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島,北九州市,一道巨大傷痕刻劃在城市版圖上,一個男人站在刻痕的終點上。


    一個女人的頭顱被陳觀水抓在手裏,舉起在眼前。女人的頭發全部變成了細細密密的黑色毒蛇,紛舞狂亂,拚命的撕咬著陳觀水的手臂。女人的眼睛流下了血淚,用著倭國的語言瘋狂的嘶喊。


    陳觀水能聽懂倭國語言。他曾經在海州師範學院裏自學過兩年,學的磕磕絆絆,但該學的總還是學到了。


    女人在喊的,是她命運的悲慘。她憤恨命運的不公,憤恨社會的深寒,憤怒這個世界的冷漠。


    可是陳觀水早已經從她身上牽連出來的因果紅線讀完了她所有的“過去”。她是一個南韓移民的後代,曾祖父是倭據朝鮮時期的高官,祖父一代很多人都參加了倭國軍隊,在中國征戰。1945年8月15日後,舉家逃避清算,流亡中國東海。1949年,又一次逃避搬去了倭國。結果,1950年的朝戰爆發,她家族裏屬於她父親那一代的男人主動從軍,準備用軍功作為洗白的資本。結果共和國的軍人硬打下了一片天空,砸碎了她家裏所有的希望,十二個從軍的男人全部死在了北地。然後留在倭國北九州的家族瞬間崩潰,老的人吐血而死,中間的寡婦卷款逃走,下麵的孩子流離失所。


    下麵才是這個女人怨恨的開端。她1970年出生的時候,家族已經敗落到了極點。她的父親因為欠了極道組織的高利貸被活活打死,她的母親被一個黑幫大佬抓走做了情婦,死在幾年之後。而她流落街頭,十三歲就做了流鶯,十七歲第一次懷孕,流產,十八歲開始吸一些奇怪的東西,然後渾渾噩噩一直活到了現在,經曆了所有底層人群都經曆過那些悲慘人生。


    直到今天,她突然明白了。原來自己的父親那一代的那些人,竟然是被他們的同袍捆綁起來,活埋在北韓的戰場上。原來自己家族的淪落和父親的死,背後有南韓一些人的影子。原來自己人生中那麽多虐待自己、侮辱自己的,都是因為自己異國人的出身和韓奸後代的緣故。


    但是,祖輩的過去並不是我可以選擇的,你們為什麽要毀掉我的人生?


    肆意憤怒,讓這個女人在漆黑的下水道裏選擇了墮落。放開所有,讓那滴黑液吞噬了她所有的靈魂。唯一不滅的執念,隻有報複,報複世界上所有其他活著的人。


    遵從她的怨恨,服從她的意誌,她的執念讓她變成了“美杜莎”。一頭蛇發,劇毒無比。雙眼放出石化光線,將所有的活物變成可以輕鬆粉碎的石膏塑像。撫摸著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暴力男人驚恐萬分的臉,用尖利的指甲把他們的臉挖開,把他們推倒摔成粉碎。複仇的滋味是如此的酣暢淋漓。


    縱橫在這個自己生活了四十六年的城市,殺死自己看到的所有的活物。哪怕是被殺死,自己也可以繼續複活,直到這個世界的盡頭。


    我的憤怒,你可曾知道?


    “抱歉,我不知道。”陳觀水淡淡說完,捏碎了女人的頭顱。


    我不需要知道的。因果紅線中,你有很多次可以得到拯救的機會,可是你自己卻放棄了。很多人對你伸出手,或者對你表達善意,你卻視而不見,選擇了敵視,選擇了繼續生活在淤泥裏。等到你沾染盡汙泥被人嫌棄,到你刺傷所有對你善意的人,你已經被徹底孤立,所以你的怨恨根源隻在你自己。這個社會如此黑暗,但是你為什麽不反抗?這個社會如此絕望,但是你為什麽不堅強?這個社會如此悲哀,但是你為什麽不掙紮?這個城市如此殘忍,你為什麽不逃離?天下如此之大,哪裏不可以作為家鄉?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你的靈魂已經徹底墮落,所以你說的,我都不會聽的。


    所以,請你去死吧。


    “凝視”之聖種,我收下了。


    陳觀水抖手打出綠色氣體,吞掉了虛空中那一粒鑽石一樣的璀璨之物。


    抬頭再看這個城市,這個國家,接入這片土地上麵生活的一億兩千萬居民的因果世界。瞬間沉入深藍海底,看到了無數猙獰恐怖的黑影。很多人,縱橫在這個國家的土地上,殺死了更多的人。很多的怪物從人類的幻想世界和恐怖夢境裏“跌”進這個世界,撕裂了原來的規則,吞噬了原來的秩序。


