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軍中的翼虎軍常年鎮守在南越和西蜀邊境的天井關,天井關地勢險要,再加上姚家軍勇猛善戰,若是不能拿到邊境布防圖,就算西蜀軍隊再強大,隻怕也難逃重蹈當年的覆轍。


    薛延旭在雲陽城做質子的這幾年,西蜀雖然表麵上風平浪靜,但皇帝卻從未停止過演練軍隊,再來就是朝中有以薛延平為首的太子一派牢牢控著局勢,是以薛延旭迴去後沒多久就再次重登太子寶座,將那些在他不在之時對儲君之位蠢蠢欲動的人盡數掃了個幹淨。


    內憂已定,主意自然又打到富庶的南越身上來了。


    彼時,徐菁起身後,冷著臉略思,迎上他的視線開口道:“啟稟大人,布防圖一事屬下一直在跟進。隻是那姚六郎遲遲不肯接我進府,而且他也一直沒有碰過我,屬下隻怕太過急進反而會引起他的懷疑。”


    寧康沉默不語,眉頭微微緊了起來,半晌,雙眼灼灼地盯著她,嚴厲警告道:“太子計劃在半年內再次發兵,拿到布防圖之後各個方麵都需要研究,時間緊迫,不然我也不會特意跑這一趟。現下你這張臉便是天生的優勢,要不是霍書瑤那個女人吃裏扒外連累了整個聞香閣的人,咱們今天也不會落到這種被動的局勢,你可莫要步了她的後塵才好。”


    讓女人做細作,優勢也是劣勢,她們極易靠近目標人物,但又太過感情用事,之前霍書瑤就是和姚景晨待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以至於日久生情誤了事。薛延旭之所以派寧康前來,既有暗中監視徐菁之意,又怕夜長夢多想要速戰速決。


    徐菁臉色一變,再次跪了下來,舉起三根手指對天指道:“屬下惶恐,西蜀是我的家,屬下發誓,若是有一丁點兒不臣之心,便讓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起來吧!”寧康見她一臉誠摯的樣子,麵色稍緩,沉吟著道,“這樣,你按照我說的做!”


    說著便湊上前一步,附到耳邊低聲對徐菁吩咐了起來。


    徐菁一邊摒神聽著一邊點頭:“屬下知道了!”


    天際未大亮,隻微微擦出一抹亮光之際,徐菁所住的那處小院子莫名其妙地走了水,火龍倏地一下子就竄了起來,不過片刻整間院子就成了一片熊熊火海,半邊天空都燒得通紅。


    萬幸的是,徐菁和錦兒等人及時跑了出來,姚景晨趕到的時候,主仆幾人正站在燒毀的院子前暗自垂淚,徐菁發絲散亂,身上裹著的披風都被燒掉了半邊袍角。


    “你有沒有出事?”姚景晨拉著她左右仔細看了下。


    徐菁慘白著臉,驚魂未定地搖頭:“幸好錦兒及時將我救了出來。”


    然則錦兒卻在一旁紅著眼睛嘟囔道:“奴婢覺得這火倒是來得奇怪,姑娘住的屋子四周被人澆了火油,分明是有人故意想置她於死地!咱們姑娘平日裏與世無爭的,在京城裏也沒幾個認識的人,怎的好端端的就今兒白天見了七小姐之後晚上就出事了呢?”


    “住嘴!”徐菁平日裏說話都是柔柔弱弱的,這會兒卻是厲聲喝斥,“姚七小姐豈會做這種事?你再胡說八道當心我將你趕走!”


    錦兒委屈不已地撅起了唇瓣,低聲道:“奴婢隻是實話實說。”


    “你還說!”徐菁妙目圓睜,起伏著胸口顯然是氣得不輕。


    姚景晨冷眼旁觀,見徐菁扭頭朝他看了過來,眼裏明顯劃過一絲憐惜,便嘴角牽了起來,道:“人沒事就好。今日這事我會查明的,若真是七妹做的,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徐菁連忙擺手:“六爺真是折煞我了,要是因為我讓你們兄妹之間起了嫌隙,那我就真的罪該萬死了!”


