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狐在柳家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柳家一家人和喜娘快急瘋了,請來的大夫每個都說診不出什麽緣由來,可是眼見她始終昏迷不醒,他們是心急如焚。


    事實上,嬌狐正飄浮在模模糊糊的意識裏,怎麽也不肯醒過來。在恍恍惚惚的夢境中,她伸手不見五指,腳下沉重得邁不開步子……姥姥……你在哪裏……好黑,狐兒會怕……


    她下意識不想醒過來,她不想再當柳嬌湖,她渴望脫離這個凡胎的身體,化作狐精本來麵目。


    她是嬌狐,不是那個天生小妾命的柳嬌湖……


    她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爬了起來又複絆倒,可是當她絕望無力、想要放棄掉這一切的掙紮,想要墜迴無邊的黑暗深淵時,有一個熟悉的臉龐卻又閃現在她麵前——


    英挺飛揚的眉毛,烏黑深沉的眸子,矜持拘禮的舉止,溫柔深情的笑容……一次又一次不斷地躍進她的腦海中,記憶中的低沉聲音頻頻輕喚著她……


    嬌湖,你又貪困了,快快醒來,我替你買了好大珍珠,你快醒來瞧瞧……


    相公……是相公!她拚命撲向前想要抱住他,可是幻影一閃即逝,她抱了個空。


    突然間,幾百年前的那張童稚小臉閃現她眼前,是那個用衣袖掩住她、使得她逃脫了雷霆劫的小男孩……


    容貌愈來愈眼熟清晰……漸漸與自濤的麵容影子重疊……


    難道……難道幾百年前救了她的小恩公,竟是幾世前的自濤?她詫異著,拚命想要追近看仔細,可是那臉龐卻又突然地消失了。然後是姥姥譴責的眼神射向她——


    狐兒,你答應過我不陷入情關的,你這關情劫逃脫不過,如何能脫過雷霆劫?如何能修成正果?


    你發過毒誓的,倘若你動了心,愛上了凡界男人,你的修行將俱毀、煙消雲散……


    嬌狐痛楚慚愧,不敢看銀狐,隨即銀狐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驕縱倨傲的蘋詩。


    憑你這個小妾也想跟我爭搶相公?門兒都沒有!你是個身分卑微低下的小妾,我隨手一捏就捏死你了?相公是聰明人,他會選擇我的,他會選擇我的,他會選擇我的……


    “不!不!不——”嬌狐驚然驚醒,冷汗流遍全身,喘息不止。


    柳家人全圍了上來,又驚又喜地叫道:“醒了、醒了,她真的醒過來了!”


    喜娘急急衝向前扶住她,喜極而泣了,“二夫人,你總算醒過來了,你差點嚇死我了。”


    恍恍惚惚間,嬌狐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我是誰?”是嬌狐?還是嬌湖?


    喜娘一怔,“你是二夫人啊,你認得出我嗎?我是喜娘呀!”


    嬌狐瞬間都記起了,她的小臉倏地一悲,喃喃低語,“為什麽?為什麽還不讓我解脫?”


    這情劫她還得經曆多久?


    人世間各種感情實在太複雜也太難解了,無論愛或不愛都好傷人……


    她更不會忘記阻隔在自己和自濤之間的鴻溝“身分”問題……無論她是小妾柳嬌湖,還是狐狸精嬌狐……


    還有即將到來的雷霆劫呢?


    她再怎麽愛自濤,也無法讓自己不死,若要讓自己不死,就得奪走自濤的避雷珠,然後眼睜睜看著他死!


    這太殘忍了,她寧可自己死也不讓自濤死。


    所以她還計較傷心什麽呢?反正她總歸是要離開他的,不如就讓蘋詩郡主乘機取代她在自濤心目中的地位好了。


    早早讓他忘了自己,也省得他再傷心。


    她現在人不人、狐不狐,既當不了人也還不了狐身……飄飄蕩蕩在茫茫的人世間,就像柳絮一般無根無蒂無依無靠。


    或許雷公爺爺的雷霆一擊,對她反倒是最好的解脫。


    “自濤就是我的小恩公嗎?”她失神落魄地喃喃低語,細思咀嚼著當中的可能性。“是啊,他一定是數百年前我的恩公,救了我一命,所以我現在將欠他的命還給他,正好一報抵一報……宿命中早已注定了……


    她突然有些頓悟了然。


    這一切,兜兜轉轉了好一圈,都是老天爺早已好的一局棋吧?


