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看著屋裏的三個人,一個放聲大哭,一個偷偷抹淚,一個已經完全呆滯。


    她默然片刻,喃喃道,“總有一天會實現的,人人平等的世界,總有一天。”


    月梅當天就被送了出去,即便婉兒不送她出去,老夫人也是不肯讓這樣的丫頭繼續待在婉兒身邊的。生怕這樣品行不端的丫頭會影響公孫婉兒,教她學壞了。


    在老夫人看來,在公孫家大部分人看來,月梅這樣的丫頭,固然可憐,可也不值得同情。


    獲得自由身的月梅僅僅在外麵和張遠山住了一天的客棧,張遠山辭了營生,二人第二天一大早就離開了建康城要迴老家去了。


    畢竟現在月梅身上也有近二百兩的銀子,那支發釵的真實價值可當二百多兩,隻是典當的時候老板會壓一些價錢,也就能當一百多兩。不過,再加上她身上原本公孫婉兒給她的五十兩。也算是一小筆巨款了,現在的世道不太平,帶著這麽一大筆錢在路上並不安全。


    那天早上小武子照常推著一小車垃圾出門,遠遠的看著那個每個月都會徘徊在門外的漢子身邊跟著一個容貌清秀的女子,二人跪在巷子邊兒磕頭。


    他停下來等了等,等著他們走了,才推著車慢慢的走出去。


    他想,那個傻大個,運氣可真好。


    公孫婉兒沒有叫月梅迴來告別,省得一眾人又是哭哭啼啼的。


    到了早上,公孫婉兒和祖母去吃飯的時候,祖父忽然問起了公孫婉兒是不是在女學裏和同學們相處的不太好?


    公孫婉兒愣了愣,如實點頭。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覺著女學裏的同學似乎……有點兒怕她?


    按理說,她現在的身體隻是一個五歲的小姑娘,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來說都不應該叫人害怕吧?


    果然祖母聽到祖父的話,急忙道,“怎麽會處得不好?婉兒怎麽都不告訴祖母?”


    “恩?”公孫婉兒神情尷尬,額……說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上一世在學校裏她就沒有朋友,怎麽這一世還是這樣的情形?上一世是因為她性格乖僻不喜歡和人打交道,看見人都有些莫名的恐懼。因而,久而久之成為了人群中的異類,遭到了排擠。


    怎麽這一世還是這樣?按理說,她重活了一世,又在杜秋秋身邊冷眼旁觀了那麽久,這些事情是已經看開了的。心境上應該沒有問題,她也努力的學習怎麽和人做朋友了,怎麽還會變成這樣?


    額……會不會是因為她頭一天去上學的時候打扮的太顯眼了,反而惹人不喜?


    可是這種理由也不好告訴祖母,難道告訴她說,祖母大人,我因為第一天去上學的時候身穿彩衣,頭戴花,扮得像朵喇叭花,所以被同學們討厭了。


    不對,話說迴來,那也應該是討厭,不應該是忌憚和害怕啊。


    想了半天都沒有想通其中的關節,公孫婉兒隻好垂著頭假裝喝粥,“恩,也沒什麽的。隻是婉兒剛入學,和大家都不太熟悉而已。過幾天,興許就……”過幾天?真的會變好麽?這話說出來就連她自己都有些心虛。所以,不由得停頓了片刻,才接著道,“婉兒會和大家成為好朋友的。”


    會麽?


    她這麽問自己。


    老夫人一眼就看出了公孫婉兒的猶豫和眼中的迷茫,故此沉吟道,“過兩日,婉兒可以邀女學中的同窗來府中辦一場賞花小宴,到時多說說話。”


    小宴?這個時候辦什麽小宴?父親大婚在即,府中現在都在準備這件事情,哪裏還有功夫來幫她辦什麽賞花小宴?


    公孫婉兒急忙反對道,“祖母,中秋就要到了,中秋之後又有重陽節,再加上父親的婚事還要祖母操持。這個時候,婉兒怎麽還能為了自己的私事勞祖母費心。”


    老夫人笑著叫她過去,公孫婉兒站起來乖巧的坐到老夫人身邊,老夫人摸著她的頭道,“這不算什麽費心,幾個小丫頭們辦一場姐姐妹妹的小宴會罷了。我年輕那時候可恨不得天天將姐姐妹妹們請到家裏熱熱鬧鬧的說話,你還是太小了。對了,婉兒這次自己寫帖子吧。跟著祖母也學學怎麽安排宴會,就當練練手,以後嫁人了也可以……”


    “咳咳……”祖父打斷道,“婉兒還小呢?”