    姚景晨欣然一笑,但那笑容裏卻隱藏了太多徐菁看不懂的情緒:“委屈你了。”


    彼時,錦兒看了看被燒得一塌糊塗的院子,忍不住又紅了眼睛:“那咱們以後住哪呀?”


    姚景晨道:“跟我一起迴府吧,東西也不用收拾了,直接走吧!”扭頭看向錦兒,吩咐道:“扶你們家姑娘上馬車。”


    徐菁猶豫道:“六爺,這樣是不是不大好?要不我還是先住客棧吧!”


    “無妨,我們姚家難不成還缺一處讓你住的地方?”姚景晨堅持道,“客棧不安全,在姚家至少不會再輕易出事,我也能放心一些。”


    徐菁紅了眼眶,哭得梨花帶雨,不顧錦兒的阻攔,直接屈膝跪了下來:“六爺大恩,菁娘無以為報,願為奴為婢終生伺候六爺。”


    姚景晨眸光閃了下,嘴角不著痕跡地牽了牽,將人扶了起來,掏出帕子擦著她眼角的淚水:“行了,我也不是那等挾恩以報之人,眼下你若鐵了心要跟我,我隻能委屈你做妾,所以我還是希望這些日子你住在府裏的時候能先想想清楚,不要將報恩和喜歡混為一談了。我曾與你說過的那位霍姑娘,她便是真心待我的,我希望你也能一樣。屆時你若考慮清楚了,再來與我說。”


    徐菁咬著唇,心裏卻在忖度著此時不宜太冒進,這些日子接觸下來,她已經有些了解姚景晨了。這人雖然看著玩世不恭,但到了關鍵的事情上卻是十分謹慎。之前她就曾旁敲側擊地打聽過姚家內部以及有關姚家軍的事,可每次都被他不動聲色地避了開去。


    她有些後悔之前不該說自己是個秀才的女兒,這會兒反而因為這知書達禮的好人家女兒身份束手束腳的,做起事情來多有不便。要是她和霍書瑤一樣出生風塵,這會兒早就可以趁勢對姚景晨表達愛意,盡快打進姚家內部了。罷了,能進了府也算是一個進展了,且靜觀其變吧!


    姚景晨將徐菁帶迴國公府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府裏丫鬟奴仆走動來往,這件事自然是瞞不住,很快就一陣風似的傳到了姚景語的耳朵裏。


    彼時,姚景語正在用膳,聽了慧竹的稟報之後,她沉思著放下了手裏的筷子,慢慢地抿起了唇,抬眸問道:“可知道六哥為何一大早將人接到了府裏?”


    慧竹道:“奴婢問了六爺身邊的小廝柏木,說是那位徐姑娘原本住的院子昨兒晚上起了大火,差不多全都燒毀了,現下她無家可歸,六爺便將人帶了迴來。”


    頓了下,麵色凝重了一分,又斟酌著道:“六爺去的時候,柏木就跟在他後頭,據他所說,徐姑娘身邊的那個小丫鬟說屋子外頭被人澆了火油,還說……”看了眼姚景語的臉色,繼續道:“還說這事和您脫不了關係,不過六爺看樣子並不怎麽相信。”


    姚景語原本麵上是沒什麽表情的,聽了慧竹這話,卻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眼底掠過一抹寒光,三分譏嘲七分冷冽:“這女人還真是個不省事的,我不惹她,她倒犯上我了!”


    妙菱也在一旁義憤填膺地跟著附和,言語刻薄道:“小姐,那女人定是個不簡單的,隻怕就是想著靠上了六爺,做咱們的六少夫人呢!”


    姚景語嘴角冷峭,要真是這樣事情反而簡單了,隻怕那個徐菁是另有目的——


    霍書瑤是西蜀的細作,那麽和她長得這般相似徐菁若也同是西蜀派來的人似乎也沒什麽奇怪的,楊纓不也正是他們獻上來的麽?看來西蜀倒是擅長專做西貝貨!


    這個徐菁,她故意挑撥她和六哥的關係,無非就是因為自己昨天去鬧了那一場,一旦姚六對自己有了嫌隙,以後她們兩人之間有了什麽事,姚景晨肯定會第一時間傾向於站在她那邊,畢竟她是弱者嘛!那把火想必是徐菁自己放的,然後順便燒到了她的身上,隻是這女人千方百計地想要進府,到底是為了什麽?


