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彈會在六十秒之後爆炸,韓雪會在六十秒以後被炸成一灘碎肉。


    真的嗎?


    陳觀水有一個直覺,自己突如其來的衝動,打碎了很多人的算盤。而眼前的這一套裝置,其實應該是為站在身後還在震驚當中的魯紅河準備的。陳觀水衝進倉庫來的第一秒,看到這樣的布置,也是被炸彈嚇了一大跳。


    六十秒,自己如果努力的話,是可以把炸彈全部拆下來的。那些特種鋼做成的手銬、拘束環、鋼圈,隻能難倒普通人。但自己不是一個普通人,自己可以撕碎那些鋼鐵,不碰那些電線,不走尋常拆彈的路線,直接把炸藥摘下來,扔進鳳凰湖。


    而且有那種感覺在自己的腦子裏,自己要想找到正確拆彈的技巧,也和作弊沒有什麽兩樣。可能自己一伸手指,就掐斷了那根連著計時器的電線。


    但是,在第二秒的時候,陳觀水就笑了。


    設置下這套機關的人真的很厲害,在炸彈下麵其實還有著另外一套機關。而這一套機關,才是真正致命,會真正殺死韓雪的武器。


    陳觀水衝到韓雪的身前,手抓住套在她腰上的那個把她牢牢和鐵椅連接在一起的鋼圈,隻是雙臂肌肉一次膨脹,一公分厚的特種鋼圈就像陶泥一樣的變了形。鋼圈的前麵裂開了一個大口,讓韓雪有了一個身體前傾的機會。


    這個時候才能看到,鋼圈和鐵椅的連接處,貼著韓雪腰部皮膚的地方,有一個精致的小機關。一根鋒利的針緩緩的伸出來,沾著韓雪的鮮血,不停的把一道細細的黃色的液柱推擠出來。


    還好,針剛出來,毒液也才被打進韓雪的體內一點點,所以韓雪隻是有一點頭暈。


    機關真的是很惡毒。


    如果換成是魯紅河,可能第一眼就以為是一個炸彈陷阱,更可能所有的六十秒的時間裏麵全部都是在焦急的尋找著拆解炸彈的方法。數字一秒一秒的變少,魯紅河就要麵臨一個生死攸關的抉擇。


    是在爆炸之前就逃離這個現場?還是堅持到最後為了愛情、一定要把炸彈拆掉,要不就和愛人一起殉葬?


    但事實上,炸彈不會響,韓雪卻肯定會死!


    設計了這個機關的人,真的讀懂了人性之中的悲哀和痛苦。


    自己盡了所有的努力,但是愛人因為自己的疏忽還是死在自己的懷裏;自己因為膽怯,卻讓愛人痛苦的獨自死去;自己本來以為是兩個人再另外一個世界重新開始,卻沒想到仍然是自己被遺忘這個荒涼的世界。


    殘忍?還是崩潰?


    但現在站在這個倉庫裏的,是自己。所以第一個機關被破壞掉了。


    不過,“咯噔”的一聲很輕微的響動,從那個顯示紅色跳動數字的盒子裏麵傳了出來。瞬間,明明數字是在“54”,下一格就跳成了“9”。


    陳觀水緩緩的站起身來,麵無表情,看著那個牆角的攝像頭。


    現在事情已經變的很惡劣了。


    如果說原來的兩套設計連環套在一起的陷阱是一個精致的藝術品,是一個犯罪的美學,那麽現在突然接通炸藥的起爆裝置,加速要置自己如死敵,這個就非常糟糕了。就像是在《蒙娜麗莎的微笑》上麵潑了油漆一樣的糟糕,就像是在吃著廣東美食卻遇到飯店被強拆一樣的糟糕,就像是在菲律賓慰問兒童卻看到白人大胖子一樣的惡心。


    陳觀水就這樣靜靜的站著,靜靜的看著那個攝像頭。


    數字在緩慢而堅決的減少著。


    韓雪也看到了自己現在的危局,已經徹底陷入了一種瘋迷的狀態,瘋狂的扭動,瘋狂的汗水,瘋狂的想要喊些什麽卻又被膠布遮在嘴巴裏。她的眼淚,瞬間就糊花了臉。


    韓雪抬著頭,看著眼前的陳觀水,眼睛裏麵像是在說話。


    那是一個母親在最後一秒的天生本能,“救救我的女兒,求求你了。”


