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組去問剛剛帶他們騎馬的人,牽馬的小孩指著草場過去的密林說,“兩個哥哥騎馬過去了,說要找什麽果子。”眾人都看向密密仄仄,看不到盡頭的樹林,馬場的主人緊張起來,“怎麽跑到這裏麵去了?在樹林裏馬要是發起瘋來,是很容易把人摔下來踩死人的。”樹木茂盛的地方,伸出的樹幹多,七彎八拐也多,馬可以過去,人過不去,隻有棄馬的選擇。突如其來的動物或飛蟲,也讓馬更容易受驚,出意外概率極高。“不用擔心,我看良庭的騎術很好,不會出什麽事的,先等一下,過一會兒說不定就迴來了。”蔣國昌想要寬慰大家。“不知道情況就別說話!”一直在旁很少說話,溫文爾雅的男人突然爆了粗口。蔣國昌驚訝地看向說話的男人。隻見傅聞眼眸血紅,神色狠厲,“他小時候從馬上摔下來過,後來都是我帶他騎的,他哪裏會騎什麽馬?”沒等大家弄清楚傅聞究竟說了什麽,就看到他突然翻身跨上馬,兩腿一夾馬腹,手上韁繩纏繞兩圈,口中一喝,那匹烏雲踏雪就在他的指令下,如離弦的箭般衝了出去,四蹄濺起地上的黃泥。剩下的人麵麵相覷。隻有那名請來的騎師眼一亮,還心大地讚賞了句,“好俊的動作啊!”第61章 普魯斯特問卷沈良庭和徐韜到林子裏去,徐韜指路,結果越走越深,最後樹是找到了,人卻迷了路。徐韜還在跳下馬時崴了腳,沈良庭隻好讓他坐在馬上,自己牽著他,憑著記憶往迴。馬跑不了,速度自然也不快,眼看天就黑了。沈良庭擔心節目組發現他們不見了著急,進林子來找,鬧出的動靜就太大了。他翻身上馬,讓徐韜側坐在身後,扶著自己的腰,這樣徐韜雙腿就不用使力,能走快一些。太陽一點點西沉,林子逐漸暗起來。這裏開發的不完善,天黑的密林很危險,四野無人,風聲浩蕩。沈良庭有些緊張,耳邊傳來一些的響動,不知道是什麽動物,時不時還有夜鵠的叫聲。沈良庭夾緊馬腹,催促它小跑起來。但沈良庭騎術也不太好,後麵還馱了個傷病患,不敢騎太快。又摸索著走了一段,沈良庭神經高度警覺,突然在周圍一片寂靜中,他聽到一串激烈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連馬蹄踩碎枯葉和斷掉的樹枝都聽得清楚。有人?沈良庭一下驚喜,整個人都精神了。估計是節目組發現他們不在,派人來找了。“這裏!”他大喊了兩聲。馬蹄聲一頓,果然朝他們這裏跑過來。一馬一人穿過遮蔽的樹葉枝杈。首先引入眼簾的是雪白的馬蹄,然後是墨黑的馬身,鬃毛飛揚,等到離得足夠近了,沈良庭才能看到馬上人的樣子,男人的身體隨著馬奔跑的節奏一起一伏,為了跑的更快,整個人是懸空伏在馬背上的,寬大的襯衣被風吹鼓,額發都亂了。當看到沈良庭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裏,傅聞的目光鎖定他,緊皺的眉頭打開,人坐到馬鞍上,奔跑的速度慢下來。到他們麵前,傅聞籲停馬,目光越過沈良庭看向他身後的徐韜,再看到摟著沈良庭腰上的手,又皺起眉,“你們出了意外?他的馬呢?”沈良庭沒想到會是傅聞來找他,“徐韜崴了腳,我們走深了,沒找到迴去的路。”傅聞腿向後跨,從馬上跳下來,他伸手撩起徐韜的褲腳,檢查了徐韜腳踝的傷勢,“骨頭沒事,隻是筋拉傷。”隨後伸出一隻手,示意徐韜扶住自己,再用另一隻手把他從馬上抱下來,“徐韜跟我走,你自己一匹馬跟在我後麵行嗎?”傅聞一邊攙著徐韜,一邊轉頭對沈良庭說。沈良庭點頭,傅聞就扭身先扶徐韜上馬,再自己騎上去。領著沈良庭,往森林外緣走。傅聞刻意放慢了速度,馬背又托了兩個成年男人,走得就很慢,而沈良庭那匹馬,腳步輕捷,沒兩下就挨挨蹭蹭地跑上去,和傅聞那匹並排並了,兩匹馬一邊慢悠悠地走,一邊喁喁細語,偶爾碰彼此一下,看著很是親熱。沈良庭手裏鬆鬆繞著韁繩,也沒去阻攔,他從並頸的馬再往上看,見傅聞直視著前方,唇抿成一條線,臉上還有些激烈運動後充血的紅,袖子上卷露出精壯的小臂,敞開的領口被汗水打濕,顯然剛剛找他找的很急。