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雙版納氣候溫暖,夜裏也是溫溫的,暖風拂在臉上,像戀人在親吻。兩人挨著坐著,一時誰都沒說話。


    過一會兒,穀梵偏頭看他,言立比她高很多,坐在同一個台階,她要微微仰起下巴才能看到他俊朗的側臉。


    她想起今天在叢林裏,他的所有表情。沉靜的,淡然的,清冷的,深沉的……


    他好像總是比別人更敏銳,敏銳地感知著這個世界所有的美好與醜惡。同時又不會被它的美或醜動搖本心,無論遇到什麽樣的事情,總能堅持著以自己的方式行走在這個世界上,燃燒著生命的同時熱愛著它。


    “在想什麽?”她看了一會兒,開口問。


    言立怔了一下,轉而看她,眸子漆黑清亮,像天上的星,聲音溫柔的像風在說話,“在想你在想什麽。”


    穀梵愣住了,她猜他會想鍾伯的傷,會想叢林裏的槍聲,會想隱藏在那個小鎮上的罪惡,卻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這樣她心裏有點甜,有點軟,還有點澀。


    她想起叢林裏篝火旁,他們的那個吻,想起白天在叢林裏,他們的擁抱,想起……他每一個重要瞬間,看她的眼神。


    她一忪之後,轉過了頭。


    過一會兒,終是抵擋不住心頭的陣陣柔軟,她微偏著頭不看他,聲音清脆柔軟,“我……在想你啊。”


    這期間,言立始終看著她,當她聲音清清脆脆說出這句話時,言立難免又怔住了。隨後,他眼底有光散開,唇邊蕩開溫柔的笑。


    他看出她的難為情,不再盯著她看,轉過頭,卻含著笑意,“嗯”了聲。


    穀梵臉色酡紅,向一邊別開了臉。


    隻片刻,放在膝上的手突然被人握住,那隻幹燥而溫暖大手,牽著她的一隻手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然後牢牢握住不放了。


    穀梵怔怔地看著他的這一係列動作,目光漸漸移到他側臉上。


    他抬頭看著天空,側臉平靜如初。


    ……什麽呀。


    “喂。”


    “嗯?”言立用眼角上方瞧她。


    嗯什麽嗯呀。


    穀梵動動被他握住的手,“放開啊。”


    言立唇邊似控製不住地露出笑意,然後再度不看她了,“不放。”


    穀梵沒想過,這個男人也會有賴皮的時候,盯著他看。


    “為什麽不放?”


    言立沉默了一會兒,望著漆黑夜空中的星,“怕你會害怕。”


    穀梵一瞬間不動了。怔然地看著他。


    為什麽不放?


    怕你會害怕。


    這個男人,總是這樣,總在她心頭柔軟的時候,總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又帶給她無法言說的感動。


    她眨眨眼,別過頭,不再要他放開手,也不說話了。


    似是能察覺到她情緒的起伏,言立握著她柔軟的手,大拇指輕輕摩擦著她的手背,握著,也不說話。


    過一會兒,穀梵平複了情緒,又看他,“你怎麽不說話?”


    言立微微垂著眼瞼,“怕你哭。”


    穀梵定定地看著他,死死地咬著下嘴唇,覺得這個男人是故意的。


    故意說這些話,故意來撩撥她,故意讓她無法從他的溫柔裏抽身。


    可是怎麽辦?


    明明覺得他是故意的,她還是無法抑製地想要擁抱他。


    她被他握住的那隻手,死死握緊他的,引得他挑眉轉過臉來看她,看她一臉動容隱忍,心情還很好的樣子。


    穀梵突然不想看他了,狠力想抽迴自己的手,卻被他拽著她的手,反向使力,側身抱進懷裏。


    她假意掙紮,被他按住,溫柔低沉的聲音撩著她的耳朵,隱有一點笑意,“別動,傻姑娘。”


    穀梵就不動了,卻又想哭。


    言立大手撫著她頭上的短發,輕聲說:“我們約定過,有話要說的。”


    穀梵悶著聲音,有點耍任性:“我現在還不想聽你說。”


    言立沉默了。


    “……好,那就你想聽的時候再說。”


    “嗯……”


    又抱了一會兒,穀梵動了動,小聲說:“不舒服。”


    兩人都坐在台階上,這個姿勢擁抱確實不太舒服。


    言立抱著她的力道鬆了鬆,頓了一下,才緩緩放開她。


    穀梵紅著臉不看他,低著頭從他懷裏出來,又坐好。


    過一會兒,問起叢林裏的事。


    “你是不是有了什麽發現?”


