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修趕到了野王,立馬山坡之上,看到連綿數裏的大營,心情跌落到了穀底。


    晉軍的兵威之盛,絕非奄奄一息的魏國可比,如果不出意外,魏霸一統天下的大勢已成,隻等發動最後一擊。要想力挽狂瀾,談何容易。


    “魏霸不死,絕無可能。唯有奮起一擊,才有一絲希望。郭孝先,你必須成功。”郭修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輕踢馬腹,向大營馳去。


    到了營門前通報,時間不長,有人把郭修帶到了虞汜的帳門。又在虞汜帳前等了小半個時辰,郭修才見到了虞汜。


    虞汜居中而坐,年輕英武的魏武坐在一旁,埋頭在文案之間,仔細翻看著一本厚厚的作戰計劃書。郭修皺了皺眉,有些奇怪。他不認識魏武,但是從魏武華麗精良的甲胄可以看得出來,這員陌生的年輕將領級別不低,應該僅次於魏霸,至少不低於虞汜,可是他在虞汜又是坐在客位上,顯得有些尊卑顛倒。不過,更吸引郭修的是魏武手中的作戰計劃書,這麽多的內容,自然不可能是一次小小的戰役,也許是圍攻洛陽的計劃書,甚至有可能是統一天下的作戰計劃。


    郭修恨不得把那本計劃書搶過來看一看。


    “郭孝先,你來得這麽快?”虞汜笑了笑,伸手示意郭修入座:“你再遲兩天來,我們就拿下整個冀州了。”


    郭修抗聲道:“恐怕钜鹿、邯鄲、鄴城都不是那麽好攻的。”


    “這要看對誰了。”虞汜無所謂的笑了笑:“對我們來說,隻是花多少錢的問題。”


    郭修無語,他承認虞汜說得對,攻城戰術已經改變,城牆已經沒有絕對的優勢。隻要有足夠的霹靂車。足夠多的烈火彈,迅速攻克城池,並非不可能。而守城一方要想守住城池,也隻有使用大量的霹靂車和烈火彈進行反擊,才有守住城池的可能。


    很顯然。在這方麵,魏霸具有絕對的優勢。在這種實力的差距麵前,不管有多少妙計,都無處可施。


    郭修現在就有這種無力感。按照他的性格,他會和虞汜唇槍舌劍一般。問題是,他就算辯論占了上風也沒用。惹怒了虞汜,他很可能就見不到魏霸,耽誤了大事。


    郭修強按怒火,遞上了新的談判條件。


    虞汜翻看了一下:“縣侯?”眉頭便皺了起來,顯得有些不悅。


    郭修哀歎一聲,真是龍遊沙灘。虎落平陽啊,先帝在的時候,是不肯稱王,現在倒好,連一個縣侯都不可得了。


    虞汜抬起眼皮,瞟了郭修一眼:“說實話,我覺得縣侯不太可能。不過。能從王爵退到侯爵,可見你們還是有誠意的。這樣吧,我轉呈晉王看看,也許他會網開一麵。”


    “感激不盡。”郭修鬆了一口氣,又道:“我能麵見晉王麽?”


    “如果晉王願意接受你這個條件,你自然能見到他。”


    “那太好了。”郭修笑了起來,極力讓自己表現得輕鬆些。“我從宮裏帶來了一些難得的顏料,畫出來的像能夠曆久彌新,永不褪色。”


    虞汜點了點頭,轉身讓人引郭修去休息。第二天清晨。虞汜派人來說,晉王要見他。


    郭修且驚且喜,收拾好東西,做好準備,這才跟著一個武卒來到魏霸的中軍大帳。


    魏霸正在和魏武一起習拳。兄弟倆你來我往,進退自如,宛若起舞,賞心悅目。即使是郭修看了,也不禁暗自讚了一聲。雲手雖然不是很剛猛有力,卻很有風度,非常適合有身份的人練習。郭修見過夏侯懋練習,也見過曹洪練習,但是都不如魏霸練起來有氣勢。


    “大王好拳法。”郭修真心誠意的讚了一聲。


    “哈哈……”魏霸笑了一聲,收了勢:“郭君來去匆匆,辛苦了。不過,郭太後能夠認清形勢,郭君的辛苦便也值了。她願意以侯爵就國,我覺得很是不易。具體的條件,你和虞祭酒議議吧。如果可行,我就上報長安朝廷,請求陛下詔準。”


    郭修有些失落,他等了一夜,沒想到魏霸根本沒有和他獨處的意見,一大早的把他叫過來,隻是告訴他他答應了他們的請求。郭修想了想,又道:“修觀大王神采奕奕,如能就此留影,想必後世子孫一定能為大王的神采折服。不知大王可有空閑?”


