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他擰著眉開口:“我無意挑撥你與宸王,但是十幾年前他將你拐走,丟在千裏之外的潘家,讓你吃了這麽多苦,定然是有原因的!而這個原因,或許就是他與我們姚家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恩怨。”


    姚景語錯愕:“和姚家有仇?”不可能,宋玨不是這種人,也不會隨便利用她的感情!


    姚景昇神色肅然:“若是你不信,大可將那塊玉牌拿給父親與母親看看,他們定然能認出此物!”


    姚景語抿著唇,別有深意地望了姚景昇一眼。且不論當年她被拐走的事情是否有其他隱情,就說父親和母親好不容易才對宋玨改觀,若是再看到了這塊玉牌,以前的一切豈不是都要前功盡棄?


    姚景昇麵色未變,屈起的手指骨節卻微微泛著青白,心下有些懊惱,知道自己是太過急躁反而引得姚景語有些懷疑了……


    “小語,這件事茲事體大,但說來也是你個人的事情,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五哥相信你自己會有決斷的!”姚景昇知道姚景語是個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這件事宋玨是百口莫辯!


    送走姚景昇後,姚景語第一時間就吩咐靜香將收起來的玉牌拿出來給她。端坐在銅鏡前垂首細細摩挲玉牌上的龍紋,姚景語想起了之前很多想不通的事情——


    是因為宋玨一早就知道有自己這個人,所以到了京城之後才會毫無預兆地讓她進宸王府?她一直相信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宋玨的愛來得太過突然太過熾烈,她不是沒有懷疑過的,隻是他對她太好,好到讓她能忽略所有的疑問。


    五指收緊,將玉牌牢牢困在手裏,姚景語抿著唇,眼中漸漸有了決定……


    乞巧節是南越比較熱鬧的節日之一,到了晚上,街上燈火通明,街頭的歌舞雜耍應有盡有。也有不少定了親的未婚男女借著這個一年一度的節日出來見麵,在街上遊耍一番,一如宋玨和姚景語。


    宋玨特意在鶴頤樓訂了一間臨街的包廂,從窗口望去,恰好能將街頭熱鬧的場景盡收眼底。


    姚景語姍姍來遲,進來的時候,酒菜已經備好,燕青燕白見她人已經到了,朝她微微頷首,然後退了出去把門掩上將空間單獨留給他們兩人。


    待她坐定,宋玨替她斟了杯酒,瀲灩的眸子一抬,一瞬間劃過了萬千風情;“你今兒可是遲到了小半個時辰呢,先罰你喝杯酒。”


    姚景語微微垂了下眸子,一時間沒有接話。宋玨見她不開口,便勾起嘴角戲謔道:“放心,本王舍不得懲罰自己的小心肝兒呢,這是鶴頤樓新釀出來的桃花酒,濃度不高但是香甜可口,最是適合女子喝了!你嚐嚐!”


    姚景語遲疑了一瞬,最後還是伸手端起身前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喝慢點!”宋玨很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不對勁,還以為是她是家裏出了什麽事情,便隨口道;“怎麽了,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


    姚景語搖頭,半晌,心中舒了口氣,嘴角綻開一抹盈盈笑意:“隻是借著今天的節日想起了一些舊事,比如王爺當初非逼著我沒名沒分地進宸王府……”


    宋玨心裏一咯噔,麵上就有些不自然了:“陳年舊事了,提它作甚?”


    姚景語努了努嘴:“我隻是有些好奇當初王爺為何會看中我或者說為何會喜歡那個其貌不揚的我?”


    宋玨端起酒杯,手上用力地捏著,指腹暈開一圈青白,刻意避開了她的視線:“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了?”


    見宋玨很明顯地不想迴應,姚景語就笑著窮追不舍道:“王爺,如此節日,難免有感而發,你就當是滿足我的好奇心,如何?”


    宋玨抿了下唇,姚景語很清楚每當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都是心中為難或是猶疑不定,難不成真像五哥說的那樣,當初她被拐走的事情和宋玨有關,所以宋玨才會在她剛進京城又或者說是在青州城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她?