    思忖良久,姚景語側目看向慧竹:“六嫂那邊可得到消息了?”


    慧竹搖搖頭:“奴婢不知,不過依著明珠周到的性子,定是想方設法地瞞著她,但這並非長久之計,紙包不住火,隻怕瞞不了多長時間。”


    姚景語暗道有理,早膳也不用了,直接起身,嘴角冷冷一彎:“走,咱們去會會她!”


    姚景晨將徐菁安排在了後頭的聽楓院裏,離得姚景語的錦瀾院倒沒幾步路的距離。


    彼時,姚景晨將她安頓好之後,吩咐她再多休息一會兒,順便讓錦兒去大廚房給她弄一些補品過來。


    剛準備離開,姚景語已經不請自來,一腳踏進了花廳裏。


    徐菁見狀,趕緊誠惶誠恐地上前行禮:“見過七小姐。”


    姚景語看了姚景晨一眼,彎著嘴角道:“起來吧!”


    說著,便徑自走到上首坐了下來。


    徐菁扭頭對錦兒道:“還不快給七小姐奉茶!”


    “不用了!”姚景語似笑非笑道,這還真把自己當主人了!


    “七妹,你過來有事麽?”姚景晨皺了眉,姚景語坐著不走,他自然不能先行離開了。


    姚景語眼角彎彎,明明那雙亮麗的水眸中盛滿了笑意,卻看得徐菁頭皮直發麻。


    彼時,隻聽得她緩緩開口:“是有些事情的,聽說徐姑娘住的地方走了水,不知六哥可找到背後是誰在搗鬼了?”


    姚景晨隻想讓她盡快離開,對於這個古靈精怪的妹妹,雖然相處得時間最短,但比幾個哥哥都要得他喜歡,因此讓他對她疾言厲色他也是做不出來,就好聲好氣地道:“七妹,這事說不準隻是個意外,迴頭我會再派人仔細查查的!”


    “原來還沒查啊!”姚景語挑眉,嘴角笑容玩味,但卻隻是一個微妙的瞬間,鋒利如刃般的目光如實質般倏然落到了正奉茶走進來的錦兒身上,聲音驟厲,“那我怎麽聽說有人說昨晚這把火是我放的呢?要是讓我知道這話是從誰嘴裏說出來,我絕不饒了她!”


    彼時,眼角的餘光卻落在了正繃緊了身子站在一旁的徐菁身上。


    錦兒一抖,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手裏的托盤磕到了地上,茶盞歪倒,茶水濺了一盤子,錦兒顫著身子,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卻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徐菁臉色有些難看,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姚景語這字字句句說的這麽難聽,分明就是來給她下馬威故意打她的臉的!


    心下委屈,一雙盈著水的霧眸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姚景晨。


    姚景晨接到她求助的目光,微垂了下眸子,冷聲吩咐屋裏另外的兩個小丫鬟:“你們先扶徐姑娘下去休息!”又對錦兒道:“你也出去,我有事要和七小姐單獨說。”


    錦兒如蒙大赦,趕緊爬起來頭也不迴地快步跑了出去。


    彼時,姚景語接過靜香端上來的茶,拿在手裏慢條斯理地低頭抿了口,也不急著開口,就閑適地坐在一旁。


    姚景晨有些好笑地扯了扯嘴角,走到上首另一側椅子上坐了下來,將身子轉過來單手托腮看著她:“七妹,能不能和六哥說說你這到底是要做什麽呢?可別說你特意跑這一趟就是為了來找茬的,六哥不信,你是沒這個閑心的!”


    姚景語心裏笑開,暗道這人還算沒有完全昏了頭,卻還是忍不住打趣他一下,就將手中的茶盞放在桌上,歪著腦袋側目朝他看過去,雙睫輕顫,俏皮道:“不懷疑我是那個要放火燒了你心上人的黑手了?”


    “什麽心上人?七妹你別胡說!”姚景晨不悅道。


    姚景語不甘示弱地彎著唇戲謔道:“那你將她大搖大擺地帶迴府裏算是怎麽迴事?沒聽到下人都在傳這是你養著的外室,是你心尖尖上的人呢!”


