限製,有教育事業,才能將這個良性的循環繼續持續下去。這是迄今為止為數不多可以突破馬爾薩斯陷阱的發展套路。


    對比,薑冏顯然沒有足夠的能力理解。經濟學也成為這位未來大學者最為嚴重的短板。這一短板甚至在他們的子孫後代之中不斷延續,導致這一在自然科學領域聲名顯赫的家族,常常無法順利的將研究結果產業化,甚至還間接的造成了好幾次經濟危機。


    當然,現在還沒有人能夠看出這一苗頭。他們都認為這個年輕人還有成長的空間,畢竟他隻是東漢末年的一名土著,無法接受20世紀的經濟觀念也屬平常。至於他們思維裏就缺少理解經濟關係的基因,當下在場的很多人也隻有後知後覺的歎息。


    薑家人在自然科學領域的天賦,是很快就被人發掘了出來。阿格裏科拉這位冶金學之父,隻用了三言兩語,就成功地吊起了這位年輕人的胃口。


    隨後的一段時間裏,各種各樣的礦石,成為薑公子研究的對象。他們甚至還準備組成一支探險隊,在涼州境內搜索各種可用的礦石。這一句話雖然沒有得到蘇寧的首肯,但是有薑家雄厚的人力財力作為保障,進行的還是十分順利,沒過多久,包括阿爾農在內的生物化學家們,也都相繼加入進來。另外,他們不但動用了薑家自己的護衛,還打出為騎兵改良裝備的7號,爭得了阿提拉的支持。


    對此,蘇寧雖然早有耳聞,但卻一直暗中默許。隻是他現在的主要精力,還需要放在積蓄實力上麵,尤其是上一次指揮過各個部落的聯軍之後,他發現自己似乎不太願意對那支軍隊放手了。


    於是在他找到了那幾個部落的首領,公然挑出了想要招攬他們的意思。


    不出他所料的事,幾位首領連商量都不用,就立刻表示反對。好在,他對此並不是毫無準備。


    各個部落的首領們得到了他開出的三個條件,第一,他們的勇士將組成渭水公司的專用商隊。每次貿易的利潤中,有一成可以劃到他們帳下。第二,剛剛取得了那場勝利,在整個涼州範圍內都造成了極大的震撼,各個部落的地位和聲望也都隨之而上升不少,這表明,手指頭煤製油攥成拳頭,才會發揮出自己的力量,才會被別人看得起。所以,蘇寧準備針對聯軍進行特殊訓練。這樣各個部落就不會再受到其他強大部落的欺壓。第三,各個部落中的孩子,可以減免部分學費,進入漢陽大學及其附屬蒙學學習,以後可以逐步成長為公司的骨幹力量,而不僅僅是成為公司商隊的一員。


    這三個條件之中,第三條可能是比較蒼白無力的,畢竟他們對教育事業本身就不太重視,然而前兩條,卻是對他們有實打實的好處。


    無論是生計還是安全,都牽動著每一個首領的內心,讓他們不得不認真去思考蘇寧提出的條件。


    蘇寧給了他們三天時間,並且可以聲明,即便有些部落不同意,也不會影響雙方相互扶持的合作關係。今後依舊是同進共退的商業同盟。


    這個表態顯然減少了不少部落首領的後顧之憂,尤其是他們的部分勇士,已經被消耗在了此前的那場戰鬥之中。實力銳減的他們,說什麽都沒有足夠的底氣去對抗蘇寧。


    蘇寧其實也了解這其中的狀況,他隻是不想給別人留下一個以勢壓人的壞印象。那將會影響到他以後招攬其他的勢力。至於這些人的中心,他自然會用經濟效益把他們捆綁結實。當然,這樣的捆綁有可能會給未來的帝國帶來很多寄生蟲。然而現在是發展的初期,不允諾一些好處的話,很難教一些原本並不同路的人乖乖聽話。


