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白底哥率領所部一千三百餘人,根據張彥的命令趕到銀洞溝設伏,目的是阻擊郭藥師的穿插部隊半個時辰,也就是要打一個小時。


    這個時間是李憲預留錦囊設定的,並不是張彥瞎說。白底哥當時就表示巨大的異議,但是張彥他們三千人要硬吃張令徽兩萬人,更是一個不能完成的任務。


    兩邊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誰也不比誰更輕鬆,再加上軍令如山,白底哥隻能咬牙執行。


    銀洞溝是從小五台山向西伸出來的一條大山溝,溝口突然開闊,形成一片寬闊的衝擊平地。


    這種地形有利於騎兵方陣的正麵對決,卻不利於設伏阻擊敵人,更何況是用一千三百人強行阻擊三萬敵人,那可是超過二十幾倍的巨大落差。


    毫無疑問,白底哥所部無異於去送死。李憲是戰略偵察兵出身,當然明白好多戰略戰術,難道不知道他這是瞎指揮嗎?


    因為李憲本人並不在這裏,錦囊還是郭小乙警衛營的偵察連送過來的,不管大家能否想通,都沒有辦法找李憲當麵問明白。


    華夏大地上先進的戰略戰術,是未來一千年瘋狂戰爭之中逐步成熟的。這個年代的大兵團作戰,處於非常原始的戰鬥模式。


    飛狐軍是李憲的正規軍,連長以上的各種戰術課程都是他親自講解,全都帶有未來一千年的靈魂烙印。


    這其中的誘敵戰術、阻擊戰術、伏擊戰術、圍殲戰術、攻堅戰術,都是後來二十世紀的經典理論。


    如果不是李憲在各方麵展示自己的獨特之處,蕭芸娘、蕭姵這樣的女中精英,斷然不會言聽計從,而且死心塌地放棄一切追隨他。


    白底哥所部雖然在戰場上投誠,並且跟隨蕭芸娘血戰三場,三千人打得隻剩下一千三百餘人。但是他們無法理解李憲的軍規,更談不上有效執行,所以並沒有整編。


    沒有進行整編,也就不算飛狐軍的正規部隊,甚至連城防部隊都算不上,各種裝備沒有更換,飛狐軍獨特的訓練也沒有人傳授。


    白底哥原來是蕭幹的前鋒部隊,也就是一支造反的部隊。他們的個人戰鬥力並不差,但是群攻群守卻非所長,近乎於烏合之眾。


    用一小股部隊,抗擊超過自己三十倍的強大敵人,隻有後世的八路軍才能辦到,其他的任何部隊都沒有這種視死如歸的戰場執行力。


    因為八路軍從誕生之日起,從來就是以寡敵眾,以弱勝強,從來沒有比敵人富裕過,所以養成了獨特的戰術風格,讓敵人聞風喪膽。


    不管李憲出於何種目的,用白底哥的一千多人抗擊三萬敵人,這簡直就是一個笑話。而且最後的事實證明,一點都不好笑。


    白底哥所部足夠勇猛,並非一觸即潰。他們三次決死衝殺,幹掉了一千多敵人,作為軍人他們足以自豪,可以說不辱使命。


    但隨著敵人的大部隊蜂擁而上,白底哥隻能帶著剩下的四百來人倉皇逃竄,並沒有達成誘敵深入的戰術目標,也就是沒有把敵人引到定安縣城方向。


    “將軍,敵人往西北去了,我們沒有完成軍令,現在如何是好?”


    對於手下提出的問題,白底哥也非常懊惱:“沒有辦法,不能怪我們作戰不力,隻能怪敵人太強大。此事和你們無關,一切責任由我承擔,要殺要剮無所謂了。”