    自濤幾世前救了她,現在她再將這條撿來的命還給他……公平得很,真是公平得很。


    隻是她的心好痛、好痛……想到一旦神魂俱碎,她就再也看不到自濤了,這樣血淋淋的劇痛遠比死難受多了。


    喜娘看著她臉色一忽兒悲、一忽兒喜、一下子紅、一下子白,擔心得不得了。


    “二夫人,你別嚇我,你說說話呀!”她搖搖嬌狐。


    嬌狐眨了眨眼,有些艱難地望向她,突然悲從中來。“喜娘,你不要對我這麽好;爹、娘,你們也不要再對我這麽好了,我不是你們以為的那個柳嬌湖,你們對我好不值得的。”


    “傻孩子,你是我們的女兒,又為了我們家受苦受委屈,你教我們如何能不待你好呢?”


    “是啊,二夫人,你是一時受到打擊,現在身子又受傷了,所以才會胡思亂想,你靜靜地歇一歇,等精神好些了再說話,好不好?”喜娘安撫道。


    嬌狐有口難言,也無力再多說什麽。說了又有誰懂呢?


    她也著實累了、倦了,蒼白的點點頭,她輕輕閉上雙眼躺迴床褥。但願這一次睡得安穩些,好讓她醒來之後有力氣麵對一切。


    連著好幾天,自濤總督府裏忙,再加上嚴老夫人有意無意的阻攔,使得他騰不出時間去柳家找思念已極的人兒。


    可是當這一天午後他忙完了公務後,得了個空就迫不及待馭馬往柳家方向奔去。


    嬌狐沒有別處去了,她坐在柳家門前的大樹下,小臉蒼白,靜靜地聽著風兒吹過鬆葉的聲音,還有和煦的陽光溫暖灑落她身上的滋味。


    再過四天,就滿七七四十九日,再過五天,就是五十日雷霆劫的到來。


    她的心像落在西湖水麵的桃花瓣兒,無力地殘褪了嫣紅,隨波逐流,靜靜地等待沉入湖底的那一刹那。


    嚴府的藥很靈,她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可是有什麽關係呢?等到四天後,她的靈魄離了這個軀體,柳嬌湖依舊會死,這具凡胎就沒用了,她這隻修行五百年的狐狸精轉眼間也會沒用了。


    不知道雷公爺爺劈雷下來的那一瞬間,她腦海裏想的會是什麽?


    是自濤?還是姥姥?她凝視自己柔嫩蒼白的小手,再難想見自濤輕輕親吻這雙小手的情景。


    “嬌湖!”一個隱隱約的、恍若自遙遠天邊傳來的唿喚飛入她耳朵裏。


    她微微一動,茫然地抬起頭。又是幻覺吧?


    可是當她看見馳奔過來的駿馬,還有馬上英挺俊偉的男兒時,她的心瞬間活轉了過來!


    “相公?!”她捂住小嘴,不可思議地驚呆了。


    這……這是真的嗎?


    駿馬轉眼即到,自濤宛若天神般躍下馬,飛快地抱起了她轉著。“嬌湖,我想死你了!”他抑製不住地興奮歡喜,癡歎道。


    她的淚珠兒滾了下來,燙痛了雙頰,“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傻丫頭。”他總算把她放下地麵,可她總覺得自己依然在半空中旋轉著,“傻丫頭,當然是我。這些天你想不想我?”


    “想……”她的熱淚梗住了唿息,“可是……可是我沒權利想你了。”


    他愣了一愣,“為什麽?”她緊緊地咬著下唇,力氣之大幾乎咬出血來,“我……我已經退出了。”


    他黑眸一沉,低啞震動地道;“你胡說什麽?什麽叫做退出了?”


    “我……”她還能瞞多久?她也無力再隱瞞了。


    該來的總是要來,已經剩下四天了,屆時她將現出原形,然後遭受雷霆劫,她真的已經不想再隱瞞這一切了。


    就算死,她也要在死之前讓他知道,他愛上的不是柳嬌湖,是她嬌狐啊!


