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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元義齜牙咧嘴地從一輛破舊的馬車上走了下來。


    他剛剛乘坐的這兩馬車擠嘛擠得要死,空氣也汙濁不堪,而更令人崩潰的是,車上的黃銅減震彈簧明明已經沒什麽彈性了,可車老板竟然硬是沒去更換!這不,讓一車人的屁股都顛腫了,著實讓人火大。


    “本縣財政於全國來說也還算寬裕,可這鄉鎮公路也不知道好好修一修。”邵元義看著雪化後泥濘的地麵,嘴裏也開噴了:“不知道我們每年交的稅金去哪裏了,鄉政府居然連養護路麵的錢都沒有,真是豈有此理。”


    在發泄了一通牧草嶺鄉通往縣城西湖鎮的砂土公路一陣後,邵元義裹了裹衣服,悻悻地朝家裏走去。至於他的行李和那匹騾子,則由倆徒弟帶去還給鄉政府了,眼下離過年也沒幾天了,歸心似箭的邵元義打算先行趕迴家過年,等過了年後再去縣裏衛生局進行述職。


    在泥濘的村道(泥土路)上行走了十來分鍾後,邵元義穿過青翠欲滴的麥田,閃身進了自己家門。迴到家裏自然是一番愜意,茶泡上、煙點上,三個小兒女過來一陣癡纏,最後邵元義是一身疲憊地躺在了躺椅上。


    “親愛的,村裏大前天過來收過稅了。”妻子娜塔西婭一邊幫邵元義捶著略有些酸脹的小腿,一邊小心翼翼地說道。


    “唔,快過年了,現在才把稅收上去,開過年來村長去鄉裏開會時怕是要吃掛落。”邵元義閉著眼睛假寐,幽幽說道。


    立國也二十年了,華夏東岸共和國的稅收製度改革可謂一直是在摸索中前進。從最初某些人想當然地提出的稅種征收遇到困難後,這些年財政部也一直在研究如何改進稅收製度、降低征收成本,以便征收更多的稅上來填補各級政府財政的空缺。


    於是經過不斷地摸索、實踐和改進,東岸的稅收製度幾經改易,最終形成了現今以動產稅、不動產稅、個人所得稅、消費稅、營業稅、契稅、關稅為主的七大稅種。在這些稅種裏麵,最好征收的莫過於契稅和關稅了,契稅的主要征收對象是土地和房屋使用權的轉讓、關稅則是對進出口貨物計征的稅收。在這兩種稅裏麵,契稅的稅率統一定為3%,關稅則不一,從免征到25%不等,甚至一些與東岸存在嚴重競爭性質的商品,還要征收50%-200%不等的懲罰性關稅。


    除了這兩種稅收外,營業稅、消費稅、個人所得稅的征收就比較麻煩了。好在華夏東岸共和國現階段經濟的主要成分是國營經濟,這給計征稅收減少了很大的工作量,因此財政部的征稅員們在多番折騰之下總還能大致收一些上來,不至於差得太離譜。在這些稅中,營業稅稅率為5%;個人所得稅按收入劃分,月收入10元以內的按5%征收,10元以上的按10%征收;至於消費稅嘛,則依照不同商品設定不同的稅率,但很顯然,現階段被稅務部門納入消費稅征收範圍的商品並不是很多,今後可能會擴大計征商品範圍,可就目前來說,消費稅在東岸的稅收中隻能算個小不點。


    如果說營業稅、消費稅和個人所得稅的征收比較“麻煩”的話,那麽動產稅和不動產稅這兩個東岸稅收的支柱簡直就是“超級大麻煩”了。東岸的稅務部門對全國各鄉鎮、各村、每個家庭的財產狀況可謂是兩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因為若需摸排清楚實際狀況,這可能需要雇傭上萬名征稅官員花大量時間挨家挨戶調查,實際征稅成本高到沒邊,還不如不征。


    沒辦法之下,最後財政部隻能通過政務院給各鄉各村發文,讓他們自己商定一個數額——當然這個數額肯定需要各級部門之間反複討價還價——然後由各村依據實際情況按戶計征,最後統一上交到鄉裏、縣裏。這種情況肯定會漏征大量的稅金,但已經是性價比最高的方式了,以村為單位征收的好處是當地村長一般較為清楚村裏各家大致的財務狀況,然後將應交稅額攤派下去的時候也能做到大差不離。


    其實像這種征收固定額度稅金的情況,在營業稅、消費稅上麵也比較普遍。因為征稅人員的緊缺,故隻能與各家企業協商一個固定的數字出來,這樣是成本最低、效率最高的方式,雖然同樣會漏征大量的稅金,但也隻能這樣了——征稅在這個年代可謂是世界性難題,東岸的征稅效率差不多已經排在全世界的前列了,你還想咋樣?