    姚景晨正了正色,一收之前開玩笑的語氣,肅然道:“七妹,我之所以這麽做自然是有我的打算,反正不是像你想的那樣!”


    姚景語很少見到他如此一本正經的樣子,但這件事若是不弄個水落石出,她是不會放心的。看著姚景晨的臉色,就試探著道:“難道你也在懷疑這個徐菁有問題?”


    姚景晨眸中一亮,快步走到門外探頭左右看了下,將門關上,轉身迴來坐到原位,將腦袋湊了過來壓低聲音道:“說說你的想法。”


    “我懷疑她是西蜀細作,若無意外,昨晚那把火應當是她自己放的。”姚景語看著他一口道。


    姚景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應當如此吧,大約是我一直沒同意接她進府讓她有些著急了。不瞞你說,在見到她的第一眼,我是真的以為老天垂憐,讓書瑤迴來了。但我也不是傻子,怎麽可能就有那麽巧的事情,一個長得像書瑤的女人那麽巧出現在京城裏剛好又被我碰上?父親之前常常說,這世上從沒有什麽無緣無故的巧合,大多都是有意為之。我之所以將她留在身邊,甚至是順著她的意思讓她進府,就是想要將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弄清楚她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現下咱們能防得了一個徐菁,難保對方不會再派另外的人使另外的手段過來讓我們防不勝防,與其如此,不如將計就計將人留下。”


    他沒有說的是,在第一眼見到幾乎和霍書瑤一模一樣的徐菁時,他有驚有喜,但是卻再沒了當初那種心跳的感覺。那一瞬間,他甚至有些驚慌,有一種背叛的惶恐感,腦袋裏閃過的是另一個女人時常討好著他的笑臉,哪怕他冷麵相待,她都從未在他麵前露過半分委屈。時間是良藥,能讓他忘卻年少時期那一段刻骨銘心的青澀愛情,也能讓他在經久的日子裏看到另一顆值得珍惜的真心。


    姚景語鬆了口氣,之前她還以為姚六是真的被徐菁迷昏了頭,現在知道他還保持著清醒無疑是讓她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徹底放了下來。徐菁不管要做什麽,在府裏唯一的儀仗便是姚景晨,隻要他時時刻刻提防著,早晚有一天能逮到這女人的狐狸尾巴。


    然則,姚景語和姚景晨在這坦言相待共商大計,卻忽略了府裏另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


    彼時,流裳院裏林嬤嬤將外頭聽來的有關徐菁的事情一字不落地稟報給了宋敏,一旁許嬤嬤沉吟著道:“公主,您不是一直想把燁公子抱到身邊來養嗎?依著老奴看,這或許是咱們的一個機會。”


    宋敏臉色不大好看——


    雖然她和姚家不對頭,也時時想著尋個機會能名正言順地和姚行之和離,但是之前被軟禁了那麽長時間,也曾派人暗中遞信給蘇玖,卻沒得到迴應,難免有些心灰意冷。


    姚燁是她的親孫子,又長得粉雕玉嫩的十分討人喜歡,她就想將他抱過來養在身邊,可潘淑儀那女人卻是個不識相的死活要將兒子帶在身邊。也不看看,她堂堂公主殿下,肯養她的兒子就是給她麵子,果然是小門小戶的上不得台麵。潘淑儀不願意,姚景晨和她又不親,姚行之自然也不會站在她這邊。現在的她就等同於被拔了牙的老虎,雖然沒有繼續被軟禁在這流裳院裏,但是走到哪身後都有兩個甩不掉的黑麵神跟著,真是令人厭惡至極!


    彼時,聽許嬤嬤舊事重提,她便冷眼覷向她,不悅道:“什麽機會?”


    許嬤嬤嘴角化開一絲算計的陰笑:“依著老奴看,六爺既然大張旗鼓地將人接了進來,八成是想將她納做妾室的,隻不過大約是因為六少夫人剛剛才生過孩子不久,國公爺念著自己的孫子,沒有同意。”


    頓了下,嘴角的笑容又深了一分,神秘兮兮道:“老奴可聽六爺身邊的人說了,那姑娘長得和當初那一位十分相像,六爺隻怕是動了真心的!”