    “告訴我,是不是郡主又對你做了什麽事?她逼你退出的是不是?”他的神情驀然大怒,眼神像千年寒冰一般森冷,“我會跟她說清楚!我不能失去你,必要的時候,我寧可悔婚!”


    她感動地看著他,可是現在問題已經不在郡主了,而是在於老天啊!


    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相公,我要告訴你。”她語意艱難,吞吞吐吐地道:“我……其實不是凡人,乃是一隻修行五百年的狐狸。”


    他僵了一僵,隨即失笑,“嬌湖,別說笑,我現在是很認真的;是不是郡主逼你迴娘家,逼你離開我?”


    她緊緊掐著他的手臂,仿佛想要借此讓他傾聽清楚,“我真的是隻狐狸,為了要躲過五百年一劫的雷霆三擊,所以才借柳嬌湖的身子嫁入你家,求借你家的避雷珠……”


    他眨了眨黑眸,想笑,但她臉上再認真不過的神情卻令他啞然無聲了。


    “你……”他震驚極了。


    “是,我不是人,我是狐。”她輕垂粉頸,痛苦地道:“可是我沒想到我真的愛上了你……我不忍心讓你因我而死,我不能這麽自私。所以我決定了,五日後就是雷霆劫的到來,到時候我必定逃不過,也會永遠消失在人世間,也消失在你的生命裏,所以……”


    他退後了幾步,震撼驚駭將他整個腦袋塞得滿滿的,混混沌沌、始終未明。


    “你是……狐狸精?”他瞪著她清新美麗卻蒼白無血色的臉龐。


    她含淚點點頭,“是。”


    “你不是騙我的?”


    她的淚水又不爭氣地掉下來了,“我也好希望我是騙你的,可是我的的確確是一隻狐狸,我名叫嬌狐,狐狸的狐,而不是湖水的湖。”


    “你……”他臉上的驚惶痛楚慌亂迅速交閃而過。他再退了兩步,背脊已抵靠在駿馬跟前了。


    他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盡管她知道後果也許會是這樣,但是她依舊難忍撕心裂肺的痛苦。


    嬌狐吞咽著喉頭的硬塊,沒有再看他,低低地道:“你迴去吧!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你迴去嚴府,迴去郡主身旁……你們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身分地位都登對,你們會快樂終老一生的。”


    他緩緩地、緩緩地搖頭,仿佛想要甩去腦子裏的迷霧和錯愕,但是他還是震動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到最後,他驀然大吼了一聲,迅然地跳上馬飛奔而去。


    望著他漸漸消失縮小的背影,嬌狐的淚水已泛濫成災。


    “相公,永別了。”


    他一定好難、好難接受,可是震驚痛苦會慢慢過去,時間會洗刷掉一切痕跡的。


    嬌狐失神落魄的走出了柳家門前的小徑,趁著他們尚未發現前,她要消失在每一個人的生命裏……


    姥姥,我應了誓,我愛上了凡人,注定修行盡毀、魂飛魄散!


    駿馬狂野地飛奔電馳著,在馬上的自濤閉上眼睛,讓咻咻拂過耳際的風聲和危險的速度麻痹他震驚痛楚的心靈。


    狐狸精?


    他這些日子以來愛著的竟是個狐狸精?


    他想大吼大叫,想要重重將自己摔向地麵,跌碎成千千萬萬片……這樣就不用再去麵對那個青天霹靂般的打擊了!


    嬌湖……不,她是嬌狐……她是如假包換的一隻狐狸,千方百計接近他就是為了要得到他的避雷珠!


    他覺得被欺騙了,被背叛了,可是最深沉可怕的痛苦卻是他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她,愛上了一隻狐狸!


    雖然她聲稱愛上了他,所以寧可死也不願意偷走他的避雷珠好躲過雷霆三擊,但是……


    她已經騙了他一次,又焉然不會騙他第二次呢?


    而且……她是一隻狐狸啊!


    想著她的甜美天真,她傻裏傻氣的笑容,她婉轉嬌吟時的美麗……


    他的心好痛、好痛……自濤捂著心口,覺得胸口快要裂開來了。不!這一切不是真的!


