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鎮,沒有宵禁,夜市繁華。


    賣花燈的小販,挑著一擔子的物件,往街麵上那麽一站,周遭便站滿了兩眼發光的孩童們,將其圍得水泄不通。還有幾個小哭包,死死拖拽著不願掏銀子的爹娘的衣袖,嚎啕大哭。


    何煦看著手中精致的花燈,再看看那群對花燈愛而不得的可憐鬼,咧嘴傻笑,將手中的花燈舉得高高的,風一吹,那畫麵上的持棍神祇,操練起十八般武藝,何等的氣派,簡直倍有麵!。


    不出須臾,招蜂引蝶一般,很快便吸引了一群簇擁者。


    為首的一個男孩和他差不多大,頭戴氈帽,上下打量著何煦,一件還算體麵的青色長袍,曬得像黑炭,就是腳下穿了雙不倫不類的草鞋。


    “你這花燈哪買的?改天我讓我爹也買一個。”有個胖乎乎的孩子問道。


    何煦頓時來了興致,一手高舉花燈,一手負於背後,瞥了他一眼,故作深沉道:“買不到的,這是我哥在鎮上花了好多銀子買的,就這麽一盞,以後要給我煉成法器的,我哥,大劍仙誒,你懂嗎?”


    頭戴氈帽的孩子冷嘲熱諷道:“就你?穿著這麽一雙寒酸的破草鞋,還大劍仙,不說我還以為是哪來的乞丐呢,蒙誰呢!吹牛!”


    何煦笑而不語,然後向著那廝投去一個,你這等凡夫俗子我懶得搭理你的欠揍眼神。


    他心底實際上有些發慌,那破草鞋下露出的小腳指頭便縮了縮,有些局促不安。


    被那孩子戳破了窘境,那群圍觀的娃娃朝他腳下一看,旋即捧腹大笑。


    那氈帽孩子冷笑一聲道:“他吹牛!把他花燈砸了!”


    何煦急了,忙將那燭火搖晃的花燈護在身後,色在內荏的嚷嚷道:“我看誰敢!”


    糟了,走的匆忙,那護身的板磚還有棍子都沒帶。


    孩子們一擁而上,何煦腳尖一點,身形猛退,這一退,足足有兩丈。


    有個體態敦實的孩子,仗著個頭比何煦高大,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要去奪那花燈。


    情節之下,何煦下意識的猛甩手臂,結果那小子竟然跳大戲似的摔在地上,懵了片刻,便哇哇大哭。


    “這鄉巴佬還真有些力氣啊!”有男孩震驚道。


    何煦看著自己那瘦弱的小手,還未從自己天生神力的震驚中恢複過來,那戴氈帽的孩子便領著四五個男孩,衝上前要爭搶那盞花燈。


    他且戰且退,有人衝上來便一巴掌一個,打的那群孩子抱頭鼠竄,啼哭不止。


    嘿嘿,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那戴氈帽的一肚子壞水,挨的毒打也最重,何煦騎在他身上,象征性的拍了一巴掌,倒也沒敢下重手,扯著他的那一根小揪揪,疼得他哭爹喊娘。


    忽然有一位濃妝淡抹的婦人,挽著袖子破口大罵,身邊跟著兩三名家丁打扮的隨從,快步而來。


    還未等何煦站起身,啪的一聲,耳邊嗡嗡響,有一隻耳朵便有些聽不清楚了,他沒敢哭,很快從那孩子的身上站起來,站到一旁,不停地揉著耳朵,嘴裏發出嘶嘶的聲音。


    依稀聽到那婦人嘴裏不幹不淨,甚至問候到了他逝去的爹娘,他本想理論,但是對麵人多,他就苦著臉站在原地,將那盞花燈藏在背後,任憑那婦人罵街,反正等她消氣了就完了唄。


    “娘!我要他的花燈!我要他的花燈!”那戴氈帽的小子扯著那婦人的袖子,耍著無賴呢。


    那夫人笑笑,點頭道:“好好好,我家商兒想要什麽娘都給你。”


    那兩名隨從得了婦人口諭,立即氣勢洶洶的上前想要奪下何煦的花燈。


    大街上有幾個賣糖畫的老人家剛要上前護住何煦,卻被其中一位家丁推推搡搡推倒在地。


    扯了兩下,愣是被那孩子蹲下身護的好好的,暗自嘀咕道這小娃娃力氣忒大,結果那婦人嘴裏罵了一句,那兩人麵子上便有些掛不住,其中一位抬起腳就要往何煦頭上踩。


    何煦一手緊抱花燈,一隻小手護著小小的腦袋,緊閉雙眼。


    等了許久,沒見那一腳落在身上,他便試著睜開眼睛。


    那兩名小廝,身抖若篩糠,汗流不止,隻因身前有一把懸浮的長劍,烈焰叢生,步步逼近,直指二人項上人頭。


    那把長劍,緩緩飛行,就這麽一寸一寸,將那兩人逼到婦人身前,然後有個身穿青袍的少年,嗖的一聲,從天際落入劍身上,禦劍懸空,懷裏捧著熱氣騰騰的點心。


    “夏澤!”何煦大喜道。


    幾個孩子看到這神仙老爺模樣的夏澤,麵麵相覷,這才知道闖了大禍了。


    少年從劍身上跳下,將那噴著熱氣的蜜酥吃食遞給何煦,轉身指著那婦人還有兩名動手的小廝,問道:“你,你,還有你,打我家弟弟了?”