    至於未來可能出現的問題,自然有文明同化去約束他們的貪心,有監察製度去懲罰他們的貪婪。


    反正這兩者對於一個想要健康生存的帝國來說,都是必不可少的要素。那就預先給他們安排好一些針對性的任務好了。


    帶著這樣的未雨綢繆,蘇寧離開了渭水之畔。然而當他返迴冀縣城的時候,卻與一支剽悍粗獷的隊伍不期而遇。


    那為首的大漢見他一身紋飾打扮,卻生得肌肉虯結孔武有力,不由得心下好奇。故而刻意找了個由頭,上前來與他攀談一二。


    “少年郎請慢走。在下初來貴地,不知道路,還請少年郎為在下指點迷津,”


    蘇寧側目望去,見此人肌肉堆疊如同山嶽一般,頭部粗大壯素,五官卻占不了幾寸地方,頸部更是已經不知道縮進了哪裏。乍看之下,好像下巴已經陷進了胸膛之中。整個身材的長寬比也是誇張的接近一比一。再加上向前突出的腹部,向後突出的臀部,儼然便形成一個比較規則的球體。


    或許今年的招生考試之中,應該加上一道測量此人體積的題目。


    隻是不知道曹操這一輩子,還能不能生出個稱象的曹衝來。如果能的話,能夠參透浮力原理的那位神童,說不定也會領悟排水法測量體積的奧秘。


    隻可惜曆史已經改變,未來已成為撲朔迷離的量子狀態。每個人的人生如今都如同那隻薛定諤的貓一樣,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可能性,坍縮成為他們將來的現實。


    隻是他不知道的事,不光曹操這位三國重要人物的命運發生了改變,還有眼前這位仁兄的命運。在見到她蘇寧之後,也將會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蘇寧拿不準此人是好是歹,心中又盤算著怎樣的圖謀,所以保險起見,他並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隻是擺出一副熱忱的表情,走上前去拱手問道。


    “不知壯士要去哪裏?”


    “在下本是想要拜訪一位名叫蘇寧的小兄弟,卻不知道他現在住在何處,故而特意詢問小郎。”


    蘇寧微微一震,想不到自己的名氣在幾個月的經營之後。竟然能夠惹得別人慕名來訪。


    那他可得詢問一下這位仁義兄的高姓大名。


    “原來壯士是要拜訪那位先生啊。說起來也是湊巧,我與那廝有過幾麵之緣,交情還算深厚。不如就由在下為壯士引薦一二,隻是那時年少成名之後,架子難免大了些。壯士還得委屈一下,將您的姓名告知在下才好向那廝通報。”


    聽到蘇寧的這番話,追隨這位仁兄的幾百名部下,紛紛為他打抱不平起來。


    便聽其中嗓門最大的一個吼道:“我家刺史可是封疆大吏,就算是他的老師梁鵠見了,也隻能平輩相交。何況他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憑什麽讓我家主公向他通報姓名?”


    另外一人隨聲附和,道:“他應該快快大開中門,迎接我家刺史才對。”


    蘇寧沒有聽他們的訓言恫嚇,反而是從他們的稱唿當中,逐漸分析出了眼前這位仁兄究竟是何許人也。


    當今天下的十幾位刺史之中,能夠生得如此龐大,又會出現在涼州境內活動的,恐怕也隻有董卓一人了。


    蘇寧還真想不到,此次前來拜訪他的,竟然是這位一代梟雄。


    不過對方既然沒有明說,他還是假意裝作不知道此間情由,故而佯做蠢笨之狀,問道:“在下年少,見識淺薄,不知道眼前的這位壯士,究竟是天下13州當中的哪一路刺史,竟然膽敢擅離守地,來到我涼州會友?”