    迴到嚴府之後,自濤立刻用幾大壇子的酒將自己狠狠灌醉。


    他突兀失控的舉止嚇住了全家人,甚至當嚴老夫人和蘋詩過來勸解時,都被他充滿酒氣和血絲的雙眸給嚇著了。


    “滾!統統滾,你們統統不要理我,讓我喝!讓我喝……”他英俊的臉龐充滿痛苦,修飾素潔的外表早已紊亂一片。


    亂了的黑發,暗黑的眼圈,暴躁的脾氣,自濤完完全全變了個樣兒。


    連著四天,他將自己泡在酒裏,臭氣熏天,脾氣火爆,狂怒得像隻野獸,邋遢得像個叫花子,哪還有幾絲總督的模樣。


    在第二天,蘋詩還曾試圖接近他,卻被他發瘋般地丟來一個酒壇子差點砸了個頭破血流,因而受驚逃竄。


    他看起來徹徹底底地瘋了!


    蘋詩想得的是一個風采翩翩的成龍快婿,哪知道公子突然變做瘋子,她嚇得當天連忙要忠誠王妃過來退婚。


    “我才不要嫁給一個瘋子!”蘋詩心有餘悸地跳腳。


    忠誠王妃縱然心不甘、情不願,可是拗不過女兒,再加上也親眼見到自濤可怕的模樣,隻得匆匆地退了聘,草草退了這門親事。


    正當嚴老夫人終日擔憂飲泣,眾仆人埋怨蘋詩沒血沒淚、是個隻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壞女人時,正好忠誠王爺在京師因事獲罪,聖旨一下,全家老小登時被發配邊疆永不得迴京,忠誠王妃和蘋詩郡主自然也不例外,隻得哭兮兮地踏上遙遠路途。


    消息一傳來,嚴家闔府上下可說是歡聲如雷,每個人皆是額首稱慶,壞人終得天譴。


    可是當他們看到浸泡在酒壇中的自濤時,又沒有人笑得出來了。


    尤其喜娘哭腫了眼,迴嚴府稟報二夫人自柳家失蹤的消息,全府每個人的心都倏然沉到了穀底。


    嚴老夫人快急暈了,也自責得要命,可也無法挽迴一切了。


    第五天早晨,當自濤自酒鄉醒來,蹣跚地要再找酒喝時,一隻銀色的狐狸突然竄入屋內來,靜靜地佇立在他麵前。


    他還疑心自己是不是酒喝太多,眼花了。


    “你……你是什麽東西?”


    銀狐低沉蒼老地道:“笨蛋,我是隻狐狸。”


    “狐狸?”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淚水都流出來了,“我的愛人……嗝,也是隻狐狸,你說巧不巧?”


    “你現在再不去救她,她很快就變成一張幹巴巴的狐狸皮了。”銀狐還是冷冷地道。


    自濤努力想睜大眼,可是酒實在是喝太多了,他的頭好暈、好痛,腳步都站不穩了,哪還有餘力去思考。


    “雷霆劫正午即到,嬌狐會死,這一劫她逃不過了。”銀狐冷然地道。


    嬌狐會死?!


    這四個字像有魔力般,自濤倏然驚醒了過來,他腳步依舊虛浮,可是憔悴的俊臉瞬間慘白了。


    “嬌狐會死?”不……不!


    銀狐冷靜銳利地盯著他,突然歎了口氣,“真是上蒼注定,我特意上九天雲霄請教月老仙人,這才得知你與嬌狐早在五百年前已係上紅線,如果她能脫過這一次雷霆劫,將化作凡人與你並蒂偕老、了結此緣,隻可惜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去了不過一會兒,你們已經有了這大變化……你現在告訴我,你究竟要不要嬌狐?愛不愛她?”


    自濤愣住了,腦袋努力整理著銀狐所說的話。


    “如果你不愛她的話,不如就讓她消失在這次雷霆劫中,也免得她再淪受情劫輾轉的痛苦。”銀狐挑眉。


    奇怪得很,狐狸竟然也會生動地挑眉!可是自濤已經無暇深思這一點,他往前一衝,心神激蕩地大吼,“我要她!我愛她!”


    他完完全全清醒了、明白了,照著自己的心走就對了!


    嬌狐是他這一生唯一的珍寶,最心愛的妻子,就算拚了這條命不要,他也要保全她活下來!


