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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51年8月5日,正如過去兩年所做的那樣,“南鐵漁-001”號和另外三艘同型船隻準時停靠在了毛林河畔的木質碼頭邊,準備開始卸貨。而在離她們不遠處的太平洋上,兩艘400噸級的護衛炮艦——隸屬於第三艦隊——正百無聊賴地飄蕩在波濤不興的海麵上,等待著四艘漁船(同時也兼做運輸船)卸完貨後一同返迴阿勞坎港。


    而在返迴阿勞坎港的路上——準確地說是在奇洛埃島附近海域——這幾艘船隻還將順帶捕捕魚,這一帶的竹莢魚資源還是很豐富的,大群洄遊的竹莢魚在此聚集,給了南鐵公司的捕魚船隊非常好的機會。他們將捕獲的海魚塞進安裝了乙醚冷凍機的冷藏室內,以便能夠長期保存,這其實大大增強了漁船的海上逗留時間,變相降低了捕魚的成本。


    至於這些捕獲的魚類(以竹莢魚為主)嘛,部分運迴阿勞坎港銷售,部分在加工處理後返銷迴智利。就如同荷蘭人在英國近海將捕獲的鯡魚出售給英國人一樣,東岸人也將數量龐大的竹莢魚銷售到了智利乃至秘魯市場,在賺足了利潤的同時,也使得秘魯總督區本就規模極小的捕魚業——托西班牙國王限製秘魯捕魚業的“福”——陷入了滅頂之災。


    當然了,秘魯方麵既然有被外來商品衝擊得“死亡”掉的行業,如紡織業、捕魚業、冶鐵業,自然也有獲得蓬勃發展的行業,比如糧食種植業、煙草種植業、製糖業、伐木業、釀酒業等等。尤其是煙草種植業和製糖業,無論是煙草種植園還是甘蔗種植園,無疑都是極其消耗地力的,這就對高質量的肥料提出了極高的要求。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已經在巴西種植園內廣受好評的東岸豆餅,就成了秘魯種植園主們大力進口的物資。


    據不完全統計,在豆餅大力出口秘魯的十多個月以來,由於產能的有限。以及巴西、北美市場(弗吉尼亞和佛羅裏達)的巨大需求,經羅洽港向外出口的東岸豆餅價格比起最初來已經暴漲了四成,讓國內一幹榨油-製餅聯合企業集體笑歪了嘴。而在這種巨大的市場需求的刺激下,國內各大農業區大豆播種麵積激增。穀物播種麵積大降(因為利潤太過稀薄),新式榨油機及配套蒸汽機的銷售量也引來了爆發式的增長,整個行業呈現出了一種火爆興旺的態勢,幾乎成了東岸國內不多的至今仍長盛不衰的行業之一。


    將東岸的優勢商品如優質農具、肥料甚至培育出來的良種(幾代後會退化成普通種子),以極高的利潤出售到秘魯總督區。在打擊對方手工產業的同時,也使得對方能夠生產出更多、更廉價的基礎農產品。這些農產品對於降低東岸國內的通貨膨脹,解放更多的勞動力(這些寶貴的勞動力資源可以轉移到基建行業上)具有極其重大的意義。


    而由於秘魯農產品的出口議價權始終掌握在南鐵公司手裏,再加上一幹已經被“金錢腐蝕了靈魂”的買辦商人們的推波助瀾,整個秘魯總督區的穀物、甘蔗、煙草乃至棉花種植業的定價權基本都不掌握在自己手裏,殖民地化的特征非常明顯,國際市場(其實就是東岸市場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出口市場)上價格的任何一點變動,都可能會是這些種植園主乃至自耕農們的噩夢。


    他們為了渡過難關,往往不得不勉力生產出更多的商品,但這往往給他們造成了更大的災難——貪婪的買辦商人和冷酷無情的南鐵公司會趁機壓低收購價格。肆意盤剝他們的勞動血汗結晶,結果就是生產越多的商品越貧窮,越貧窮越要生產更多的商品,如此形成了惡性循環,最後難以自拔,陷入債務陷阱,被那些掌握了他們命運的買辦商人們所控製。


    造成這種後果的原因是多方麵的,但最主要的還是由於東岸海軍艦船在加勒比海的頻繁活動。這些整日裏到處進行私掠活動的船隻極大打擊了與東岸資本產生競爭關係的法國資本、英國資本、荷蘭資本乃至意大利資本,使得這些國家商人對秘魯農產品的收購量大減。此外,東岸人還施展種種手段。不外乎就是協調利益、分化拉攏,從而使得自己在秘魯市場上的優勢地位愈發鞏固,壟斷特征日益明顯,以便攫取超額利潤。