    “你說的是當初那個妓子?”宋敏挑高了眉,顯然有了些興趣,示意許嬤嬤繼續往下說。


    “正是她,聽說不僅是相貌長得像,就連舉手投足之間的神韻也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許嬤嬤得意道,“依著老奴的意思,您大可以像那女人示好,幫著她謀一個妾室甚至是平妻的位子,到時候六爺還能不念著您的好?一旦他站到您這邊了,那麽不管是燁公子的事還是別的事情,自然都好辦得多了!”


    宋敏蹙著眉,細細沉思這話裏的可行性,但是讓她屈尊降貴去想一個身份不明的小丫頭示好,這豈不是丟了她的臉?


    旁邊林嬤嬤一眼就看出了她心裏的想法,就附和著林嬤嬤的話上前道:“公主,忍一時海闊天空,六少夫人和七小姐十幾年的姐妹情,不可能和您站到一邊,語氣如此,不如咱們就自己培養一個心腹,隻要您把那徐姑娘握在手裏,不愁六爺的心不到您這邊來!”


    宋敏其實早就後悔這些年對姚景晨棄之不顧了,但凡她稍微對他好一些,她在這偌大的國公府裏也不會孤立無援,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帶搭理她!


    略一思忖,便站起身,冷聲道:“你們二人去我的小庫房中挑一套上好的頭麵,咱們去一趟聽楓院。”


    宋敏到的時候,徐菁匆匆打扮了一下趕了出來,第一次見到公主,難免有些惶恐的樣子,就垂首斂目地屈膝行禮:“小女子見過公主殿下。”


    宋敏隻側目掃了她一眼,就目不斜視地越過她坐到主位上坐了下來:“起身吧,到我麵前來讓我瞧瞧!”


    徐菁照著吩咐低眉順眼地走了過去。


    “抬起頭來!”宋敏的聲音裏透著傲慢,哪怕是要來向她示好,也要讓她有個準備,知道她們二人中間誰是主誰是仆,莫要以為有六郎的寵愛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徐菁慢慢抬起頭來,宋敏將她前身上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滿意地點點頭:“長的倒是不錯!”看起來也像是個乖巧的,她沒有見過霍書瑤,但今天見到徐菁的樣子也就不奇怪當初六郎為何會為了那個女人要死要活的了。


    “多謝公主誇獎。”徐菁細聲開口。


    宋敏嗯了一聲,扭過頭吩咐後頭端著托盤的許嬤嬤:“嬤嬤,將東西給她。”


    徐菁這才看到那一套既好看又華貴的金牡丹攢千葉頭麵,說句實話,潘淑儀這個正經媳婦都沒得過這種好東西,宋敏今日也是下了血本了。徐菁不敢收,趕緊就誠惶誠恐地擺手拒絕:“公主,這太貴重了,無功不受祿,菁娘不敢收。”


    “讓你收下你就收下!”宋敏不耐煩道,這也是個小家子氣的,不過區區一套頭麵,就這麽一副惶恐的樣子!


    徐菁聽她說話的語氣都重了起來,也不再推拒,趕緊就雙手接過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裏。


    “聽說,你在外頭住了有一段時間了?”宋敏啜了口茶,慢騰騰地開口。


    徐菁垂下的眸子暗自轉了轉,還沒摸清宋敏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說起話來也就中規中矩的盡量地讓人捉不著錯處:“是六爺救了我,又見我無家可歸十分可憐,這才收留我的。”


    宋敏心中冷笑,看來這女人倒是單純得很,男人收留女人,又豈會沒有別的圖算?她就直接把話挑明了:“既然你無家可歸,若是本公主做主將你納為六郎的妾室你可願意?”


    徐菁很明顯地震驚了一下,宋敏說這話不是在試探她?來之前,姚家的大致情況她也了解過,宋敏就是個仗著自己身份胸大無腦的女人,想來不會有那麽多心機。略一權衡,徐菁就閃著眸子為難道:“這個……六爺還沒開口,是不是不大好?”