    這番話問的董卓略有尷尬,好在他對此也有防備,畢竟在外為官之後,他也不止一次兩次返迴涼州了。哪怕是為了防範朝廷中的議論,他也早就想好了此間的對策。


    於是他當下笑眯眯的說道:“在下並州刺史董卓。此行前來,是為了尋覓願為大漢效命疆場的勇士。聽到這裏有一位蘇賢弟,帳下網羅了不少英雄豪傑,所以特來詢問一番,看能不能借我幾人,也好北禦蠻夷,守土安民。”


    蘇寧心中冷笑一聲,原來這位仁兄是過來薅社會主義羊毛的。可是他蘇某人這隻大號的社會主義牧羊……狼,可不是那樣好相與的。


    於是他當即拱手抱拳說道:“既然刺史大人是為了守衛漢土,我定然居中撮合此事,斷然不能辜負了這是大人的拳拳報國之心。”


    董卓一聽,滿意的點點頭說道:“那就勞煩這位小郎了。”


    蘇寧心中暗笑不已,順帶還調侃了對方一句,我可是一頭46歲的老狼,與你所說的小狼並無半點幹係。至於嘴皮子上,他自然與對方一樣冠冕堂皇,大手一揮慷慨陳詞道:“為大漢王朝效力,不敢推辭。”


    董卓在心中暗罵一聲腐儒,卻在嘴上又將他感謝了一番。雙方這才拱手作別,向著各自的目的地行去。


    迴到種花家的蘇寧,立即將幾位謀士都召集起來,並將路上偶遇董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了他們聽。


    郭嘉聽完之後哈哈大笑起來:“主公沒有表露身份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這下您大可以借著居中撮合的身份,逐漸了解董卓那邊的真實狀況。至於我們這邊,主公也可以透露一些實情出去,左右他們知道的盡是些我們想讓他們知道的事情,量他們也翻不出我們的手掌心來。”


    蘇寧拍手叫道:“我正有此意,奉孝真是我的知己之人呐。”


    商議既定。蘇寧便給自己取了一個化名,以方便以後在董卓麵前行事。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一個自稱陳鵬的少年郎前來拜訪董卓。


    董卓一開始並不知道那人是誰,待到將他請進來,雙方見了麵,才恍然大悟的,發現這位陳鵬正是昨天答應幫他居中撮合會見蘇寧一事的那位少年郎。


    於是他趕緊坐直身子,興奮的問道:“那位蘇小弟,可是已經答應了與我一見?”


    董卓問出這番話之後,便用十分希冀的目光看著眼前這位陳小郎君。卻不料她原本平靜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副咬牙切齒的神情。


    董卓心中一驚,暗道我好像沒有得罪你,你這廝怎麽在我麵前擺出一副如此痛恨的表情?


    少頃他才想明白,讓眼前這位陳小郎君咬牙切齒的,並不是他董卓,而是那位被他評價為年少輕狂的蘇寧。


    想通這一點之後,董卓的心中便是一涼,看來這件事情終究是沒有辦妥。


    然而這位陳小郎君接下來說出的一番話,卻讓董卓小小的意外了一番。


    “董刺史。我昨天受你之托之後,便去拜訪那位蘇寧。那廝雖然接見了我,也答應了將會挑選吉日與您會晤。當然態度卻十分傲慢,恨得我差點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


    董卓一聽,原來這個位置是記恨對方傲慢無禮。而托付他去辦理的事情皆已妥當。那還有什麽好抱怨的?話說這個陳鵬指責蘇寧年少輕狂,而他本人又何嚐不是一個年少輕狂之徒呢?


    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董卓知道,隻要事情能辦妥,禮儀上的些許曲意逢迎,算不得什麽大事。


    然而,事情與他想象得似乎稍有不同。卻聽這個陳鵬繼續說道:“刺史大人莫要擺出這副表情,須知道,那個蘇寧小兒為您挑選的吉日,遠在十幾天之後。”


    董卓聽聞此言也是勃然作色。他揮出一掌拍碎了麵前幾案,大喝一聲質問道:“有什麽重要的客人,竟然能夠排在本刺史之前?”


    陳鵬故作恨恨的說道:“聽說隻是幾個山野閑人,好像都是他的師兄。我原本也很是奇怪,還詢問過此中情由。畢竟您可是為了大漢江山來拜訪他的。而他卻說,他蘇某人之所以能有今天,皆是因為他站在眾位師兄的肩膀上。若是沒有他們幫助,恐怕他早已殞命於山野叢林之中,葬身於虎狼豺豹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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