    鮮血塗滿大地,黑暗籠罩城市,末日降臨這片國土,戰爭到了最後。


    倭國士兵不可謂完全沒有勇士,倭國民間也有著很多血烈之人,但是對抗上那些暴徒,卻輕易就被折斷了。混戰,亂戰,死戰,決死的自殺式攻擊,櫻花一樣凋落的生命。


    巨大的城市,凝固了巨量的黑暗和罪惡。在過去的秩序世界裏,被鎮壓者赤手空拳,隻能屈服於鋼鐵、火藥和金錢的強權,隻能活在灰暗世界裏。


    然後今天,突然間,空間裏麵透明的堅硬的枷鎖被敲碎,一個變態的邏輯被放在自己的麵前。隻要自己願意去殺人,願意去瘋狂的殺人,願意墮落盡一切靈魂,傾盡一切邪惡想象,那麽自己的麵前就是一條登天的路。


    然後第一波人被扔進深淵,在剛剛得到又突然失去的瘋狂痛苦裏徹底的變成惡魔。第二波人在寂靜中成長,在不斷的自我思辨中一點點的螺旋向下,沉入深淵,同樣變成了惡魔,而且是更加強大的惡魔。


    陳觀水看透因果,總是感覺有點好笑。倭國文化產業發達,曆來被一些人推崇。但是倭國暗麵文化的發達,恐怖、墮落、色-情、狂想、暴虐、變態、另類、邊緣、破碎,龐大城市裏麵禁錮的靈魂天生傾向於黑暗,不自覺的就去聆聽克蘇魯們的吟語。他們聚攏了很多人,他們汙染了很多人,形成了一個曾經陳觀水也有所耳聞的龐大的網絡社群集合。數百個上千個數萬個隱蔽在網絡縫隙裏麵的空間,躲藏了數不清具體數目的人,在那裏埋葬自己的人生。


    然後他們就落入了東海地下鐵先知的蛛網,和世界上其他國家的那麽多人一樣,成為那千分之一可以獲得黑色手表的人。


    更深層的靈魂墮落者,得到了更高的獎賞,得到了那些黑色液體。


    陳觀水最煩的也正是在這裏。曾經佩戴上黑色手表的人好找,那些被點燃的靈魂,和瘋狂律動的因果紅線,讓他們自己就顯了出來。但是黑色液體沾染出來的暴徒,到了現在被找到的也不過是五十多個。七個在中國,已經被自己殺死三個。四個在北韓,全部死了。五個在南韓,也全部都死了。現在的倭國,有著最多的十四個。剩下的,也是在離自己比較近的東南亞。地球背後的那些國家,自己還沒空去找。


    現在倭國的十四個特殊二代暴徒,一個死在自己的手裏,三個在九州島的南方和那兩個纏繞冰火的女人戰鬥到了最激烈處。剩下的十個也分散在倭國的各地,散亂無序。


    但更多的,是一點點逐漸冒頭,讓自己有預感卻無法確定的黑暗之芽,在厚厚土層下麵肆意生長。直到冰破的那一天,把很大一片區域都拉入黑暗,把很多人都推進深淵。


    可是陳觀水卻對冰破出土前的黑液之種們,無能為力。


    因為這個世界上,靈魂墮落到極致的人很多,從社會最底層的赤貧無產者一直到最頂層的百萬億財富的富豪、最強大國家的領袖、宗教的代言人、最煊赫的明星。他們在深淵麵前,一視同仁。社會底層和邊緣人群貢獻了最多,但靈魂強大的人裏也照樣有人會墮落進深淵,反而他們的力量更加的強大。


    比如現在,陳觀水就感覺到了一個特別的男人。在南方的島原市,一個很有地位的倭國國會議員,在軍營的深處,一邊被外邊數千的士兵保護,一邊在爭奪著島原地區的掌控權。他看上去很正常,和普通政客沒有什麽差別。除了一點,那就是所有在他身邊三百米範圍內的士兵,都變成了隻聽從他一個命令的鐵杆。因為有這些士兵的幫助,手無寸鐵也手無縛雞之力的他,邀請了附近幾乎所有的權力人物進入兵營,然後把他們全部殺死了。


    每一個曾經擁有著權力的人物死去,那個男人身上控製的力量就會強上一份。


    到了現在那個男人已經徹底控製了那個兵營,掌控住了那裏麵的三千多軍人。軍營裏麵的各種武器和裝備也被裹挾起來,結成了一支軍隊,開始向附近的長崎市區開拔過去。


    這似乎是不斷增殖的過程。


    殺死越來越多的曾經掌控地方政經權力的大人物,剝奪了他們身上的力量,變成他自己的力量。然後控製更多人,做下更多的事情,進攻更多的城市,滾雪球一樣的繼續滾下去。


    直到匯聚起一支龐大的軍隊,舉著“上洛”的大旗,攻入東京,殺死所有的前政權高官。


    想做新的“幕府大將軍”嗎?


    還是想“布武天下”?


    但是很可惜,陳觀水劃過長空,垂直降下。以超過彈道導彈的十馬赫末端速度,帶著巨大的動能,砸進了行進中的軍列,砸碎了那一輛90式主戰坦克,砸碎了裏麵的那個男人。


    轟然一聲巨響。


    地麵上一個巨大的坑洞,周圍的一切都變成狼藉。


    在更外麵清醒過來的士兵圍過來之前,陳觀水捏碎了那個男人的頭顱。


    在更南方的日置市郊外,揮舞巨大冰劍從容戰鬥的葉冰雲突然的笑了。


    有一個男人,從北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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