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婉兒急急忙忙的趕到外院,還沒來得及見著祖母在垂花門外等候她的丫鬟。就遠遠聽見有人議論道,“這位張道長真是個怪人,咱主家煞費苦心自一個月前便開始為他搜羅山珍海味備下今日的小宴,他卻是執意要走了?”


    聽到這裏公孫婉兒哪裏還顧得上別的,加快了速度一陣兒風似的跑出了外院與內院的那道屏障,速度之快竟然連老夫人守在那裏的素華都沒能擋的住,更沒顧得上。


    到後來素華反應過來跑過去的是公孫婉兒,先是趕緊攔下了門口守著的家丁們,免得他們慌裏慌張的追趕上去,驚著了公孫婉兒。又拔腿去追這位小祖宗,可腳還沒邁開幾步,自己個兒卻被人從後麵撲過來死死抱住。並那丫頭力氣出奇的大,竟然一把把她甩到地上。


    “你又是哪個醃臢東西派來的,追我們小姐幹什麽?想害我家小姐,門兒都沒有!來人啊,救命啊……”


    這……這孫小姐今兒這是怎麽了?跑那麽快作甚?


    還有這……這一屋子的人怎麽都像是沒睡醒一樣……


    素華被扔到地上滾了一圈兒,腦子還沒清醒呢,春桃又尖聲唿救。直喊得她耳朵裏嗡嗡作響,腦袋裏更是鞭炮齊鳴,直到周圍圍了一圈兒的人過來。


    家丁們顧忌丫鬟的名節不好直接將她們拉開,隻得又等了許多丫頭們聚集在了一起。待得眾人七手八腳的拉開兩人,素華身子軟的幾乎站不起來,她的衣裙上滾滿了泥土,就連頭發都散了,固定頭發的簪子,被幾縷頭發勾了掛在頭頂上,樣子狼狽不堪。


    被人扶著站了一會兒,素華腦子總算清醒了一瞬。想了想這一院子的人的反常舉止,眼珠子轉了轉,趕緊拉過周圍的一個丫頭道,“我髒了衣裳,不好這樣去見老夫人,你趕緊去稟告老夫人,就說婉兒小姐去了外院。”


    終歸是老夫人捧在手心裏的心尖尖,也是正經的大家小姐,可不能傳出什麽不好聽的名聲來。外院畢竟有外男在,就算是個道士,到底也怕被人拿捏了把柄。公孫婉兒年紀雖小,陪著祖母,父親,祖父會客是一迴事,自己一個人莽莽撞撞的會客又是另外一迴事。


    眼看那丫頭走了之後,素華又板著一張臉,衝著春桃道,“你這丫頭忒不懂規矩,今日的事情,我必是要告訴老夫人的。現下,還不趕緊隨我去換衣裳和老夫人請罪?”


    素華被提到老夫人身邊伺候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相反春桃到公孫婉兒身邊伺候也沒有幾天,就連名字都是剛改的,這裏大多數的人都不太認得她。


    若是內院也罷了,這可是外院,女子本來就少。大多的女眷都在內院,平日裏主子們,管事們,心腹丫鬟們一大堆的,這些外院的下人們能記著幾個緊要人物就算不錯了。不見得公孫婉兒前腳剛提拔了心腹丫鬟,他們後腳就知道了,還見過了。


    要真是那樣,內院恐怕又要被老夫人大力整頓一番。試問,養在內院裏的孫小姐的丫鬟,才提拔上來,就人盡皆知了。這要麽說明這丫頭平日裏約莫不大規矩,要麽就是外院的奴才們對內院的女眷起了什麽覬覦的心思,那還得了?


    畢竟,家風不可亂。


    何況,這還涉及到了公孫婉兒的名聲。


    原本圍過來的人看素華受了委屈,正摩拳擦掌要綁了春桃送到老夫人麵前去的。旁的不說,能在素華跟前兒掙個交情也是好的,畢竟是掌管內宅的家母身邊兒的人。可聽到素華這麽說,眾人卻又愣住了。


    老太太身邊兒的人都這麽大度?那樣欺負人的奴婢,還換什麽衣裳?要給她留什麽體麵麽?要麽就是說,這位也是位不好惹的?


    外院的人麵麵相覷,素華有心維護這個丫頭,難道誰還會沒事找事麽?


    隻得紛紛都退下了,由著二人離開。


    素華緊著帶春桃到了外院一間抱廈,一進門方才露出急切,“你那會兒說,有人要害你家小姐,這是怎麽迴事?”


    春桃立時就跪下了,“素華姐姐恕罪,春桃那會兒嚇壞了。婉兒小姐先前兒得了老夫人命人來傳話,說要見她的。婉兒小姐不想祖母久等,也沒多想,帶著春桃就緊著趕往外院。哪裏想到,我們才從老夫人院子裏出來沒多久,就有人跟著我們……”


    春桃聲淚俱下,“您也知道婉兒小姐的,這些年沒少被人坑害,見著有人跟著。還以為……也是受了驚,奴婢也嚇壞了,想著趕緊追上小姐。可沒成想一個沒留意前麵多了人。素華姐姐追著小姐,那時奴婢心慌眼花,沒認出姐姐來,還以為是跟著的那人竟然跑到前麵去了。才……冒犯了姐姐……”


    素華聽到這裏急的一跺腳,“糊塗東西,若是真有人在後頭跟著婉兒小姐。憑著你和我糾纏這會兒,婉兒小姐再有條命也不夠你大意丟了的。”


    春桃想明白了什麽也是臉色一變,有人跟著她們這事兒倒不是春桃捏造的。後院裏賈氏恨得公孫婉兒牙根兒直癢癢,平日裏但凡公孫婉兒出了院子,後頭跟著的眼睛多了去了。


    不過公孫婉兒這迴出院子是為了見那位道長,也不是見祖母,要是真被素華接走了,說不準祖孫二人又要說上好一陣子的話,那張道士人都沒影兒了好吧。


    故此,特意叫春桃攔著接她的人,好叫婉兒能夠如願見到人的。


    春桃當時一心隻想哄著主子開心,就照辦了。


    可現在想想,萬一有個什麽居心叵測的玩意兒看見公孫婉兒隻身一人生出什麽旁的心思來……


    二人具是驚出一身的冷汗,於是不再計較別的,匆匆忙忙的換了衣裳就走,發髻都有些歪了。原本外院客廳裏有外男到訪,她們這樣是極為失禮的,可事急從權。誰又顧得上那樣許多?