    一想到自己可能這麽多年都活在別人的視線之下,哪怕是自己將來要共度一生的人,姚景語心裏也會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片刻,嘴角慢慢揚起一抹不羈的笑意:“若本王說是一見鍾情你信麽?”


    “不信!”姚景語很果斷地搖頭。若是現在的這個自己或許還有些可能,但是她相信男人都是視覺動物,要讓他們在素不相識的情況下對一個無鹽女一見鍾情這大約就等同於和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一樣,毫無可能!


    宋玨歎了口氣,女人太聰明太敏感也不是什麽好事:“為何突然會問起這個問題,別在說什麽有感而發了,本王也不信!”宋玨學著她的語氣。


    姚景語怔愣了一瞬,皓齒碾過唇瓣——


    她與宋玨經曆了那麽多,彼此之間是不該再有猜忌的,她不該懷疑他,哪怕就是有那麽一點點的不自在也該當麵問清楚!


    思及此,她從腰間將玉牌掏了出來拎在了宋玨眼前:“這個,你認識麽?”


    宋玨不可抑製地臉色變了變,就這眨眼之間細微的表情變化卻被姚景語全都看在了眼底,音調些微變化,有些難以置信的尖利:“這真的是你的東西?”


    宋玨抬眸看她,黑眸深深宛如一眼看不見底的墨色深淵,籠上了一層化不開的冷色,手上用力,酒杯應聲而碎,語氣沉沉:“你想說什麽?把話說完!”


    姚景語見他生氣,頓時心裏沒來由地就有些委屈,是自己來質問他的不是麽?怎麽每次明明都是自己占理但到了最後卻都落到了下風呢?心一橫,幹脆就脫口而出:“當年我被拐到青州城的事和你有沒有關係?”


    姚景語問得委婉了些,沒有直接說宋玨就是幕後主使。


    “若本王說不是我做的,你信麽?”好一會兒,宋玨臉上才有了表情,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狹長的眸子瀲灩深重,眼波流轉之際掠過了濃濃狂狷。


    “我信!”姚景語斬釘截鐵,眼神十分堅定,“隻要是你說的,我就信!”


    如果到了這個時候,她對他的感情還有什麽懷疑的話,先前也不會將自己完完全全地交出去。宋玨,哪怕你是在騙我,我也相信你肯定是有非騙不可的理由。如果真的是像五哥說的那樣,你對我別有所圖,那麽你已經做到了讓我信你信到死心塌地的地步,就算最後真的輸得一敗塗地,我也認了!


    宋玨雙眼倏然一亮,有意外,卻也驚喜——


    他的女人,總是那麽的與眾不同啊!讓他體會到了他一把心驚肉跳的感覺,卻也讓他嚐到了意料之外的甜蜜。


    原本兩世為人這件事他是準備一輩子埋在心裏不告訴任何人的,包括姚景語在內。畢竟這件事太過荒誕,他不敢去賭姚景語會不會用異樣的眼光來看他,會不會覺得他其實就是個一早便不該存於這世上的人……


    “小語,還記得那日皇上的壽辰宴結束之後,本王問過你如果有朝一日你發現本王曾經做過錯事,會不會怪我麽?”宋玨起身,走過來到她身邊,兩人望著窗外,並肩而坐。


    姚景語迴想起來,心頭就是一驚,不由自主地側目看了過去,聲音顫顫:“是什麽事?”


    宋玨雙眼依舊平視著前方,眼神飄遠,緩緩啟唇道:“本王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他和姚景語相識於冰寒冬月天的普寧寺梅林中,彼時,姚景語身著一襲紅衣與丫頭在梅林間嬉笑穿梭,那顯眼的一抹火紅襯在皚皚白雪中,宋玨還以為自己遇到了降落在凡間的精靈。她如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嘴角鮮活而又燦爛的笑容……一切的一切,縈繞在他的心頭難以散去,抬手捂上了心口,沉寂已久的心不受控製地跳了起來,滾燙而又熱烈……他做了一生中最勇敢的一件事,趁著姚景語不注意的時候躲在了她的必經之路上,然後找準了時機站了出來……算無遺策,姚景語撞到了他的懷裏……