    最典型的就是熱那亞的聖喬治商行。這家在西班牙加的斯港從事了一百多年美洲特產品進口生意的老牌辛迪加企業,最近一兩年內已經完全停止了從秘魯進口煙草、甘蔗、棉花迴歐洲售賣的生意,其原因一是無利可圖,二是他們找到了更好的賺錢機會——東岸人與他們協調了利益關係,將諸多優質東岸商品的代理權授予了他們,同時也向聖喬治商行敞開了市場。他們可以將意大利生產的優質奶酪、火腿、橄欖油、黃油、葡萄酒、幹果等商品出口到東岸及其殖民地——這是一個擁有著幾十萬人口的市場,且其中消費人群的比例極高。


    拉攏相對友好的熱那亞資本,著重打擊與東岸存在競爭的英國資本和法國資本(這都是立誌發展本國工業的國家),與既得利益者荷蘭資本保持有限度的合作,這就是東岸共和國執委會為本國產業資本製定的整體發展戰略。在丟失了法蘭西市場的今天,集中精力開發秘魯市場,將英國人、法國人和葡萄牙人的商業觸角逐出,同時培養出一批與東岸利益捆綁緊密的買辦階層,進而通過這些商業買辦間接控製與影響秘魯地區的生產者與消費者,這才是長期保持東岸在秘魯的優勢,進而通過吮吸秘魯的鮮血滋養東岸自身的關鍵所在。


    總而言之,在兩年前與代表東岸共和國工商業力量的南鐵公司談妥了走私貿易後,秘魯的結局基本上就已經注定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擁有眾多人口、資源豐富的地區,其經濟殖民地化的特征將進一步加深。東岸可不是不事生產的西班牙人,他們擁有著初步工業化的生產體係,雖然受限於人口、教育、市場等因素其工業化程度還不夠深,體係還很不完全,但已經足夠摧毀秘魯總督區的大部分手工工業力量了。


    可以說,如果沒有外來力量暴力打破這個過程的話,那麽秘魯的未來簡直堪憂。在執委會和南鐵公司的遠景規劃中,先是大量廉價的東岸工業製品湧入秘魯,當這個進程發展到一定階段後,已經通過吮吸秘魯的營養而完成積累的東岸工商業資本(比如南鐵公司)也會開始把過剩資本投入到秘魯地區。也就是說,到了這個階段,東岸的商品與資本將同時進入秘魯,進而控製秘魯的市場與經濟——這就是所謂的帝國主義國家的資本輸出階段了。


    不過與曆史上所發生的帝國主義經濟入侵所不同的是,伴隨著東岸商品進入秘魯市場的還有數量頗為不小的移民——大部分都是來自遠東的明國移民,如今在毛林河畔就有不少,其數目大概在七八百人左右。


    這些移民名義上都是南鐵公司的職員——而事實上也差不多,他們都與南鐵公司簽訂了為期五年的勞務雇傭合同,同時分得了一筆數量不菲的安置費,然後坐船來到毛林河畔登陸。按照計劃,這些人將在毛林河兩岸東岸人購置的土地上修建商站、倉庫、店鋪、旅館內工作,為來往的南鐵公司船隻與人員提供服務。此外,南鐵公司還找了種種借口往這裏遷移了相當數量的農業人員,他們目前已經在毛林河畔開辟出了一些肥沃的農田,種下了大量的瓜果蔬菜,此外還養殖了許多牲畜,栽種了一些果樹,正兒八經地發展起了定居農業。


    至於說西班牙人會不會擔心這裏的東岸人太多了?這其實完全不是個問題,因為這裏本來就是蠻荒地帶,定居者都沒幾個,再經過兩次東西戰爭的蹂躪,早期的殖民者要麽死於戰火,要麽被暴亂的阿勞坎人殺掉,毛都不剩一根了。現在這裏因為走私貿易而又繁榮了起來,人員也急劇增多,日常生活用品的消耗不是一個小數目,因此急需有農業勞動者過來為城市裏的人提供各種蔬菜、禽蛋、肉類等各種食品。


    所以,東岸農民的到來,其實是填補了這方麵的空白的,對大家都有一定的好處。你看,這些農民是如此地勤勞,生產效率是如此之高,提供的產品種類豐富、價格實惠,還有比這更令人滿意的事情嗎?


    當然也有人擔心這些東岸農民來了就不走了——這基本屬實——然後他們繁衍出的子孫後代就會將毛林河流域完全占據,到時候這片領土就將在事實上屬於異教徒了。不過在商業氛圍濃厚的毛林城,這種擔心並沒有引起多大的共鳴。大家該做生意的做生意,該發財的發財,誰又會對幾十年乃至幾百年後的事情關心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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