    “嗯。”言立沒否認,隻是看著夜空的眼睛裏,露出了些許寂寥,卻不知是為誰。


    穀梵突然有些不忍,伸手握上了他的手背。


    言立轉頭看她。


    他的眼底,是一片平靜的湖。


    穀梵望著他,“不要難過。”


    不要難過。


    看,夜黑了,星星是亮的。


    ——


    第二天,當地警方來到醫院,就這次的槍擊事件進行取證及錄口供。


    實際上昨天報警之後,當地警方就已經來過一次,找言立一行人簡單地錄過口供,當時鍾伯還在手術室裏,駱青陽接骨處理了腿傷,精神不濟睡著了,奚山和鄔戌返迴了猛哈寨,大家又都有些累,警方挑重點的問了幾句,了解了下情況,帶走了從鍾伯身體裏取出的子彈後,就先迴去做痕跡鑒定了。


    與昨天不同的是,之前來跟他們錄口供的都是普通警員,今天來了個比較有頭有臉的,市公安局刑偵科隊長——傅紅南。


    四十多歲,可以說是這一片兒刑偵界的老前輩了。看著像粗人一個,說話卻很和氣,尤其是麵對駱青陽時。


    “英雄出少年啊,我果然是老了,看著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認老不行,啊?哈哈……”


    醫院駱青陽的病房裏,自從確認了駱青陽的刑警身份後,四十多歲的傅紅南,整個人可謂精神抖擻,對駱青陽讚歎不絕。


    言立他們站在一邊都沒說話,鄔戌和奚山都趕迴來了,還帶來了鍾伯的家人,此時他們也都在病房裏的另一張床上坐著休息,來迴奔波,鐵打的身子也有些受不住。


    駱青陽還是一副不以為意的笑,但還挺會說話的,“哪裏還是少年,奔三十了,比您小不了幾歲。”


    引得傅紅南又是一陣暢快的笑。


    笑夠了,也就開始說正事兒了。


    傅紅南:“昨天那顆子彈的配槍型號已經鑒定出來了,小口徑步/槍,是這片林子裏,盜獵者最愛用的槍型號。”


    駱青陽點點頭,沒多大意外。


    傅紅南看著他,“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們追查這片兒的盜獵網組織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先後抓了幾次團夥裏的小嘍囉,也想通過他們找到這個組織裏的頭頭,但這個老大隱藏得有些深,抓到的幾個小嘍囉還真的就是小嘍囉,就知道開槍、收獵物、再轉手賣掉,多的什麽都不知道,幾次行動也都是無疾而終。”


    駱青陽皺著眉點頭,表示理解。言立他們就在一旁靜靜聽著。


    “口供上說,這次槍擊事件是因你而起的,所以我來就想問問,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逼得這幫人殺你滅口?”


    屋裏,一時都安靜下來。


    駱青陽靜了一會兒,轉頭去看言立。


    言立了然,神色很沉靜,“我們出去吧。”


    就帶著一群還想繼續聽事兒的人都出去了。


    譙之芳落到最後,關病房門之前,朝病床的方向看了一眼,眼裏目光閃了閃,最後才神色平靜地關上了房門。


    醫院的隔音效果很好,屋外的人完全聽不到裏麵的人在談什麽,也都因此更加好奇。


    祁文幾次想往病房裏瞅,探了幾次腦袋,都被錢妍雙拽迴去了。


    祁文轉來轉去,目標轉向言立,“小老大,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昨天在叢林裏,你就和駱青陽你來我往地打著啞謎,你肯定知道什麽。”


    言立掀了下眼皮,很幹脆地沒否認,“嗯。”卻也不多說。


    把祁文噎到沒脾氣。


    相處這麽長時間,他們當然了解言立的脾氣,他拿出這副樣子,就是明顯地不想說,你再問也沒用。


    可人都愛犯賤啊,心裏知道是一迴事兒,嘴上問不問是另一迴事兒,所以祁文噎了一陣後,又不怕再被噎地開口追問,“到底怎麽迴事兒啊?你們昨天說的什麽東西,難道是指盜獵的藏起來的貨?”祁文越想越覺得是那麽迴事兒,勁兒上來了有點興奮地收不住,“那駱青陽是因為找人時差一點找到了藏那批貨的地方,才被人盯上的?那他現在是在裏麵跟傅隊長……”


    他沒說完,原本靠在牆邊的言立直起身了,看了穀梵一眼,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走。”


    穀梵懵懵的,看看大家再看看他,“去哪?”


    言立已經轉身抬步了,“找個清靜的地方待會兒。”


    眾人:“……”


    穀梵看看被冰掉的祁文,笑了一下,抬步跟上去,“哦。”


    等拐過這條走廊,穀梵伸手拽住言立的一角,言立停住,轉頭望她。


    穀梵卻一手拽著他衣角,靠著拐角處的牆,探頭朝走廊那頭望,看著祁文暴躁的樣子,又笑了笑,轉迴頭瞧他,笑意未減,“你太壞了。”


    言立看著她難得生動的眉眼,也挑了挑眉,靠近她一步,低頭看著她,唇邊勾著笑,“聽不懂,哪兒壞了?”


    穀梵被他盯得有點不好意思,笑著想轉頭,嘴裏哼著,“裝什麽裝……”


    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因為眼前一片巨大的黑影向她俯過來,她下意識眯上眼,嘴唇就被人偷襲了。


    他唇落下來,在她含著笑靨的唇上親了一口,挪開。


    穀梵心跳加速地睜開眼,看他眼底笑意流轉,“告訴你什麽叫壞。”


    穀梵:“……流氓。”小聲咕噥。低頭卻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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