    彼時,他雖然是個病秧子,但也實實在在的是個大男人,不是姚景語那種小姑娘能撼動的。她撞上他的胸膛之後身子不穩就要往後倒去,宋玨趁勢摟住了她的腰將她抱在了懷裏。


    “哪裏來的登徒子?快將我家小姐放下!”她的兩個小丫鬟在一旁厲聲喝斥。


    然則姚景語卻沒有像普通的姑娘家一樣驚叫出聲,或者是一把將他推開破口大罵。


    她眨著雙眼,輕輕顫動的睫毛上還能看到細細雪花,靈動逼人,她一瞬不瞬地仰頭盯著他看,最後將他看得麵紅耳赤,才撲哧一聲笑了開來:“你真好看!”


    宋玨沒想到她會是這樣一個大膽的姑娘,遇到這種事情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反過來調笑於他,慌亂之下,趕緊就鬆開了手接連往後退了好幾步,麵上一片滾燙的緋色,甚至側過身不敢去看她。


    姚景語見他這個樣子,登時對這個美貌男子更加感興趣,她也很奇怪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就對一個陌生男人有了一種探知的好奇心,大約是因為他太好看了吧!她跑到他身邊圍著宋玨看了又看,最後眨巴著雙眼俏皮一笑:“能告訴我你是誰嗎?怎麽我從來都沒見過你?你長得很好看,比我三哥還要好看!”


    這樣一個美男子,而且身上的衣裳看起來也非常人,京城裏還有這麽一號人物,不可能她一點都不知道啊!


    又細細看去——


    臉頰蒼白,俊美中透著病態的妖嬈。雙眼狹長,鼻梁挺直,薄唇瀲灩……組合到一起一眼望去就是一幅精心繪成的水墨畫,這男人莫不是哪裏來的妖精?


    宋玨知道,姚景晏在京城中向來有玉麵將軍之稱,是極受追捧的美男子。對於姚景語這樣高的評價,他心頭如灌了蜜一樣欣喜不已,同時也有些莫名的失落——


    原來她就是在京城中甚有名氣的姚七小姐,姚國公府唯一嫡出的姑娘……這樣的她,大概是他這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吧?


    彼時,宋玨微微垂眸,聲音也低了些許:“在下和郡王宋玨。”又拱手作了個揖:“姚七姑娘,這廂有禮了!”


    姚景語抬手支著下巴,黑溜溜的眸子骨碌碌地轉了起來,原來是皇長孫殿下,她曾聽父兄提過,他的處境並不怎麽好,而且還是個常年離不開藥的藥罐子……


    心頭驀地一軟,鬼使神差的,她拉住了他的手,衝他嫣然一笑:“我帶你去後山,有好東西!”


    她的手和他的不一樣,軟軟的,看著瘦長但捏起來卻十分舒服,宋玨不自覺地彎起了唇,嘴角噙著笑,任由她拉著自己往前走。那段路不長,但彼時的宋玨心裏卻在想著或許他們這麽一直走下去也能走到地老天荒……


    宋玨不曾想過她口中的好東西居然會是在後山偷偷烤叫化雞——


    “七姑娘,這樣是不是不太好?這裏畢竟是佛門重地。”宋玨擰了眉,嘴角抿起顯然不大願意與她“同流合汙”。


    姚景語嘴一撇,滿不在乎地道:“可是這裏是後山啊,又不是在寺廟裏……”說著,就抬手招唿那兩個跟著她的小丫鬟:“快過來幫忙!”


    那兩個小丫頭顯然也是慣犯,動作熟練的程度讓他不由得咋舌。


    “你吃不吃?”烤完後,姚景語直接撕了一個雞腿給他。


    宋玨因為久病吃什麽東西都沒味道,但此時卻覺得眼前這個雞腿氣味噴香,十分誘人,不由得食指大動,就接了過來。見姚景語一點也沒在乎女兒家的形象,雖然看起來動作也算優雅沒有吃得滿嘴流油,但比那些規規矩矩的閨秀要鮮活得多。不由自主地,就學著她吃了起來……


    彼時,兩人誰也沒有想到普寧寺的一段偶遇再加上一隻叫花雞最後會成就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