    可二人一路忐忐忑忑的到了客廳外,隻見公孫婉兒正端端兒的坐在老夫人身邊兒。


    她年齡小,原本這樣的場合,若是她有娘親,是要隨著她娘親坐在一處的。可到底她沒有了親娘,老夫人疼她,隻得將她安置在自己身邊兒。公孫婉兒小小的身子縮在老夫人身邊,乍一眼看幾乎都看不到她。她一襲藕荷色百褶裙柔順的垂在身旁,上麵罩了一件象牙白的小衫,袖邊兒繡了許多花兒呀朵兒呀,帔巾是淡淡的白,隱約用淺粉色的絲線繡了幾朵若隱若現的蓮花。外衫和帔巾顏色淺,尤其襯膚色。


    再加上公孫婉兒一貫養的好,年紀又小,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嬌嫩的幾乎要掐出水來,兩隻烏黑靈動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此時雖然神情有些拘謹,到底整個人看上去也是好好的。


    既然公孫婉兒好端端的坐在那裏,那麽看來也是沒出什麽事情,素華和春桃具是鬆了一口氣。


    可看見廳內的情形,素華不禁察覺出幾分古怪,這位道長為何是站著的?


    她還記得她從老太太身後悄悄退出客廳那會兒,這位道長明明架子大的很。就連老太爺們陪著笑臉同他說話都是一副不怎麽愛搭理的樣子。


    聽聞這位道長曾受過皇室的青睞,也在洛陽的貴胄圈子裏頭頗有些名頭。奈何他一心求仙訪道,任誰也留不住他。


    不然,憑著他炙手可熱的程度,江南這裏雖然富庶,也未必就能見著他。


    更何況,這位道長自五年前,就每年上門一迴,為公孫家卜上一卦。公孫家能在這樣的亂世中立足,且混的風聲水氣,聽說也是和這位道長有些幹係的。也無怪家裏許久不主事的老太爺們都顧不上休養,要親自出來會客。


    不過……這位道長到底為什麽是站著的?而且看少爺的樣子,似乎……有些坐立難安?


    她這頭想不明白,客廳裏的人就更加想不明白了。


    看張觀聖對公孫婉兒一派親和的樣子,險些叫人以為他先前冷頭冷臉的那個樣子其實不是他。


    可公孫芫和這位道長打了五年的交道,早就在第一次見麵之後就打聽清楚了這人的來曆。


    多年的交道下來,對於這人的脾性還是摸得清楚的,莫說是在他們這樣的人家,聽聞就是入了皇宮大內,這位道長也是不會虛與委蛇的,一慣隨性的很。


    現下,公孫家在這位道長的指點下蒸蒸日上,況且還是在這樣動蕩不安的時候。人家既然肯到訪,好生奉養著還嫌不夠,怎能慢怠貴客?


    至少是,看起來的慢怠貴客……


    張觀聖不肯入座,自然公孫芫也是如坐針氈。


    公孫婉兒看著場中氣氛,心中不滿之極。這老道士,怎麽盡給她出難題?


    先前公孫芫見張觀聖不肯入席,便也起身陪著,見他起身後,公孫婉兒剛落座的屁股也隻得不情不願的挪了起來。哪成想,她剛站起身來張觀聖便急切道,“小友年紀尚淺,還是坐下罷,坐下。”


    公孫婉兒眉頭突突的跳了又跳,看著老爹和滿屋子人驚訝的嘴巴都合不上了,心道,這位張道長看著是個心善又好脾性的,約莫是見著我一個孩子要陪著父親一道兒站起來,見著天氣炎熱我年紀又小有些於心不忍,卻不想想自己是來別人家做客的。


    既是做客,那主人家坐著,客人卻侍立一旁未免叫人說他們待客不周。


    想來,這位道長一慣閑雲野鶴求仙訪道,世俗的規矩都不甚在意了。


    不過他不循禮教,公孫婉兒這個養在院子裏的正經小姐卻不能也失了分寸,於是討巧道,“道長好意,婉兒心領了。隻是,自古以來,百善孝為先。婉兒身為晚輩,又是主人家。父親起身,貴客起身,婉兒卻入座吃茶未免失了禮數。”


    她這話說的確實討巧,就連老夫人聽了都不免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到底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大事分寸上,拿捏的半點兒錯處都沒有。


    這邊兒張觀聖聽了公孫婉兒的迴話,也伸手捋著胡須道,“小友說的有理。”


    公孫婉兒心頭一喜,有理是吧?有理就好,你趕緊別折騰了,坐吧,一路跑來我都快累死了。


    沒想成,張道長隨後一句話石破天驚,他調了個頭,擰眉盯著公孫芫道,“你坐迴去。沒看見小友都不敢坐下了麽?”


    我……我剛才表達的是這個意思?


    偏張觀聖還覺著自己做的挺對,樂嗬嗬的衝著公孫婉兒道,“叫你爹和你一起坐下,總成了吧。”


    我……


    張觀聖,成你妹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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