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憲最近被幾件事情搞得暈頭轉向,思考問題就不夠縝密,自然就會出現很多疏漏。


    第一件事情,耶律餘裏衍被困五台山一線,目前的情況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李憲曾經答應一定救援人家,如果對一個女人失信,他絕對不能原諒自己,所以他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


    第二件事情,自己身邊的人越來越多,究竟要如何安排才能返迴蔚州,目前一直沒有時間仔細推演。蔚州老家的三個軍團整合好了沒有,春耕馬上要開始了,現在情況如何也不得而知,李憲心中更加患得患失。


    第三件事情,自從發生“蛤蟆功”和“噓噓”之間的故事,武元春就開始陰魂不散,現在幹脆和金兵女真韃子勾結在一起,居然追殺給自己報信的光明右使劉不全。這個問題究竟如何了局,目前還不得而知。


    心中裝了這麽多事情,李憲一直處於急躁狀態,心態已經失衡。正因為如此,裴鸞嬌一句話說錯,他頓時大發雷霆,這種事情過去從來沒有出現過。


    心態失衡,就不可能思慮周密。


    等到李憲帶領韋十娘她們靠近臨水鎮,終於發現情況不妙的時候,他才察覺到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第一,現在距離臨水鎮還有不到三裏路,但是前方一片漆黑,這就不符合常理。


    馬彪是縣尉,相當於縣公安局長。折有年是巡檢,相當於地方派出所長。馬彪的身份應該是折有年的上司,這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不管放在什麽年月,下級看見上司來到自己地盤上,就算不搞迎來送往那一套,最基本的禮節總是要的,肯定不可能全鎮黑燈瞎火。


    第二,馬彪承擔著開路的重任,如果找到了渡河地點,那就更不應該黑燈瞎火,甚至應該明火執仗才對。


    居於上述分析,李憲嘴唇中輕輕吐出兩個字:“糟了!”


    韋十娘是武林高手,自然是聽覺靈敏:“公子擔心什麽?”


    李憲一邊溜下馬背,一邊低聲說道:“命令姐妹們立即悄悄下馬,並且都要抱住馬頭免得發出聲音,然後讓戰馬慢慢趴下來。”


    今天夜晚剛好是個陰天,此刻四周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楚。不到十秒鍾,三十多人抱著馬頭蹲在地上。


    金玉赤騮是萬裏挑一的寶馬,根本不用他管,所以慢慢移動到韋十娘身邊緊貼著耳朵說道:“馬彪他們出事了,現在就是不知道是死是活!”


    韋十娘畢竟是武林高手,雖然沒有傳說中的傳音入密神通,但是已經接近束音成線的境界:“為何有此推斷?馬彪他們可有七十人。”


    李憲有些懊惱:“這是我的過錯,怨不得他人。你想啊,既然童貫一直在等大金國的援軍到來,他肯定在沿途安排了接待人員,是不是?畢竟鳩魔鐵手下有兩千四百多騎,僅僅是糧草一項,那就是一大堆。”


    “剛才馬彪讓楊耀武傳信,實際上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會過來征求我的意見。可惜我剛才不知道發什麽昏,居然沒有想起來。既然臨水鎮是到五龍口最近的地方,也是最方便渡河的地方,童貫能不派人過來迎接嗎?”


    武林高手雖然個人能力出眾,可以殺死一個甚至幾個敵人。但是軍隊一旦開戰,那就是成千上萬的人死傷,再厲害的武林高手也不能辦到。


    韋十娘雖然武功高強,但畢竟到目前為止還不是軍人,一聽馬彪他們七十人出事了,頓時緊張起來:“既然如此,我們應該怎麽辦?”


    李憲低聲說道:“我想讓你帶領姑娘們在次隱蔽不動,我到前麵偵察一下。如果發現有人包圍過來,你們就立即殺出去。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保住性命是第一位的,其它的什麽都不要管。”


    韋十娘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我不同意,要去也是我去。姑娘們都是自願過來保護你的,怎麽可能扔下你自己逃走?”


    李憲的口氣頓時嚴肅起來:“你現在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一名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你的武功雖然高強,但是戰鬥中的偵察行動,和你們平時的打探消息是兩碼事。就這麽說定了,記住違令者斬這條軍令。”


    把話扔下之後,李憲帶上未濟重劍悄然離去。


    他並不擔心這些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姑娘,逃命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她們的武功都很可以,正大光明較量的話,李憲承認一個都打不贏。


    李憲唯一的擔心,就是馬彪他們七十一人被敵人給殺了,所以不管難看不難看,反正蛤蟆功又使了出來,仿佛一條巨蜥向前方遊動過去。


    哧溜——李憲向前爬行的身體突然停住往下一落,整個身體已經緊貼在地上,隨即一個側滑躲到旁邊的一個凹陷裏麵。


    唿吸聲!


    李先憋住一口氣,僅僅過了不到三秒鍾,居然聽見右前方十多米有唿吸聲。


    他此刻趴在地上,以天空為背景看過去,頓時渾身直冒冷汗。


    弓箭手!