    在那之後,宋玨許久沒有得到過她的消息,也克製著自己不去找她,因為他清楚他們兩人不會有結果。


    但或許就是上天注定的,他們最後要在一起——


    宋玨平日裏很少出門,隻有宋瑀念著他擔心他在府裏悶壞了,硬拉死拽地將人帶了出去。


    宋玨貌美但是沒有地位,平日裏不出門也就算了,一旦出去,難免就會惹來一些不懷好意的人。彼時,他和宋瑀被人圍在街中間,帶出來的幾個護衛早就被拖到了一旁打得厲聲哀嚎,百姓們一見是官宦子弟鬧事一個個都躲得遠遠的在一旁看熱鬧。


    為首的是戶部尚書家的小孫子和大理寺卿的二兒子,都是京城裏出了名的紈絝:“喲,這不是咱們的和郡王殿下麽?怎麽著,今天不用吃藥,倒有心情出來逛大街了?”


    宋瑀上前一步將宋玨拉到了身後,怒聲道:“你們讓開!”


    “不讓怎樣?”那群人很明顯就是來找茬的,大理寺卿家的更是直接將一條腿往旁邊的凳子上一架,挑著眉朝宋玨挑釁,“要想過去也行,從這裏鑽過去!”


    “欺人太甚!”宋瑀氣得渾身發抖,掄著拳就朝他揮了過去。


    那人一個沒注意被他一拳砸倒在地上,摸了下嘴角,一嘴巴的血,連牙都掉了兩顆,立馬就咬牙切齒地指著宋玨與宋瑀道:“給我狠狠地打,往死裏打!”


    宋瑀雖然是習過武的,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又要注意護著宋玨,一時不察,倆人被打倒在地,拳頭如雨點般接二連三地落了下來……


    宋玨一開始還會掙紮,後來就隻拿雙臂護著臉一點動靜都沒了,因為倒在地上的時候,他看到姚景語帶著人正在往這邊走過來……


    沒想到再見麵的時候竟會是這般光景,他這般狼狽的樣子被她盡數看了去,她肯定會看不起自己吧?


    姚國公是出了名的愛女如命,那些紈絝一看是姚景語帶著姚國公府的侍衛趕了過來,相互對視了幾眼,頓時就作鳥獸散。空氣如死了一般的安靜了下來,宋玨蜷縮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戳了下自己的胳膊,才聽到耳邊清越的女子聲音:“起來啊,你一個大男人,我可拉不動你!”


    宋玨捂著臉側躺在地上,一動都沒動,半晌,再聽不到旁邊有動靜,才慢慢地將擋在臉上的手拿了下來。


    闖入眼簾的卻是姚景語那雙如彎月般好看的眼睛,那雙清澈的眸子裏,除了溫和的笑意,看不到一丁點兒嘲諷,但是宋玨過不去自己這關,羞惱之下,他豁然起身,也不顧身上的疼痛和撕扯得破爛的衣裳,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姚景語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宋玨沒有迴頭,隻冷聲道:“有什麽事?”


    姚景語努了努嘴,知道他肯定是在鬧別扭,就拉著他的袖子不放然後轉到了他的跟前,明亮的眸子一閃一閃的:“上次普寧寺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你了,要不下次我找你出來玩啊?”


    宋玨側目看著她,目光複雜,好一會兒,慢慢地將自己的袖子從她手中抽了出來,抿著唇道:“不用了,我不喜歡出門!”


    “那我去找你?”姚景語鍥而不舍地追了上去。


    宋玨微微怔愣,後來一想,她這大約是在同情自己吧?嘴角自嘲地牽了起來,就深吸一口氣,狠心拒絕:“男女授受不親,瓜田李下還是要避嫌的好!”


    姚景語卻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她是受過新時代新教育的,哪怕是在這裏土生土長的,以前的那些思想也沒忘掉——


    靈動的眸子朝四周瞥了瞥,就上前一步,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快速說了一句話:“宋玨,你長得好看,我喜歡你,所以,你不要躲著我,我會對你好的!”


    看到好看的就要追,否則下手晚了可就不是自己的了!