    魏霸眉毛一挑,遺憾的咂了咂嘴:“畫像的事以後再談不遲,還是先談正事吧。鄧艾部已經逼近钜鹿,我也即將北上,如果你們不能在我攻克钜鹿之前達成協議,等冀州易手,恐怕侯爵也要變一變了。”


    郭修無奈,隻得退下。


    ……


    魏霸沒有騙郭修,就在郭修和虞汜談判的時候,他令魏武率領一萬步騎北上,自己緊隨其後,攻入冀州。冀州的主力都被裴徽率領著,正在钜鹿堅守,鄴城、邯鄲也有守軍,數量卻非常有限。魏武率軍進入魏郡之後,魏軍根本不敢出城迎戰,隻能緊閉城門據守。


    僅僅半個月的時間,整個冀州就隻剩下钜鹿等三座大城,其他城池全部失守,幾乎是兵不血刃,望風而降。


    這時,一直在鄧艾軍中的陳泰趕到了魏霸的大營,求見魏霸。


    魏霸很客氣,親自出迎,把陳泰引入大帳。陳泰感激莫名,再三致謝,然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大王,泰冒昧,想親眼看一眼有關曹芳身世的證據。”


    魏霸笑了:“我知道你急衝衝的趕來,就不是為了見我。”


    陳泰尷尬的笑笑。他從鄧艾處趕來,鄧艾當然會把相關的信息轉達給魏霸。魏霸這麽說,也就是說笑而已。


    魏霸隨即讓人帶著陳泰去找隱蕃。隱蕃早有準備,把相關的文件攤在陳泰麵前,又叫來了幾個人,然後對陳泰說道:“人證、物證皆在此,你可以一一詢問,若有什麽疑問,隻管來問我便是。”


    半個時辰後,陳泰麵色煞白的離開了隱蕃的大帳,再次來到魏霸的麵前。他怔怔的站了半天,這才說道:“大王,能為曹魏列祖留一絲血食麽?”


    魏霸笑道:“陳君縱使不說,我也會這麽做。你別忘了,曹氏、夏侯氏都和我有密不可分的聯係。不過,陳君忠於舊主,明辨是非,敢於直言,我還是敬佩的。”


    陳泰歎了一聲,撩起衣擺,跪倒在魏霸麵前,鄭重的磕了三個頭,吞聲道:“潁川陳泰,願唯大王馬首是瞻,效犬馬之勞。”


    “有玄伯相助,天下可定。”魏霸起身,扶起陳泰,請他入座。“玄伯,與裴徽相熟否?”


    陳泰會意,躬身道:“泰當以身入钜鹿,曉以大義,喻其是非。若彼不願降,則與鄧將軍並力,攻克钜鹿。”


    “甚善!”魏霸大喜,隨即讓人拿來了一副印綬,擺在陳泰麵前。陳泰接過來一看,是鎮軍將軍。這雖然是個雜號將軍,卻是鄧艾的副將。作為一個降將,魏霸一下子就給他這樣的官職,是非常罕見的。通常對於降將而言,可以授高位,但是不會給實權,副將這個位置太重要了,一般是不會給剛剛歸順的降將的。


    “這個……”陳泰有些猶豫。


    “這是鄧士載的力薦,我覺得很妥當。”魏霸笑笑,將陳泰推過來的印綬又推了迴去。“早在南陽時,我就希望有一天能和你共事,今天總算是如願了。玄伯,不要推辭,如果有人不服,拿出你的本事來,證明給他們看。”


    陳泰感激不盡,躬身拜受。


    ……


    陳泰迴到钜鹿之後,向鄧艾做了匯報。見陳泰換上了晉國的印綬,鄧艾也非常意外。在魏風也在他軍中的情況下,魏霸依然讓他做主將已經是難能可貴,他還推薦一個降將陳泰做副將,在一般人看來,這就是不知進退。鄧艾本來並沒有報太大的希望,如果魏霸拒絕了,這也很正常,所以他事先並沒有對陳泰說,就是不想讓陳泰有太高的期待。


    可是魏霸答應了,而且把功勞推到他的身上,讓陳泰感激他。鄧艾很意外,也很感激。


    陳泰隨即和鄧艾、劉陶商量了一下,親自入城勸降裴徽。他們都是世家大族,有共同語言。見陳泰降了,裴徽已經心動,再等陳泰把天子曹芳非曹氏血脈的秘密一說,裴徽再也沒有一絲反抗的欲望。


    兩天後,裴徽舉钜鹿而降。五天後,鄴城、邯鄲兩城收到消息,也相繼獻城。


    到此,整個冀州被納入魏霸轄區,從鄧艾進入冀州開始算,前後不到一個月。


    魏霸隨即委任裴徽為行軍主簿,以劉陶為冀州刺史,鄧艾、陳泰、魏風等人率領步騎五萬,由井陘進入並州,由北向南攻擊司馬懿鎮守的晉陽,準備收複曹魏控製下的最後一個州。


    與此同時,一封報捷文書被送往長安。除了報告收複冀州的捷報之後,魏霸再次要求天子下詔,命令關中軍團出潼關,夾擊洛陽,完成平定天下的最後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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