    時間定格在最後一秒。


    陳觀水閃電出手,按照一個奇異的規律,很有條理的但是卻快到幾乎看不見的一根一根電線的捏斷。兩根手指一碾,一根電線斷掉。


    然後,時間也就隻能定格在最後一秒。


    陳觀水繼續出手,暴力撕毀了拘束在韓雪身上的所有機關,抓起一塊鐵,就砸爛了那個攝像頭。三秒鍾,韓雪就變成了一袋米,被陳觀水扛上了肩頭。


    衝出倉庫,三秒鍾之後,倉庫裏麵燃起了大火。被放在角落裏麵的幾罐用在保養機械上的柴油、機油、煤油被點燃,瞬間火苗按照一條暗溝燒向了倉庫中心,引爆了炸藥。


    這已經是第四套機關了。


    三秒鍾,陳觀水已經衝下了小山。在路邊,看到了魯紅河。


    陳觀水聽到了背上韓雪的嗚咽的喊叫,但是魯紅河卻看著倉庫爆燃所引起的滔天大火,扭頭跑向了另一條路。


    韓雪沉默。


    然後陳觀水加速,加速到了一種極致,一種極致到可以在鳳凰湖水麵上衝刺的極致。


    陳觀水說不出來自己現在跑到了多少米一秒,隻知道自己就像是跑在一塊鬆軟過分的沙地上一樣的吃力。但一百六十四米長的水麵,自己可能僅僅隻用了八秒鍾不到就衝了過來。


    縱然已經知道自己是一個超人,陳觀水還是不由自主的迴頭看了餘波未盡的鳳凰湖。


    真的是他馬的太爽了。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


    現在再看湖水那邊的動靜,碩大一團的火光,被點燃的樹林,被震撼的酒吧,被驚醒的別墅小區,如同螞蟻一樣的人群。但誰能想到,自己已經站在湖水的這一邊!


    除了這個。


    陳觀水抬頭,看著天上的某一顆很微弱的星星。現在終於可以確定了,是一顆衛星在看著自己。下麵的問題就是,它究竟是哪一家的?


    中國?


    日本?


    美國?


    神秘組織?


    聯合國?


    神盾局?


    開玩笑的啦。怎麽可能有這樣的東西存在這個世界上?


    陳觀水轉身開始奔跑,既然天上有眼睛在看著自己,那麽自己逃亡的路就必定要更加艱難。自己下麵要去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不過,陳觀水想收迴一點利息。


    所以在衝到鳳凰山別墅小區群外麵的時候,陳觀水看到了一輛停在一座高架橋上的黑色別克商務車。前麵有一個鐵路分支,所以有了一段很短的高架橋。挑高有十二米,車停在上麵,正好可以通透的看清整個鳳凰山小區。


    然後陳觀水衝上了橋,在這輛別克商務車裏麵的人反應過來之前,站在了它的身側。


    扔下韓雪,彎下腰,車門在打開,有人在用氣急敗壞的英語喊叫,有人在給手槍上膛。但是,這又算什麽。


    陳觀水抓住商務車側邊的底板,弓腰使勁,雙臂一展,如同大力神重現人間,螞蟻撬動了泰山。一整輛的別克商務車,帶著裏麵加裝的那些設備,還有待在裏麵的六個不知道屬於哪個組織的人,被陳觀水舉了起來,然後狠狠的丟下了橋!


    丟下了橋!


    我最痛恨的,就是你們這群神神秘秘,躲在車裏搞監視、搞竊聽的老鼠。


    所以,請你們去死吧。


    “轟”的一聲響,商務車摔下了十二米的高空,狠狠的砸在下麵的鐵軌上,微微彈起了一點,然後又摔了下來。玻璃碎裂四濺,鋼鐵扭曲變形,裏麵的人像是被揉扁了一樣,榨汁一般的流出了鮮血。


    天空的眼睛,依然還在那裏。


    陳觀水撿起韓雪,扛上肩頭,繼續跑。


    跑進前麵的小區,捏碎一個鎖,衝進一棟還沒完工的商務樓,然後從地下一層的停車場的一個出口進入更前麵的小區。然後陳觀水隨便挑了一個車庫,撬開,推出裏麵的電動車,鎖門,擰鑰匙,走人。


    晃晃悠悠的電動車,在路邊的樹蔭下慢慢的走。陳觀水在那個車庫裏麵拿了一件厚厚的衝鋒衣,裹在了韓雪的身上。但是韓雪還是很迷糊,隻知道抱著陳觀水的腰,隻知道把臉貼在那裏。


    陳觀水知道,剛才的藥水雖然自己的動作及時,但是還是有一點被注入進了韓雪的體內。現在,就是那些藥水在發揮作用。死不了人,卻會讓人陷入一種癔症一樣的狀態。


    緩緩的向北,路邊的車越來越多。現在是晚上的一點半,為了生活奔波的東海人還有很多還在路上,夜生活也仍然在精彩。陳觀水帶著韓雪,就像是一對半夜生病趕去醫院的夫妻,公然堂皇的出現在馬路上,沒有人懷疑。


    馬路上的路障和檢查仍然很多,警察們鋪天蓋地站滿了幾乎所有的主幹路口。昨天爆發的大案還沒有平息,今天晚上又是兩件驚天動地的大案子爆發出來。


    盧家灣槍戰,鳳凰山植物園爆炸,還在潛逃的陳觀水,今天晚上大家又是不能休息了。


    陳觀水沿著自己腦海裏麵感覺到的那條路線,一路上晃晃悠悠的前進。進了一個小區,丟下一輛電動車,跳過一堵圍牆,再偷一輛車,開上另外一條馬路,繼續前進。就這樣周轉,看上去很緩慢即使卻很堅決的趕到了一家醫院的門口。


    武警部隊第二醫院。


    把韓雪放在了醫院門口的長椅上,陳觀水彎腰鎖好了車。


    再抬頭,一個熟悉的女孩,站在醫院的門衛室的窗口。


    陸吉。


    陳觀水笑笑,拍了下身邊韓雪的臉,轉身就從正好停在身邊的一輛黃色出租車上拉下了那個司機,坐進去,開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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