    宋敏覺得她這是在以退為進,又不耐煩她這種欲拒還迎的樣子,就蹙了眉沉聲道:“我是他母親,這個主自是做得的,你且說你願意還是不願意就是了!”


    “我願意的。”徐菁也不再作態,就紅著臉嬌澀道。


    她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會有如此好事,若是以後宋敏真的站到她這邊豈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方便得多?


    宋敏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做了決定之後立馬就會執行。


    彼時,姚景晨和潘淑儀一起被喊到思遠堂的時候,還是雲裏霧裏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剛剛走到門口,便見父母和姚景語都在裏頭,宋敏也在其列。


    “徐姑娘?”看到站在宋敏身後的徐菁時,姚景晨不由得驚唿出聲。


    彼時,姚景語暗暗給他使了個眼色,姚景晨心裏咯噔一聲,莫名地心頭不安,就下意識地扭過頭看了眼錯後他半步的潘淑儀,那副眸中不掩錯亂的樣子,就好像是一個被自己的妻子當場捉奸的丈夫。


    女人天生就有一種敏銳的第六感,在姚景晨喊出那一句時,潘淑儀心頭就抽了一下,再抬眸一看徐菁那張和霍書瑤像足了的臉龐,不由得身子晃了晃,幸好身後的明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姚景晨壓下了心頭的慌亂,正了正色,問道:“不知父親喊我們過來有何事?”


    姚行之麵上看不出喜怒,對於姚景晨納妾一事,他不會做任何置喙,但這個女人,卻是讓他十分防範,不為別的,就因為她那張和霍書瑤極其相似的臉。


    這個時候,反而是宋敏笑盈盈地開口了:“你這孩子,若是看中了人家姑娘,直接和我們說便是,又何必將人偷偷摸摸地養在外頭呢?”


    潘淑儀麵色一白,慢慢地轉頭看向了姚景晨。


    姚景晨有些不自在地避過了他看過來的視線,張了張嘴剛想開口解釋,就見宋敏鳳眸一斜,淩厲的目光射向了潘淑儀,又聲色俱厲道:“還是說,你容不下別的女人,不準六郎納妾?”


    “我……”潘淑儀的話噎在了嗓子裏出不來。


    這個時候,她真的是十分憎惡自己的,想她以前做姑娘的時候不說飛橫跋扈,但至少是個神采飛揚從不委屈自己的人,可自從嫁給了姚景晨之後,她就變得越發軟弱,就連現在,明明她是正妻,她可以開口說自己不願意讓六郎納妾的……


    可是她不敢,因為徐菁和霍書瑤真的是太像了,剛剛公主又說六郎一直將她養在外麵,那麽就是說其實六郎對她也是有意的?隻不過大約是念著自己九死一生生下了孩子還沒多久,所以不好開這個口?


    一時間,她仿佛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自從燁兒出生後,姚景晨對她的態度已經改變了不少,以前見到了她直接當沒看到轉身就走,現在卻時常會和她說上幾句,兩人還會談及孩子的問題,憧憬以後孩子長大了會怎樣怎樣……她還以為,她終於要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可是徐菁的出現,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隻有她一個人是最後才知曉的。這些認知,等同於狠狠的一個巴掌甩了過來將她那些旖旎的夢打了個粉碎,原來都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


    那麽她隱忍了這麽久,委屈了自己這麽久,到底是為了什麽?霍書瑤已經死了有一年了,可卻一直都活在他的心裏,她爭不過死人,永遠都爭不過!


    宋敏蹙著眉一臉不耐的樣子,見潘淑儀久久不開口,心裏暗罵了句,就轉頭對著姚行之淡淡道:“我是六郎母親,送一個妾室給她也並沒有任何不妥,你怎麽說?”


    姚行之抿唇,深邃的眸子看向了姚景晨,半晌,開口道:“你怎麽說?”


    “我……”姚景晨此刻心裏也在掙紮,後頭“同意”兩個字在嘴邊過了好幾遍卻始終都沒說出口。


    按理來說,他一開始是因為徐菁長得像霍書瑤才對她格外相待,徐菁若真的有什麽打算,必然也是建立在以為自己喜歡她的基礎上。如果這個時候他開口拒絕,會不會讓她引起警惕,進而改變策略,讓他們防不勝防?