    剛才娜塔西婭嘴裏提到的收稅收的就是動產稅和不動產稅了,邵元義家是大戶,在攤派的時候自然要繳得比別人多得多了。娜塔西婭雖然萬分不舍,但總算知道分寸,不能在這件事情上被鄰居們嫌棄,於是一臉肉痛地交了30元的稅。


    邵元義聽了後也沒說什麽,算是認可了這個攤派額度,不過他終究還是沒忍住吐槽一下鄉政府對稅收的利用程度:“也不知道這些稅都用哪去了,縣裏每年起碼能征到十多萬元的稅,咱牧草嶺鄉就算不受縣裏待見,一兩萬元的撥款還是有的。再加上中央財政撥下來的錢,鄉裏每年起碼有十三四萬元以上的活錢可以用,可他們竟然連去縣裏的那條砂土路都修不好,這錢他娘滴到底用哪去了?下次去縣裏,我非得和人說道說道……”


    話說東岸的征稅一般是按東岸曆來征收的,這體現在公曆上,便要跨年了。比如東岸曆1652年度的稅收的計征日期便是公曆1652年7月-1653年7月,而在公曆1653年7月以後的小半年裏,則是政務院依據收上來的稅製定公曆1654財年的政府預算。


    當然了,政府預算如果單靠稅收是完全撐不起來的。比如1654財年東岸共和國全年預算很可能將達到480萬元之巨,但這裏麵稅收隻能提供約140萬元,國營企業利潤提供約290萬元,海軍提供私掠收入約30萬元,另外20萬元靠發行國庫券解決。


    由此可見,國內稅收隻能彌補財政預算四分之一的額度,大部分預算需要靠國營企業上繳的利潤來解決,這就是東岸共和國超常規發展的結果。如果按照正常情形,那每年應該隻做100多萬元的預算,然後大家慢吞吞地種地發展,最後的結局估計也好不到哪去,政府也沒錢做一些布局全球的事情。


    但現在不同了,擔當出口主力的國營企業堪稱是“斂財機器”,將本應被私人資本家賺去的利潤(如果私有企業占經濟主體的話)都攏到了政府手裏,這使得中央的財政能力極為強大,得以維持一個相對精銳的陸海軍、得以在國內大搞基建、得以滿地圖大修鐵路、得以通過貸款幹涉外國局勢、得以全國普及小學教育(教育一直是吞金的無底洞)、得以跨越式發展……


    “我們縣每年都能征收到十多萬元的稅金,如果推到全國,那征個130-150萬元的稅也不是不可能。”邵元義從躺椅上坐了起來,喝了口清茶後,思索著說道:“我去年聽縣尊大人說,1637年中央剛開始征稅的時候,一年連十萬元都征不到,當時可謂是人人逃稅、個個不交!結果這收了十六年下來,稅種從一個兩個變成了七個,稅金總額也從不到10萬元增加到了一百多萬,這相當於全國每個人交了三塊多錢啊!這麽多稅交上去,連個路都修不好,我看牧草嶺鄉政府也別混了,丟人!”


    娜塔西婭聽到邵元義對那砂土公路一直怨念極深,頓時白了他一眼,說道:“你既然對鄉裏用錢不放心,那上次縣尊打算提拔你做副鄉長,你怎麽又百般不情願了?”


    邵元義聞言一窒,心想自己上次不是假清高嘛,想玩個三顧茅廬的把戲。可誰成想縣尊大人是個實誠人,請了他一次見不答應就算了,讓邵元義是悔之不及。此刻聽到自己妻子又提起這茬,頓時有些不耐煩了,隻聽他擺了擺手,說道:“你個婦道人家懂啥,當了副鄉長可就沒現在這麽自在了,想做點生意都會被人說三道四的,忒不自由,我還不願意幹呢。算了,和你說這些有啥用,趕緊做飯去,我餓了。”


    將自己老婆打發去廚房後,邵元義又緩緩坐到了躺椅上,一邊抽著煙鬥吞雲吐霧,一邊想著別的事:“自己投資不少的牧草嶺肉製品廠現在生意是越來越好了,鹹肉、火腿甚至遠銷到了西北邊的蛟河堡。這麽紅火的生意肯定瞞不了鄉裏那幾個稅務稽查員,看來明年這代征的消費稅的額度不太可能再停留在四百元了,估計得往上漲一漲,五六百元甚至七八百元都有可能。”


    “唉,還是當年不交稅的日子舒坦啊!”邵元義略有些向往地呢喃道。不過這也就是想想罷了,作為明人出身的他非常清楚不交稅的惡果,大明是怎麽完蛋的他還記得清清楚楚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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