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蕭焯如何著急,郭小乙卻一直不著邊際,因為他難以啟齒。


    飛狐第一營的營長蕭焯,副營長淳於皓,都是契丹人。而且還算得上是核心層麵的契丹人,因為他們是蕭姵的貼身衛隊長。


    下麵四個連長葵離格、拓跋枳、夏侯敏、鮮於蛩,也都是契丹人,曾經都是蕭姵的衛隊成員。


    也就是說,飛狐第一營的重要軍官,都見過當年大遼國的所有上層人物。即便是大遼國主耶律延禧,他們也經常見到,所以肯定認識耶律餘裏衍這個公主。


    現在耶律餘裏衍不再是孤家寡人,因為她已經掌握了耶律寶索,兩千八百人的軍隊不是個小數目,完全算得上很強的一股勢力。


    郭小乙擔心的是,一旦蕭焯也被耶律餘裏衍憑借公主身份招攬過去,她的實力就會膨脹到四千人。


    如果耶律餘裏衍找到蕭芸娘,命令她和耶律赤狗成親,公子李憲的勢力就會一分為二,徹底崩潰。


    看見郭小乙反複強調當初的情況,蕭焯終於冷靜下來了:“郭小乙,你說實話,究竟何事瞞著我?”


    “這都是眼皮底下的事情,老子能瞞你嗎?”郭小乙咬牙切齒,臉色很難看:“你的公主來了,老子先過來給你打個招唿!”


    蕭焯頓時跳了起來:“飛鳳妹子來了嗎?那還不趕緊讓我送進關內好好安頓,跟著你風餐露宿的肯定累壞了,還在這裏胡扯什麽?”


    原來,李憲此前在馬家堡收下一個孤女,取名李飛鳳,成為李家軍裏麵非常重要的一個成員,將士們平時都稱小公主而不名。


    郭小乙冷哼一聲:“不是我們李家軍的小公主來了,是你們大遼的小公主來了,耶律餘裏衍就在後麵不遠!”


    “餘裏衍?”蕭焯臉色大變:“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她也被俘了,讓你救出來的?”


    “我救了她是沒錯,但她並非被俘,而是自己跑過來的。”郭小乙長歎了一口氣,這才把過去的經過撿主要內容說了一遍。


    蕭焯沒有聽出所以然:“餘裏衍過來的目的是什麽?”


    郭小乙越來越煩躁:“耶律餘裏衍就是一隻狡猾的狐狸,你看到的那三千軍隊就是她剛剛收編的,你說她想幹什麽?還有,她把蕭芸娘的未婚夫耶律赤狗也帶來了,你說她想幹什麽?這麽大的事情,老子不趕緊過來給你打個招唿能行嗎?”


    蕭焯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而且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判斷:“皇上耶律延禧躲在西麵的大夏國,餘裏衍冒死來到這裏尋找蕭芸娘,準備對大同府進行東西夾擊。從戰略上來說,這倒不失為一招好棋。”


    郭小乙冷笑道:“對耶律延禧是一招好棋,對公子就是一招臭棋,臭不可聞!”


    蕭焯微微一笑:“你擔心我也投靠餘裏衍,對吧?”


    “你的小公主親自過來了,老子能不擔心嗎?”郭小乙癟癟嘴:“平型關是我們的西大門,如果你蕭焯倒戈相向,公子的基業就完了。”


    蕭焯反而不著急了:“先別說我是不是倒戈相向,現在把實際情況告訴你。副營長慕容熙帶領淳於皓的一連,堅守鹿鳴山前哨陣地。拓跋枳的二連、夏侯敏的三連已經被公子調走。這裏就剩下葵離格的四連,再加上我的通信班,還不到三百人。”


    “公子把你的人調走了?”郭小乙大吃一驚:“李天成的特種營還不夠,還要動你的人,難道公子要全麵反擊作戰嗎?”


    點點頭,蕭焯才低聲說道:“公子過來的時候,李天成身邊隻有一個連,說明公子把人馬都派出去了,反擊作戰可能已經全麵展開。平型關這道鐵閘絕不能有事,我迴關內去了,你在外麵周旋吧。”


    郭小乙聽說關上隻有一個連的兵力,頓時有些著急:“你把我的四連帶進去,他們的弩床在防禦作戰中可以發揮威力。我讓長槍連在關外擺開,不僅可以防止敵人衝擊城門,關鍵時候還可以衝鋒陷陣。我們互為犄角之勢,就算千軍萬馬殺過來,急切之間也無奈我何!”


    現在兵力有限,而且形勢極為詭異,所以蕭焯沒有推辭,很快就帶上警衛營的四連返迴關內。


    郭小乙也鬆了一口氣,因為蕭焯不可能投靠耶律餘裏衍,眼前的隱患就不存在了。


    躲著是沒用的,醜媳婦也要見公婆。郭小乙對帳外吆喝一聲:“來人,把尊貴的客人請過來。”


    尊貴的客人當然就是耶律餘裏衍,不大工夫就隨著張楚來到郭小乙的中軍帳。


    “郭將軍,怎麽突然想起我了?”耶律餘裏衍臉上似笑非笑,誰也搞不清楚她在想什麽。


    郭小乙陰沉著臉,而且說得煞有介事:“我馬上要剿滅一支叛軍,擔心公主遇到危險,所以請到這裏加強保護。”


    耶律餘裏衍滿臉疑惑:“叛軍?這一路上風平浪靜,哪來的叛軍?”