    理智告訴他此時應該將計就計應下來,等事情解決了之後再去和潘淑儀解釋。可是那日姚景語說的話卻在這個時候無比清晰地躥到了他的腦海裏,他說如果他再繼續我行我素將潘淑儀的一腔真心踩在腳底下,也許什麽時候她累了就會對他死心再難挽迴了?


    不由自主地就側目朝潘淑儀看了過去,她的眼中盈著淚,但是卻堅強隱忍著沒有掉下來,他在她的眼裏看到了倔強,一如這一年來每次他不給她好臉色時一樣,她會一直堅持下去麽?再深一層看到她眸底隱藏著的疲憊時,姚景晨心頭陡然一跳,不敢去賭……


    正了正色,他拱著拳道:“父親,我讓徐姑娘住在外頭的宅子裏隻是見她無家可歸這才暫時將她安置下來,並無意納她為妾。”


    姚景語心裏重重舒了口氣,嘴角綻開了一抹欣賞的笑容。她覺得眼前這個六哥再不是第一次見麵時那個紈絝不堪的浪蕩子了。他會考慮別人的感受,不會一味地隻按著自己的路子來,果然,男人做了父親之後都會變得穩重麽?或許,淑儀是真的苦盡甘來了。


    然則此時徐菁卻是麵色大變,她本篤定這件事是不會有任何意外的,姚景晨和霍書瑤有多相愛她再清楚不過,難不成不過短短一年時間他就移情別戀將她忘了個幹幹淨淨?男人果然都是善變的!又或者他不一定是忘記了霍書瑤,但是,是因為對她有所懷疑?


    此次前來,薛延旭吩咐過,務必要一擊得手,所以必須要謹慎,一旦姚家有了防備,再想拿布防圖就沒那麽容易了!


    徐菁微垂的眸子不停轉動,似是在考慮要不要將此事稟報給寧康,就此轉換策略。


    彼時,宋敏倏然變臉,尖銳的矛頭又對準了潘淑儀:“你說,是不是她不準?”


    姚景晨上前一步,隔絕母親瞪向潘淑儀的視線,不悅道:“母親,兒子的房中事,希望您別插手!”


    宋敏氣得簡直要暴走,這兒子是不是故意來和她作對的,明明人都養在外頭了,怎麽她一開口他就不同意了呢?


    彼時,姚景語在一旁冷眼旁觀,自然也將徐菁眼中的疑慮收到了眸底。


    她彎了彎唇,站起身走到宋敏身邊幽幽道:“公主,您又不是不知道六哥的脾氣,你們本來就不親近,您又何必操這個心呢?”


    宋敏正愁有氣沒處發,剛好姚景語撞了上來,她鳳眸一睜,橫眉怒目道:“你一個小輩憑什麽教訓我?這是哪裏來的教養?”


    姚景語見她連把父母都連帶著罵上了,語氣越發不好,就反唇相譏道:“至少以後我不會像公主您這樣,對自己的孩子不管不問!”姚景晨之所以對姚燁那麽上心,與宋敏的這一段脫不掉關係。


    彼時,徐菁卻是聽得暗暗心驚,原來這其中還有這麽一層淵源在,那也就是說今日姚景晨拒絕和她並沒有關係,完全是因為這個口是宋敏開的?不由得掐了掐掌心,有些暗惱自己弄巧成拙攀錯了人!


    “你——!”宋敏就跟炸了毛的獅子一樣,抬手一個巴掌就要甩過去。


    姚景晨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眼神冰冷:“七妹並沒有說錯!”


    言罷,一把將她的手甩下,拉著潘淑儀離開:“以後我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離開前,冷冷看了徐菁一眼,大有遷怒於她的意思,徐菁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解釋,隻能看著他的身影越走越遠。


    彼時,迴到聽楓院之後,徐菁在屋裏來迴踱步,左思右想,既然已經把姚景晨得罪了,那也隻好從宋敏那裏下手了!事不宜遲,看了眼腕上特質的搖鈴銀鐲,徐菁眯了眼一邊往外走,一邊沉聲吩咐錦兒:“走,我們去找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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