    宋玨心頭一震,隨之而來的卻是滿滿的矛盾與掙紮……那一日,他什麽都沒說,隻留給了姚景語一個落荒而逃的背影。


    但是俗話說的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宋玨本就對姚景語一見鍾情,自然躲不過她接二連三的攻勢。那些日子,隻要他一出門,哪怕隻是將房門打開,都必然能和她偶遇。他的身邊,從吃的到用的,更是盈滿了她的氣息……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宋瑀攪和了進來,幫著姚景語提供機會……


    在姚景語鍥而不舍地堅持下,那年新春之後的元宵節晚上,仿佛是水到渠成一樣,他們就互許了終生,再然後終於突破重重阻礙走到了一起。


    隻可惜,卻終究徒留遺憾,沒能走到最後……


    不知不覺地,聽宋玨說完這個故事,姚景語的眼眶裏已經蓄滿了淚水,修長的手指拭了下眼底的淚水,哽咽著開口道:“所以,宋玨,這是我們的前世?”


    “你相信?不怕我是妖怪?”宋玨扭頭看了過來,眼中有些愕然,畢竟這種事情太過荒誕,真的是很難取信於人。


    姚景語破涕為笑,什麽妖怪不妖怪的?以前她也是不信鬼神之說的,可自從打生下來就帶著前世的記憶也不由得不讓她對於前世今生這種問題抱著一種敬畏的態度。


    心裏深吸了口氣,忽然想到宋玨說最後他死之前看到的是她和薛延旭在一起,是她一手將他引到陷阱中去的。頓了下,不停地咬著唇瓣,躊躇許久才開口道:“那麽,你恨我麽?”


    宋玨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垂下眸子嗤笑一聲:“恨的,不僅恨你,還恨所有拆散或者企圖拆散我們的人。”


    “包括我的家人?”姚景語屏住了唿吸,嘴裏抽出了一口涼氣。


    “對!”宋玨說著,就將她摟到了懷裏,讓她的腦袋側倚在自己的肩膀上,看著窗外緩緩道,“後來才不得不承認,這些恨,與其說是衝著這些不相幹的人,倒不如說是對著我自己。恨自己無能,連自己的女人都守不住!那日在皇上壽辰宴的時候看到楊纓本王就知道自己這些年曾經有過的猜想大約是成了真,直到後來采青的出現,我才無比地慶幸自己當初重生之際沒有一時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對你做出什麽不可挽留的事情。”


    “那——這些年你查到到底當年是誰將我帶走了嗎?”對於宋玨當年出於私心,救下了她卻沒有將她送迴姚家,姚景語心裏一開始確實是有點點芥蒂的,畢竟她和家人缺失的這最重要的十幾年拿什麽都補不迴來,但轉念一想,若是沒有宋玨的話,眼下她還不知是何種光景,許是一輩子都再也迴不到家人身邊了,慢慢地對於這件事,她也就釋然了。


    宋玨微微眯起了眸子,刻骨的寒意從眸底四下散發出來:“之前本王身邊人手有限,並沒能查到那人的身份,後來有條件的時候,卻因為時間隔得太久,無從查起。不過——”頓了下,一字一句道:“現在倒是有了個懷疑的人,還記得那晚咱們去救鬼醫和毒娘子的時候,本王與你說過蘇光佑背後有一個極其厲害的人物麽?”


    “你懷疑是他?可是不是說你連他的真麵目都沒見到嗎?”姚景語從他懷中抬起身子,不解道。


    宋玨斂了下眸子,沉吟著道:“那日我在迷惑人心智的笛音陣中看到的正是前世臨死之前的畫麵,許是那背後之人定然也是重生過來的,所以才對本王的心結知道得一清二楚!”


    宋玨沒有說的是,許是那晚救走蘇光佑的神秘人與前世他的死也脫不了關係!


    姚景語略一思忖,就明白過來了,前世她是姚國公府正正經經的七小姐,其間並沒有出現過什麽潘家。而這一切都隨著宋玨的重生改變了,既然宋玨沒有出手,那麽就必然是另一個可能與他有相同際遇的人所為。


    隻不過——


    “他為何要對我動手?”那個時候,她不過兩歲,根本就礙不著旁人的事。


    宋玨緩慢地搖頭,顯然對於這件事沒有半點頭緒,但對於那個未知的人他卻並不是沒有絲毫下手之地的,隻怕這事……還是和後秦脫不掉關係,那人手上有火彈,說不定就是當初被齊宣滅門的廖家幸存者!