    右前方可能是農田灌溉什麽的,反正有一道東西向的土坎,上麵一溜排過去,居然全都是弓箭手,而且已經張弓搭箭!


    李憲是利用箭頭反射的微弱光芒,察覺了敵人的埋伏,目前就是不知道敵人有多少。


    無事不可膽大,有事不可膽小。


    現在膽小也沒用,李憲距離敵人的弓箭手隻有十多米遠,一旦身形暴露,就算他是神仙也會被射成刺蝟。


    身體不能動,那就隻能眼睛動。眼睛一動,李憲就恨不得一頭撞死!


    他原本是想伏擊鐵弓營,沒想到鐵弓營就在眼前,而且正準備伏擊自己!


    李憲確定這裏埋伏的是鐵弓營,就是因為他順著箭頭慢慢觀察,一溜過去十多張弓都反光,說明都是鐵胎弓的弓弰。


    腐朽的大宋軍隊從來就沒有這樣的軍隊,原來大遼軍隊的鐵弓營全都崩潰了,現在隻有大金軍隊才有鐵弓營。


    獵人突然變成獵物,李憲心裏上出現了巨大的落差,所以他開始擔心馬彪全軍覆沒,全都被鐵弓營給射死了。


    不過李憲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附近沒有血腥氣,說明這個地方還沒有殺過人。


    鐵弓營不僅沒有拖延時間,居然能夠提前兩天趕到,讓李憲對大金國精銳部隊的戰鬥力,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現在怎麽辦呢?


    退迴去嗎?馬彪等人的下落不明,這違背了“不放棄一個兄弟”的原則。


    “不行,老子一個人的力量太弱了。還是必須退迴去,起碼應該和韋十娘商量一下。”


    既然決定退迴去,李憲反倒不著急了。因為他是偵察兵,明白應該著急的不是別人,而是埋伏者。


    埋伏者從開始就有一個擔心:“自己伏擊的對象究竟會不會來?”時間越長,埋伏者就越擔心。


    李憲不急於退迴去,當然不是為了讓敵人著急,而是為了搞清楚戰場環境。現在自己的南側有敵人埋伏,北側有沒有埋伏?


    李憲用了十來分鍾觀察北側,結果發現北側有一道緩坡,無遮無掩,根本無法埋伏人,暫時不用考慮。


    一寸一寸往迴退,這個過程絕對不能著急。目前是性命攸關的時刻,心急手不急,說的就是這個時候。


    用了半個多小時,李憲悄無聲息退出去一百多米,這才開始加速後退。五百米以後,確定沒有人能夠發現自己,李先從地上一躍而起拔腿就跑。


    韋十娘聽了李憲的情報,頓時大吃一驚:“敵人居然後發先至在前麵伏擊我們,公子準備如何應對?”


    李憲說話都有些艱難:“馬彪他們生死不明,現在隻有兩個選擇。第一,想辦法潛入臨水鎮查清楚馬彪等人的死活。第二,直接從敵人身後進行偷襲,利用大家武功過人這一點,采用近身襲殺的方式,盡可能多的消滅敵人。”


    韋十娘沉默了許久才說道:“我不知道想的對不對,公子你自己拿主意。鳩魔鐵如果已經過來了,他手下兩千四百多人,兩千四百匹馬,臨水鎮絕對是水瀉不通。就算我們能夠摸進去,最後也出不來,結果全都陷進去了。如果在外圍偷襲製造混亂,把鎮子裏麵的人調出來,反而可能有一絲機會。”


    李憲點點頭:“俗話說:關心則亂。你分析得一點兒都沒錯。我是這樣想的,留下十六個姐妹照看馬匹,我們分別帶十個人摸上去,至少一次就可以殺掉他們二十二人。然後再見機行事,你以為如何?”


    “我同意!”韋十娘點點頭:“剛才過來的時候,我發現那邊有一片樹林。我們把戰馬帶過去,然後隻帶隨身兵刃摸上去偷襲。”


    向南繞了一個大圈子,然後向北摸上去,李憲終於能夠看清敵人的全貌。


    北側應該有一條小河溝,所以這裏的地勢南高北低。土坎上趴著的人身穿黑色緊身衣,果然是原來看見的欒城呂家寨的騎兵打扮。


    恰在此時,韋十娘摸到李憲身邊:“幸虧我們足夠謹慎,這個地方一溜擺過去隻有四百人,說明鎮子裏麵還有兩千人,如果我們一頭撞進去那就真糟糕了。現在從哪裏開始偷襲?”


    李憲眯著眼睛說道:“我看了一下,敵人彼此之間相距三步,讓姑娘們自己說,就目前這個樣子,我們從敵人身後摸上去,她們能不能在一瞬間殺掉兩個人?”


    “沒問題。”韋十娘搖搖頭:“如果敵人趴在地上,她們一個人還不能幹掉兩個敵人的話,過去十年時間就白練了,被敵人殺死也不值得惋惜。”


    李憲右手一揮:“傳令下去:從我開始,每個人盯住兩個對手,然後一線散開同時摸上去。殺掉敵人之後立即趴下往後退,仍然迴到這裏匯合。記住,千萬不要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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