    “我剛才和關內取得聯係,才知道身邊出了一支叛軍。”郭小乙冷笑一聲:“已經徹底查明,耶律寶索此前向我家公子投誠。現在沒有得到軍令,竟敢擅自帶兵來到這裏。分明想圖謀不軌,不是叛軍是什麽?”


    聽說耶律寶索要遭到攻擊,耶律餘裏衍終於不能淡定,情急之色溢於言表:“郭將軍此言差矣!耶律寶索孤軍奮戰,誓死不降,是我大遼國的忠誠勇士。他此前和追魂槍李憲麵談,就是想聯合作戰的意思,並不是什麽投誠。”


    “我前天到寶興鎮就是為了搞清楚這件事情,郭將軍不要把問題複雜化。還有,耶律寶索目前是我的衛隊都指揮使,來到這裏是為了履行護衛職責,並非什麽叛軍,也沒有圖謀不軌,還請郭將軍三思。”


    沒有圖謀不軌的想法嗎?那還差不多。自己的打草驚蛇之計獲得成功,郭小乙暗暗鬆了一口氣。


    “公主是金枝玉葉,既然你這麽說了,那我就姑妄聽之。”郭小乙決定把試探進行到底:“不過這樣也好,公主有了強大的衛隊,安全方麵可保無虞。我馬上就要率隊迴家,我們就在此分手如何?”


    “郭將軍且慢!”耶律餘裏衍伸手攔住作勢欲去的郭小乙:“我早就和郭將軍說過想到東麵走走,順便把蕭芸娘的幾位至親送過去。這處關隘剛好擋住唯一的通道,還望郭將軍和守關將士打聲招唿,放我等過去才好。”


    郭小乙很為難地一攤雙手:“如果隻有公主一個人,我就算冒著被公子責罰的嚴重後果,也可以和關上私下溝通一下放你過去。至於其他的人,我就無能為力了。公主是明白人,應該知道關城禁令的厲害性,也不會讓我以身試法吧?”


    “還有,你們一行人的身份都是自己說的。所謂口說無憑,無以為證。數十萬契丹人向金國投降,這也是不爭的事實。我知道你是契丹人,卻不知道你是否已經向金國投降。我們正在和金國作戰,你自己說說看,我能放你們入關嗎?”


    耶律餘裏衍明知道郭小乙故意出難題,卻找不到反擊的由頭。因為任何一個國家的關城,都是防守條令最嚴格的地方。


    很多人都徇私枉法,根本不會把禁令當迴事兒。但是讓郭小乙明目張膽的徇私枉法,耶律餘裏衍作為一個皇室公主,卻無法說出口。


    沉默了足有一刻鍾,耶律餘裏衍才下定決心,從懷裏摸出一個黃卷緩緩展開:“郭將軍請看,我有大遼國皇帝的親筆詔書在此,可以證明我等身份。”


    郭小乙接過詔書,才發現前半部是契丹文,後半部是漢文,字跡工整瀟灑。


    “大遼國皇帝延禧,昭告幽雲百川臣民:女真兇焰方熾,大遼國事日艱。凡我大遼臣民,無論契丹漢民,皆有抗敵之責。今有蕭芸娘者,弱女獨撐危局。數敗女真逆賊,據有幽雲半壁。實天神庇佑之德,有存亡續絕之功。”


    “為明格賞,獎率三軍,遷蕭芸娘為南院政事令,領蔚州節度使。擢升耶律赤狗為蔚州觀察使、蕭和尚為提轄司、蕭七郎為宮帳軍統製、劉範為統軍使、李爽為招討使。蜀國公主餘裏衍奉旨欽差,代朕巡閱幽雲之地,有先斬後奏之權。欽此。”


    郭小乙並非學富五車之輩,勉強認識幾個字而已。這一通聖旨行文並不深奧,但他還是看了足有半個時辰,總算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搞清楚了事情真相,郭小乙心中直罵娘:好你個直娘賊!不僅給蕭芸娘封了一個“南麵丞相”的高官,還派來一大批軍官。這是要伸手摘桃子,直接掌控軍隊啊!


    生氣歸生氣,郭小乙把聖旨卷起來遞給耶律餘裏衍:“公主,此事重大,我這個小小的營長不能做主,必須立即請示我家公子才行。”


    耶律餘裏衍重新把聖旨揣進懷裏,這才點點頭:“我也想見見你家公子。”


    見個屁,我家公子早就說過絕不見你。這是心裏話,郭小乙當然不會說出來。


    就這麽地,偵察連長高成臨危受命,帶領一個排連夜西進拜見李憲。


    好在郭小乙這個小叫花子記憶力非凡,竟然把詔書背了下來,然後找人謄寫一遍送到了李憲手中。


    高成的神情很焦急:“公子,你看這事如何處理?三千多人壓在平型關前,這可不是好現象。”


    李憲倒背雙手踱了兩圈才說道:“耶律寶索倒戈,在我的預料之中。現在大家算是友軍,耶律餘裏衍絕對不敢亂動,沒有必要大驚小怪。”


    高成不得要領:“我看耶律餘裏衍那個小娘兒們很著急,難道放他們入關嗎?”


    李憲雙目含煞:“耶律餘裏衍他們七人可以入關,但耶律寶索的三千軍隊絕對不行。老子的地盤也不是菜園子,不是誰想進就進的。你馬上趕迴去告訴郭小乙和蕭焯,立即從鹿鳴山撤軍,讓耶律寶索過去駐紮,今後和金兵麵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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