    “小什麽小!”祖母不悅的反駁道,“我的婉兒生來就比旁人聰明,就該早早的什麽都學一學,也一定能學會的。”


    公孫婉兒偷偷抬眼看了看祖父,明明被祖母當著晚輩拂了麵子,可卻看不見半點兒不悅,眼裏反而滿是情義。


    她不由得多出幾分感觸,在未來三妻四妾被法律嚴令禁止下,不少人還要在外麵尋花問柳,時不時的鬧出婚變。


    可在古代,三妻四妾的都合法化的晉朝,祖父還能對祖母一生一世始終如一,真是讓人羨慕。


    於是公孫婉兒眼睛眨了眨,看了看祖父公孫炎笑嘻嘻道,“婉兒日後找夫君,就要比對著祖父這樣的品貌找一位一模一樣的。”


    公孫炎自感大有麵子,不由得意的看了妻子一眼,接口問婉兒道,“對對對,婉兒日後的夫君,一定要找一位像祖父這樣性情高潔,品貌出眾之人。”


    不料公孫婉兒聽罷卻連連搖頭,“不對不對,這些都不重要。”


    在兩位老人家都好奇的看著她時,公孫婉兒撲哧一聲笑起來,“因為,祖父啊,最聽祖母的話了。婉兒日後,也要找一位這樣的夫君。”


    一句話說得兩位老人家都有些臉紅,尤其公孫炎,心情大起大落間也繃起了臉,“去去去,吃完飯還不趕緊將女誡好好的讀過,多大的年紀,竟然夫君夫君的掛在嘴上,也不害臊?”


    這一迴老夫人沒有出聲,公孫婉兒笑著從老夫人的懷中鑽出來,對著二老分別施禮告退。


    “你滿意了,婉兒以前多乖巧的孩子,現在……現在竟也學會打趣長輩了,可真是……”


    公孫炎接過話頭,“真是聰明伶俐,又討人喜歡。哈哈……這和你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柔枚,你小時候不也是個無法無天的丫頭?”


    老夫人也笑起來,“這孩子還真是像我,說起來,當初送她入女學還是對的。不過,你如何得知女學裏的同窗不親近婉兒。”公孫炎閑閑道,“從陳福那裏聽來的。”


    “陳福?”老夫人情緒有些變化,“那個陳福?”


    “可不是……平日裏看著膽小怕事,實則忠心耿耿的福管家啊,嘖嘖……”


    “那可是……”老夫人滿臉笑意,“你用了什麽法子收買了他。”


    “收買?”公孫炎挑眉,“我可收買不了他,陳福也不能隨意就被人收買的,哪怕我是我爹的親兒子也不成。要真是那樣,叔父們和父親怎麽會讓他去守著女學。這消息還是他特意來告訴我的。”


    “他怎麽會特意來和你說這些?”


    “還能是怎麽?咱們的孫女兒本事大著呢。陳福是特意來賣乖的,至於其他的,我可不知道了。”


    “不過,他特意說了,那位葉小姐,怕是有什麽問題。都是內宅裏的事情,勞夫人再多費費心了。我又要出去一趟,近來北方,不太平啊。”


    老夫人沒再說什麽,隻是暗自留意了葉秒珍三個字。


    太老爺公孫炎時常不在家中,故此這一迴走,也沒有多少人覺著意外。


    另一頭,公孫婉兒在女學中,雖然和同窗們都有說話,可總覺著幾人和她在一塊兒的時候總帶著幾分敬畏。


    這件事某一天被春桃一句話點醒,她說,“小姐,您還記不記得啊,那位葉小姐。”


    公孫婉兒遲疑著點點頭,“被我嚇病了的那位?”


    “可不是……”她小聲的附耳道,“聽說她和大小姐很要好,後來在小姐迴魂那天又嚇病了,大概……”


    公孫婉兒暗暗點頭,這樣就解釋得通了。那位葉小姐以前和大姐姐要好,她們肯定私下裏想法子捉弄過我,而我,本來應該死了的。卻生而複生,愣生生的將那位葉小姐嚇病了。


    死而複生這樣的事情,本身就是個忌諱,再加上葉妙珍的情形,這些女孩子們難免就會害怕。


    她們畏懼自己是因為這件事情啊。知道了誘因,解決起來也就容易一些。


    公孫婉兒笑著招招手,往春桃手上塞了一對兒珍珠耳環。


    春桃捂著嘴笑起來,“小姐,奴婢這打賞得來的可真是容易呢。這些話,都是福管家告訴奴婢的,若不然奴婢也想不到這一層的。”


    “你該得的。”公孫婉兒笑笑。“就衝著你忠心,也該打賞。”


    春桃便又說起另一樁子事來,“說起來,大小姐去了庵堂也有小半個月了罷。老夫人昨兒個派了人去,想來是心軟了。”


    公孫婉兒點點頭,“是該去看看,庵堂清苦,天氣也愈發冷了。祖母心軟,想必不想叫大姐姐在外麵過冬。”


    “老夫人不想有什麽用?小姐您啊,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就沒見過您這樣的,命都差點兒沒了,傷一好,還顛顛兒的往芳華院裏跑。別忘了,大小姐可險些要了您的命和老夫人的命。咱家的老祖宗們下了令,這迴大小姐是鐵定要吃苦頭的。老夫人也未必能……”


    春桃話未說完,門砰的一聲被撞開,春蘭急急忙忙的進來,身後跟著瑛嬸兒,“大小姐出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妃為君綱:商女太囂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蒻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蒻水並收藏妃為君綱:商女太囂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