    婦人麵色張紅,心中焦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梗著脖子顧左右而言他:“他打了我家商兒。”


    “他們要搶我的花燈,還動手打人,我才動手的!”


    一位家丁一把鼻涕一把淚,腿腳軟的剛要跪倒在地,結果膝蓋沒沾地,就聽見四丈外的河道內,撲通一聲,多了一隻落水狗,四仰八叉臉朝上,浮在水麵。


    先前想要抬腳去踩何煦的那位,眼珠子一轉,心想長痛不如短痛,幹脆借著機會在婦人眼前表現一番,於是裝出一副蠻橫模樣道:“啊?怎麽了?”


    夏澤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重複道:“啊?”


    啪的一聲,燈火通明的青城鎮巷子內,如有一道霹靂劃過,須臾後街道上癱在地上昏睡過去的男人,臉上掛著甜美的笑意,睡得極其香甜。


    婦人想要轉身逃跑,結果夏澤一個眼神,她便像中了定身法似的,呆在原地。


    夏澤指了指先前那幾個參與打架的孩子:“怎麽迴事,來龍去脈,說清楚,不能說謊。”


    那幾個孩子支支吾吾,然後有個孩子站起身道,眼神躲閃道:“我們剛才看他的花燈好看,就圍了過來,他說他哥哥是大劍仙,我們不信,楊商就說他吹牛,讓我們砸了他的花燈,我們一起上了,打不過他。”


    夏澤點點頭,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那孩子囁嚅道:“小哥哥對不起,我們不應該搶人東西。”


    此言一出,那幾個乖乖站在一旁的孩子們,陸陸續續湊上前,對著何煦說道:“小哥哥對不起。”


    何煦揉著耳朵,小聲嘀咕道:“我都說了沒騙你們了......”


    夏澤捧著何煦的小臉,那黝黑的臉頰上,有個燙唿唿的巴掌印。


    他拉著何煦走到婦人和那氈帽孩子身前,向著何煦屁股上輕輕踹上一腳。


    後者心領神會,自然是輕車熟路,微微躬身大聲道:“對不起!我不該打人!還疼不!”


    這一嗓子吼的,他自己被打的耳朵都有些嗡鳴。


    婦人聽聞嗤笑一聲,這意思就是說他認慫了?連帶著她身邊的孩童,都有些飄飄然。任你陸地神仙,強龍不壓地頭蛇。


    隻是婦人很快臉色大變,因為夏澤有個極其隱秘的動作,他走進一步,挽起了袖子。


    “你......你想怎麽樣?”她不由得退後兩步。


    “小孩子打架,順序先後是非對錯弄明白了,你這個大人還非要摻上一腳,我剛才還聽到什麽?你說我弟弟是有爹娘生沒爹娘教的雜種?那就不能這麽算了,今天我就得和你好好講講理。”


    “你敢!非禮啊!來人啊!有人光天化日下......”


    耳光嘹亮,清脆如霹靂,蕩氣迴腸,挨了一耳光的婦人,甚至感覺到眼前有無數玉尺霄飛練劃過,坐倒在地。


    “不許打我娘!”名叫楊商的氈帽孩童將婦人擋在身後。


    夏澤摳了摳腦袋,笑道:“對了,你娘剛才打了我弟弟一耳光,那按照順序,我這一巴掌,應該先打在你臉上。”


    楊商目光驚恐,咽了一口唾沫。


    “你挨我一耳光,我就不打你娘。”夏澤雙手環胸。


    那孩子沉默許久,默默的走到了娘親身後,眼神躲閃。


    婦人從震驚迷茫中醒轉過來,臉頰鼓起,她嗔怒道:“野小子,你知道你招惹的是誰嗎?你招惹的是楊家,青城鎮兩大家族之一的楊家!”


    夏澤皺著眉頭,湊近一步,結果那夫人猛地竄起身,顧不上什麽大戶人家的體麵,提著長長的裙擺,拉著自家孩子,倉皇而逃。


    “孩子,你快逃吧,你闖大禍咯,先欠你動手打的潑......婦人,是鎮上兩大家族楊家的夫人,等她搬來救兵你就逃不了了......”蹲坐在地的老人,幽幽歎息道。


    夏澤趕忙扶起剛才仗義出手的老人,接近著有些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老爺爺,青城鎮淩家,楊家,哪個排在前邊?”


    “自然是淩家在前,楊家在後。”老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哦,那沒事了。”夏澤好像鬆了口氣。


    於是老人便更加滿頭霧水:“孩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站在一旁的何煦突然開口,語氣平淡如水:“淩家家主,剛才好像剛被我哥揍了一頓。”


    街麵上,圍觀的人群,耳朵像是遭了雷劈。


    夏澤遞來一物,老人手心一熱,低頭一看,手心多了個熱乎乎的蜜酥寒具點心,用熱油炸過,裹上蜜糖,噴香流油。


    那少年將油紙中的吃食分發給那幾個打架的娃娃,自己也吃的津津有味。


    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默默站在一旁,捧著點心,哀歎道:“我可真是個闖禍精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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