    將思緒攏了下,宋玨便旁若無事地道:“這事你不用擔心,本王早已今非昔比,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在宋玨身邊,姚景語有一種莫名的安定,雙手圈緊了他精瘦卻十分結實的腰肢,揚著唇道:“我會和你一起努力的!”


    宋玨的嘴角慢慢地勾起一個瀲灩的弧度,須臾,似是想到了什麽,眼底掠過一抹精光,狀似不經意般問道:“對了,你為何好端端地會想起問玉牌的事情?”


    姚景語也沒隱瞞,就如實說道:“是蘇光佑想要挑撥離間!”


    宋玨攬著她的手一緊:“他又來找你了?”


    姚景語搖搖頭:“沒有,他找上的是五哥。”


    姚景昇?宋玨心中冷笑,倒是把這個病秧子給忘了!他可不是姚景語,聽他幾句鬼話就覺得他博學多才,沒得這事就是他故意泄露給小語,想挑撥他們,倒是推到了蘇光佑身上,將自己摘了個一幹二淨!真是沒想到,這一世明明沒有朝夕相處,那個道貌岸然的畜生居然又盯上了他的小語!


    宋玨一時間有些氣卒,他要是現在和姚景語說起姚景昇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她肯定會說他胡思亂想,畢竟姚景昇偽裝得太好了,上一世就連他都是成親許久之後才從細枝末節中察覺出來的,這還有賴於他天生心性敏感。


    小語隻當她是哥哥,根本就不會往那些齷齪的方麵去想,宋玨越想越覺這事防不勝防,眉頭深鎖,半晌才道:“一會兒迴去的時候本王送兩個丫頭暫時放在你身邊,就以前照顧宋華芷的眉黛與遠黛兩人成親之前,你且將她們二人帶在身邊。”


    姚景語原本想說在姚國公府裏什麽事情都不會有的,後來為了讓宋玨放心,點頭應了下來。


    她不知道彼時宋玨心裏已經百轉千迴,又皺了皺鼻子,有些自得地討巧道:“不過,我是不是值得誇獎?在別人和你之間,我永遠都選擇相信你!宋玨,以後你有了事情也一定不能瞞著我,有什麽都可以當麵說出來,這樣我們之間也不會誤會了。”


    “你要記得,我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與你骨血相融的人,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你都可以相信我告訴我,我會對你好的!”姚景語悵惘一歎。


    “好!”宋玨彎起了嘴角,應得十分溫柔。


    將玉牌的事情說清楚之後,姚景語心頭恍如鬆了一塊大石,兩人用過膳之後就想普通的小夫妻一樣,拉著手在街上逛了起來。


    彼時,東盛茶樓一處隱蔽的窗戶裏,這般和諧靜謐看在蘇光佑眼裏宛如一刀一刀在剜他的肉,抬手撫了下那晚臉上留下的一道疤痕,雙眸森森地看著對麵坐著的那人:“孫文海那廝何時動手?”


    那人臉上帶著人皮麵具,所以即便是嘲弄的語氣,麵上也是毫無表情的:“你當心什麽?難不成是舍不得姚景語?若是舍不得又為何要給孫文海提供火彈?”


    蘇光佑哼了一聲,眼中快速閃過了一抹不自然,就惡狠狠地咬牙切齒道:“我隻恨不能親自對她動手!”


    這是一個絕好的對宋玨下手的機會,而且還有一個現成的替死鬼。也罷,姚景語既然不願意跟著她,那他就成全她和宋玨道地底下去做一對鬼鴛鴦!


    那人嗤笑,顯然蘇光佑的話於他而言沒有任何說服力。


    蘇光佑也不在意,反正他們之間隻是合作,就笑道:“其實要論起深情,我還是遠遠比不過逸安王殿下您的!”