沈良庭認錯態度良好,“麻煩你了,其實你不用特地來找。”傅聞看他,“我不來你打算怎麽辦?在這裏過夜?”“我能找到迴去的路。”“花多久?兩小時還是三小時?等第二天了過一晚上再迴來?怎麽不幹脆住這裏?”傅聞語氣急促,沈良庭一下被罵懵了,感覺自己是剛進公司帶錯了會議文件被領導劈頭蓋臉訓。“其實不關沈哥的事,這次都怪我,我以為自己認得路的,沒想到盡添亂了,還崴了腳。”徐韜歉疚地解釋。“不怪你,是我心血來潮,沒考慮後果就讓你帶我過來。”沈良庭安慰他,心裏後悔,知道自己不該擅作主張,脫離節目組在人生地不熟的林子裏亂走。傅聞看他們兩個搶著認錯,原本就差的臉色更差,冷哼一聲,不再說話,氣氛卻更凝固。等他們三人迴來,等的焦急不已的工作人員都長鬆一口氣。導演跑過來,“你們沒事就好,真是嚇死我們了。”“不好意思,我們去林子裏采了點東西,路上又迷了路。”沈良庭從馬上下來,一臉歉意地解釋。傅聞踩著腳踏下馬,明顯心情不好。把韁繩遞給馬場的人,扭頭對其他人說,“既然人到齊了就走吧。”沈良庭上前想要跟他說話,他卻視而不見,上了車,兩兩就坐。沈良庭看到傅聞坐在裏頭靠窗的座位,身邊的位置是空的。早晨二人賭氣,是分開坐的。而現在沈良庭有心跟傅聞解釋,就主動坐了過去。傅聞沒趕他,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沈良庭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車子已經發動。在車上,沈良庭為自己的自作主張向節目組所有工作人員道了歉,表示沒想到會耽誤這麽長時間。周衡笑嗬嗬地問,“良庭,你們兩個剛剛究竟進林子裏去幹什麽啊,還共騎一匹馬,那小孩說是摘果子,騙人的吧,什麽果子這麽好吃,給我們也嚐嚐?”車上人一陣哄笑。徐韜說,“我們就是去摘果子的,哥說這種果子可以泡水喝。”說著從兜裏掏了點出來。“昨天還是叫沈總的,今天就認哥了,這是一見如故了?”還是周衡拱火。蔣國昌自持年長,沒附和這種別有用心的玩笑。主持人歐陽宇從徐韜掌心裏拿了兩顆,給大家分,“這種果子我知道,沒毒,樹上天然長出來的,可以嚐嚐,又酸又甜,味道不錯。”沈良庭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傅聞,人一直扭頭看著窗外,麵無表情,神情冷肅,聽著車裏人的起哄也一言不發。但放在膝蓋上的手卻揪著褲子握成拳,骨節青白,手背上青筋一茬一茬地跳動,幾乎能聽到掌下布料脆弱的哀鳴。“我是去……”他低聲想解釋。剛出口幾個字,就聽傅聞冷冷嗬斥,“別跟我解釋。”車輛很快迴了營地。日落是看不到了,今晚的安排是圍著篝火烤肉。熊熊火焰中,眾人團團圍坐,火堆上架著半扇牛肋排,一陣陣烤肉的香味彌散,不時有油脂滴下去,滴上燃燒的木柴,發出刺啦的響聲。眾人吃著烤肉,搭配烤饃和水洗過的蔬菜,喝著山裏人自己釀的米酒,剛喝不覺得,喝到胃裏才像吞了口火,從裏到外熱起來,齒頰卻留香。傅聞沒有碰烤肉,隻吃了烤饃和米酒。沈良庭坐在他對麵,嘴裏的肉烤過頭,焦了一麵,一口咬下去,是泛濫的苦味。篝火晚會照舊是聊天,歐陽宇準備了一份問卷讓他們迴答,他把紙和筆拿出來,並介紹說,“這套題叫做普魯斯特問卷,是從前法國貴族沙龍的流行遊戲,經作家普魯斯特迴答後而名聲大噪,後來搖滾歌手大衛鮑威、詩人金斯伯格等都迴答過。題目涉及價值觀及人生觀等各方麵,很適合加深對別人或對自己的了解。我們今天也借這套題來探討一下。”蔣國昌用小刀片著牛心,“這個問卷我五年前就做過一次,也是一個采訪,但現在再讓我迴答答案就完全不同了。每個人每隔一段時間都可以迴答一次,算是對自己當前生活狀態的一個記錄。”歐陽宇轉向蔣國昌,“既然蔣董熟悉這些問題,不如就從蔣董開始吧。”“行,就讓我拋磚引玉一下。”這套問卷一共28個問題,蔣國昌迴答得很完整,對每個問題的答案都做了細致的解釋,惹來許多發散的討論。