    白底哥帶著殘兵垂頭喪氣返迴定安縣城,郭藥師的穿插部隊卻按照既定方針,用最快的動作直搗耶律阿古哲的腹地。


    書中交代,郭藥師投降大宋之後的第一戰,就是出謀劃策奪取燕京城,並且自告奮勇打頭陣。


    結果因為劉延慶的長子劉光世沒有按時趕到,常勝軍的七千人攻入燕京城之後,被蕭幹一個“閉城反擊”全殲,隻有極個別人用繩索翻越城牆逃脫。


    郭藥師奪取燕京城的戰術獲得了成功,最後之所以失敗,責任在衙內劉光世身上,所以郭藥師非常不服氣。


    七千精銳被殺,這是無法磨滅的仇恨。


    郭藥師對蕭幹所部恨之入骨,必欲銼骨揚灰而後快。耶律阿古哲剛好就是蕭幹的部下,郭藥師當然不會放過他。


    白底哥的殊死衝擊,不僅沒有打消郭藥師穿插部隊進攻耶律阿古哲的欲望,反而覺得是耶律阿古哲的疑兵之計。


    定安縣城全城皆燃,衝天的大火在淩晨更顯得勢不可擋,耶律阿古哲當然也發現西麵出了變化,對於耶律餘裏衍產生了一絲畏懼。


    正因為如此,耶律阿古哲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定安城方向。


    按照他的估計,西合營的劉舜仁所部也能夠發現定安縣城的變故,應該全力增援上去,這樣就不會對自己有什麽威脅。


    最關鍵的是,耶律阿古哲在心中盤算著,自己派出去的敖季虎所部五千精銳,究竟能夠在定安城的混戰中占多大便宜。


    這個年代的哲學思想還不夠完善,換位思考幾乎無人提及,起碼耶律阿古哲就沒有換位思考,所以才會造成巨大而致命的錯誤判斷。


    西合營的常勝軍右軍劉舜仁,全軍兩萬人突然開拔,但並沒有向南增援定安縣城,而是向自己猛撲過來,耶律阿古哲頓時大吃一驚。


    耶律阿古哲手下雖然有六萬人,但是精銳部隊隻有不到三萬。敖季虎已經帶走五千人,能夠擔任正麵作戰任務的隻剩下兩萬餘人。


    現在西合營的劉舜仁所部兩萬人不顧一切撲上來,這是要決死一戰的架勢,耶律阿古哲隻能全力迎戰,把兩萬主力部隊派了出去。


    部隊出去了一半,剩下的三萬人之中,主力部隊隻有五千人。另外的兩萬五千人,主要是負責押運糧草、驅趕牲畜,一般都不投入戰鬥。


    屋漏偏逢連陰雨,船破又遇打頭風。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斥候兵剛剛傳來消息,劉舜仁的兩萬大軍已經被擋住,耶律阿古哲來不及高興,天崩地裂的巨大災難終於降臨——郭藥師的穿插部隊三萬人唿嘯而至,而且出現在自己身後,居高臨下直撲中軍大營!


    要說耶律阿古哲,能夠發動內訌殺掉稱帝的蕭幹,那也算一個很角色,至少是心狠手辣之輩。


    凡是心狠手辣之輩,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也恨。


    看見自己徹底敗亡就在眼前,耶律阿古哲飛快地穿戴整齊,然後綽槍上馬,帶領五千主力迎著敵人殺了上去。


    蕭幹的部隊和郭藥師的常勝軍血戰多次,此前全殲過郭藥師的七千人,不久前還在景州打敗過張令徽、劉舜仁所部。


    耶律阿古哲所部雖然以寡擊眾,卻並沒有驚慌失措,因為他們麵對常勝軍具有很大的心理優勢。


    這場血戰沒有絲毫技巧可言,敵我雙方撞在一起,結果隻有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三四萬人攪在一起,隻殺得山河變色,日月無光。


    漫山遍野都是屍體,鮮血把草叢土地都染成了紅色,山溝的溪水也變成了紅色,山河變色算是恰如其分。


    萬馬奔騰之際,自然塵土飛揚,遮天蔽日,就算天上有太陽也看不見了,當然是日月無光。


    冷兵器作戰,並不是心理優勢就能夠扭轉戰局的。具有心理優勢,或許能夠抗拒人數較多的敵人。


    自古就有雙拳難敵四手之說,當敵人的兵力優勢超過自己六倍,單憑心理優勢已經無濟於事。


    耶律阿古哲驍勇善戰,但他隻有一個人。常勝軍出來四個百夫長,圍著耶律阿古哲的戰馬團團轉,實際上已經大局已定。


    本來就以寡擊眾,現在還失去了最高指揮者,五千人頓時被敵人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然後嚴密包圍起來慢慢屠殺。


    戰鬥進行到半個時辰,耶律阿古哲的力氣慢慢耗盡,遮擋四個人的進攻越來越吃力。結果一個不小心,左臂上就挨了一槍。


    臨死拉個墊背的,這是垂死之際所有人的想法。


    自己已經力氣不加,左臂上又挨了一槍,肯定堅持不了多久,耶律阿古哲知道自己的大限已經到了。


    “擋我者死!”


    耶律阿古哲對另外三個人完全視而不見,緊盯著自己正麵的一個百夫長窮追不舍。


    一人拚命,萬夫披靡。


    耶律阿古哲本來就是一員猛將,一旦放棄求生欲望把全部潛能激發出來,仿佛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無人能敵。


    三個唿吸之間,雖然耶律阿古哲的後背又挨了一槍,但是已經有兩個百夫長被他的長槍挑死。


    發現自己的視線開始模糊起來,耶律阿古哲知道自己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


    “殺——”耶律阿古哲奮起餘力怒吼一聲,雙臂用勁把長槍朝敵人甩了過去。


    大將對敵之際拋棄兵器,這無異於自殺,簡直匪夷所思,剩下的兩個百夫長自然也沒有想到。


    沒有想到,就沒有防備。結果一個家夥就撞了大運,長槍盤旋著唿嘯而至,當場把他的腦袋從脖子上給砸飛了,無頭屍體栽落馬下。


    敵將竟然采用這種變態方式殺掉了自己的同伴,僅剩的一個百夫長略一愣神,結果把自己也送進了地獄。


    原來,耶律阿古哲拋棄沉重的長槍,絕對不是無的放矢。長槍脫手而出的瞬間,他的雙手一按馬鞍橋,淩空撲向最後一個對手,這才怒吼一聲:“納命來!”


    可惜耶律阿古哲精疲力竭,根本打不贏對方。他隻能用雙臂死死抱住最後一個敵人,用自己的嘴巴咬斷了敵人的脖子。


    臨死之際終於殺掉四個對手,耶律阿古哲興奮得大笑三聲,意識開始徹底模糊起來,仿佛聽到了一聲呐喊:“渤海敖季虎在此,誰敢決一死戰?”


    自己的猛將敖季虎迴來增援了嗎?


    這是耶律阿古哲留在世界上最後的疑問,然後帶著滿心的不甘魂歸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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