    銀狐的眸子閃過一抹類似釋然也類似惋惜的神彩,深沉點頭,“好,我帶你去救她。”


    一道銀光倏然緊緊包圍住自濤,在他還來不及閉上眼睛的時候,身旁周遭的景物已變,此刻他已駐足在青翠的山坡上。


    嬌狐憔悴蒼白地坐在山坡上,在看見自濤時悚然大驚。


    “你……你怎麽會來?”


    自濤眸底充淚,歡喜激蕩地奔向她,“嬌狐,我愛你,我不要你死!”他邊跑邊自懷中拉出避雷珠。


    刹那間,嬌狐驚覺到他的意圖,震驚地大叫道:“不!不要!”


    就在他倆即將擁抱住對方的那一瞬間,天上陡然響起了轟然巨雷!轟隆!轟隆!轟隆!


    雷霆三擊已過,雷神隱沒入雲端。


    大功已告成。


    銀狐還來不及插手介入,迅雷已消失無蹤了。


    她屏著唿吸,靜待煙霧散去。


    在白茫茫的煙霧中,兩個緊摟著的身影幾乎融成一個兒,將彼此抱得好緊、好緊。


    銀狐喉頭哽咽著,大大地吐了一口長氣。


    “幸好。”


    嬌狐緊閉著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睜開,好害怕看不見那個心愛的男人,可是當她睜開了眼眸,驀地被一雙溫柔的眼神緊緊攫住。


    自濤!他深情堅毅地盯著她,在彼此眼底看見了陰錯陽差蹉跎五百年、等待了五百年的愛……


    “自濤……”她心一熱,伸手想撫摸他的臉頰,卻發現自己的手……


    雪白一如往常……咦?


    雷霆三擊下來,她不是就該死掉了嗎?


    她顫抖了起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驚喜詫異極了;她突然覺得有點頭暈……這是真的嗎?她沒死?真的沒死?


    害怕了五百年,致命的雷霆劫居然沒有勾走她的魂、摧毀她的魄,這一切究竟是怎麽迴事?


    “我……我沒死?”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小手。


    自濤低喊一聲,用力地抱緊了她,“你不會死,隻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別想自我身邊逃開,我不許,你聽見了嗎!我不許你離開我!”


    她鼻頭一酸,淒然淚下,“可是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就算這次的雷霆劫讓我逃脫掉了,可是人狐殊途,我們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誰說的?”他喑啞卻有力地道:“是哪個混帳說的?”


    銀狐在遠處輕輕咳了一聲,不過識相地不表任何意見。


    既然雷神都能看在嚴自濤甘心為愛犧牲的份上高抬貴手了,她這隻老狐狸跟他們還有什麽好過不去的?


    月下老人在雲端深處對她笑嘻嘻。既然是被月老“綁住”的人兒,她老狐還有什麽力量“拆散”?


    銀狐摸了摸鼻子、聳了聳狐肩,決意繼續沉默看戲。


    嬌狐美麗的眸子盈滿淚霧,“相公,難道你不介意我是狐狸嗎?”


    “你呢?你不介意我是個膚淺無知的凡人嗎?”他深深凝視。


    她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裏滾呀滾地,卻情不自禁地笑了,“相公……”


    “這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再也不放手了。”他眸光深情不移,“既然老天把你給了我,你就是我的,任憑是誰,再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除非我死……”


    她急急捂住他的嘴,驚叫道:“不行!不會!不要亂講!”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底微微濕潤起來。


    “我相信你,我是你的,我也永遠不會再離開你了!”她激動地道。他輕輕自嘴上拿開了她的手,癡癡地道:“狐兒,我愛你。”


    嬌狐狂喜不已,淚水終於滾落,“我也是!我也是……”


    眸光交觸處,真愛的光芒在彼此眼中深深綻放。自濤溫柔俯下頭來吻住了嬌狐,也吻住了永生永世的承諾。


    誰說有情人無情天?孰不知人間有情,天地更有情!


    銀狐吸了吸鼻子,假裝懶洋洋地踱步離開。“看來這小妮子也沒時間隨我到終南山修行了。唉,這些年輕人,話都是隨便說說罷了。”


    誰讓她左擋右禁,卻怎麽也敵不了月下老人的小小紅絲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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