之後輪到沈良庭,歐陽宇問,“你認為最完美的快樂是怎麽樣的?”因為山中夜晚寒冷,沈良庭一張口,就有一縷白氣泛起向天空散漫開去,“事情做成時最快樂。”傅聞坐在他對麵,在沈良庭開口後就一直看著他。“你最大的恐懼是什麽?”歐陽宇繼續。沈良庭假裝沒注意到傅聞的注視,仰頭喝了半碗米酒,用手背擦了擦才說,“我怕一事無成的活,更怕碌碌無為的死。”歐陽宇覺得沈良庭這話說的很豪邁,“沈總是凡事都要求一個意義的人,但世上無坦途,總難免遇到挫折,我可不可以認為沈總很害怕失敗?”沈良庭頓一下才笑著說,“不至於,盡力而為吧,就算不能盡如人願,起碼迴首過去時不用後悔。”“說的好,那我們繼續,現在還在世的人中你最欽佩的是誰?”歐陽宇問。“不止一個,我從很多人身上都學到了東西,讓我受益匪淺。”……兩人一問一答過了十幾個問題。“下一個問題,你這一生中最愛的人或東西是什麽?”沈良庭頓了下,長長的眼睫在篝火的映照下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他沒有立刻迴答。“是選項太多,很難選擇嗎?以前很多人會說他們的父母或者伴侶。”歐陽宇說。沈良庭這才抬起眼說,“以前我或許會說是我的公司、是我工作的夥伴,但現在有一點變化。因為我得到了一個很特別的東西。”“哦?是什麽?”“我曾經在生日時許過一個願,希望有一天能閃著光走向一個人。”“這是暗戀嗎?”歐陽宇露出驚訝的樣子,“原來不管什麽人在喜歡的人麵前都這樣不自信。”“是吧,”沈良庭笑了笑,“我之前定過一個目標,如果我達到了,就在那天告白,不管成不成功都可以,不會有遺憾。”“後來呢?你成功了嗎?”“後來,”沈良庭唇角微抿著勾起,“我運氣好,沒有等到做什麽,就實現了。”“這麽說還是雙向暗戀,”歐陽宇一下覺得節目的話題性來了。沈良庭,人帥錢多還癡情,青梅竹馬陪伴一路,從一無所有到名利雙收,最好女方還是灰姑娘人設,還有比這更夢幻的嗎?“能說說對方是什麽樣的人嗎?”沈良庭想了想然後搖頭,“很難形容,隻要他想,他可以是世界上最好相處的,但實際上並非如此。我覺得他像深林中的霧或者冬日裏的陽光,你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卻很難捕捉。”“有點特別。”歐陽宇見沈良庭在有意隱藏對方是誰就不勉強,“良庭今天說的話跟我對你的印象截然不同,我從前覺得你是理智冷靜不會被情感左右的工作狂。畢竟你年紀這麽輕,就坐到了這樣一個位置,在背後一定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其實如果能成為一個有電就能工作的機器人會更好,這樣效率一定很高。”沈良庭順著開了個玩笑,“很可惜,我是人類,到處都是bug,一不小心就宕機,還得定期花時間靠睡覺和三餐來保養充電。”眾人都笑起來,氣氛輕鬆活躍。歐陽宇把矛頭換了一個人,“那傅總呢?”“你想問什麽?”傅聞也像沈良庭一樣喝了口米酒,轉頭看向歐陽宇,目光幽深,“最完美的快樂?”“是。”歐陽宇又說,“讓我猜一猜,是三年前成功讓利星起死迴生嗎?這是傅總事業上的一個裏程碑吧。”傅聞搖搖頭,“要我迴答的話,是能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最大的恐懼呢?”歐陽宇問。“恐懼的東西的話,沒有,”傅聞緩慢地說,“因為這會讓人失去控製。不過我的確有討厭的事情,任何打破均衡狀態的都不喜歡。”歐陽宇反駁,“這和我了解的傅聞好像不一樣啊,我知道你很擅長極限運動,在騎馬、跳傘、潛水、攀岩等領域都有證書。”傅聞點頭,“是,訓練到能熟練掌握,就不會受它的影響。”饒是歐陽宇見多識廣都差點接不上話。蔣國昌卻說,“聞對自己很苛刻,越無法麵對的越要去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