    他也沒法子理解宋徹的做法,明明都已經討迴北元了,卻偏偏養好傷之後又冒險迴來,就為了個容貌盡毀且還是花甲之齡的老婦。這就是愛?如果這就是,那他寧願自己一輩子都不要領悟這種隻會給自己拖後腿的感情。


    宋徹麵無表情地低頭啜了口茶,話題迴到了正事上:“這些日子可有打聽到宋玨將人藏到哪裏了?”


    蘇光佑正了正色,也收起了一副玩笑的語氣:“大約就是在宸王府無疑了,隻不過那裏麵固若金湯,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更遑論打聽到裏頭的消息了。若是今晚僥幸讓孫文海那廝得了手,趁著宸王府大亂,在下必會想法子找出淩後。”


    宋徹半信半疑地看著他,半晌,緩緩問出口:“本王有一個問題一直不明白,說起來,你們蘇家是信王殿下的外家,日後一旦他登基,蘇家必然是榮寵無限,不知蘇二爺你為何舍近求遠,幫著本王和太子呢?”


    蘇光佑嘴角一彎,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斟了杯酒,唇瓣輕啟:“王爺難不成是在懷疑我假意投誠?”


    宋徹不語,蘇光佑又緩緩道:“錦上添花總是比不上雪中送炭的。正如您所說,現在朝中幾位皇子之中的佼佼者當屬信王殿下,宋玨雖然受寵但身份上有詬病,不足為懼。如此一來,信王殿下登基似乎是水到渠成之事,我們蘇家除了一個外家也未必能得到其他好處,說不定哪天他擔心外戚幹政還會第一個就對我們下手。但若是幫著太子殿下光複就大有不同了,從龍之功誰不想要?有了功勳在手,在高位上坐的才更加安穩,王爺你覺得呢?”


    蘇光佑不避不讓地迎著宋徹的視線,說的十分坦蕩,但宋徹警惕心很重,就狐疑著道:“相爺也是這麽想的?”


    “父親是父親,我是我,總之我們蘇家是一條心,這一點王爺不必擔心!”蘇光佑不緊不慢地與他打起了太極。


    宋徹雙眼眯了起來,這小子可真是狡詐!想來也是,蘇玖那個老狐狸怎麽可能將雞蛋全放在一隻籃子裏?隻怕蘇光佑這麽做還是得了他的吩咐吧?兩麵三刀的小人!


    雖心中不屑,然則要在雲陽城找到淩素素眼下還是要靠著蘇家,宋徹也就不再多說,橫豎雙方都是心知肚明。


    蘇光佑掩著袖子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嘴角不動聲色的彎起了一個上揚的弧度。


    彼時,夜色漸深,街上的行人也漸漸稀疏。燕青、燕白二人坐著高頭大馬打前帶著人護送宸王府的馬車駛往姚國公府,將姚景語送迴去。


    馬車行至一處偏僻的巷道時,兩邊的屋頂上忽然想起一陣陣詭異的響動。


    黑暗中,一支支豎起的箭頭正對著那輛緩緩行駛的馬車,璀璨光芒亮起,一支支裹著桐木火油的重箭直直地射向了馬車。


    車隊一驚,馬兒嘶鳴了起來,燕青、燕白扭過頭大唿:“有刺客,保護王爺!”


    然則此時為時已晚,馬車上的火焰倏地一下子竄了起來,隻聽見轟的一聲,車頂炸開,一個高大的身影摟著懷中的人兒直直地衝了出來。


    “王爺,小心——!”燕白厲聲一吼,然則為時已晚,侯在頭頂的火彈扔下,巨大的爆炸聲響起,那兩個人瞬間就被火舌包裹,炸得殘屍遍地。


    彼時,孫文海親眼看著那兩個從馬車裏出來的人死在了火彈之下,猛地債上了臉上的麵巾,冷聲大笑:“宋玨,你也有今天!”


    話音剛落,冰涼的劍刃貼上了脖子,幽涼冰涼且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背後幽幽響起:“原來,你這麽惦記本王!”


    ------題外話------


    抱歉各位,今天路上堵車堵得厲害,剛剛才迴來,更新晚了,明天迴複正常更新~群麽一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妖王歸來之盛寵萌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唐久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唐久久並收藏妖王歸來之盛寵萌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