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兩人期待又渴望的眼神,秦檜輕笑著道:“自然不假!”


    “秦相還有工夫拿你開玩笑?”王次翁瞥了一眼萬俟卨,語氣中還有幾分教育的意味。


    被他望了這麽一眼,萬俟卨幹笑兩聲低下頭,可在這個關口,又陡然想起副考官的事。


    曆來會試副考官都是一個人,斷沒有兩個人一起上的道理。


    萬俟卨雙眼微眯,裝作不經意地向王次翁那邊望了一眼,卻沒想到王次翁也剛好望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又都轉迴頭去,個中意味不言而明。


    秦檜當然注意到了兩人的小動作,他輕輕抿了口茶水:“不過這差事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當上的。”


    “雖然陛下那邊同意了,但還有六部呢。”


    “副考官本來是六部侍郎的差事,如今被咱們中書省硬生生地搶來了,人家也未必願意答應。”


    王次翁和萬俟聞言,心中剛升起的那些小心思頓時熄滅了。


    這差事還說不上十拿九穩呢,現在就搞內訌也太早了。


    秦檜一直注意著他們倆人的動作,此刻接著道:“所以,我便請陛下將中書省、門下省的四個侍郎一同放進了副考官選拔之中。”


    “你們同為侍郎,為何尚書六部的侍郎就能參選副考官,你們就不能?”


    王次翁和萬俟卨聞言,紛紛一怔,後者試探性地問道:“秦相,那這十六個人選的時候……”


    秦檜一笑:“陛下已經說了,會傾向於你們兩個,你二人中誰的機會更大,誰被支持更多,他就會支持誰。”


    王次翁眼前一亮,萬俟卨更是忍不住點了點頭。


    見他們倆如此,秦檜麵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又冷聲道:“隻不過今科會試的主考官是蔡京,你們可別忘了他?”


    萬俟卨一怔:“秦相,莫非您是讓下官請蔡京幫忙?”


    秦檜麵色微微一僵:“並非如此。本官隻是要提醒你們,不要和蔡京牽扯太深。”


    “就算最後被選中了副考官,你們也得和蔡京作對,不能與他在會試中同流合汙。”


    王次翁當即點點頭:“秦相,下官明白。”


    他朗聲道:“蔡京之行為,朝中多有人不齒,如今下官若是做了副考官,定不會讓他在會試中貪贓枉法,破壞朝廷的掄才大典。”


    萬俟卨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不過也是堅定地拱手道:“秦相,下官也定然不會和蔡京同流合汙。”


    一想就知道,好好的皇帝陛下為何要整這麽一出?定然是對蔡京不滿了。


    要是選上去的官員還和他暗通款曲,那他折騰這些有什麽意義?


    兩人都明白,在成為副考官之前,定然不能表現出和蔡京太親近的意向來。


    再說了,就算沒有這茬,兩人也知道自家老大和蔡京的關係很差勁,而且前段時間雙方還碰了碰,此刻自然不會有搭上蔡京的想法。


    至於得罪他,在會試閱卷時會不會有麻煩……


    得罪早就得罪了,雙方也不隻起過一次衝突了。


    在一半門生的誘惑下,蔡京的什麽招數、什麽麻煩都算不上什麽了……


    秦檜見兩人的反應,輕輕點了點頭:“行了就快去做準備吧,再替我把消息傳下去。”


    “是,秦相。”王次翁和萬俟卨同時拱手,緩緩退出了房間。


    待兩人走後,秦檜又將這消息經中書省發往了門下省和六部,當即在兩處引起了軒然大波。


    驚喜的是門下省的兩個侍郎,而最不滿的人就是六部的侍郎了。


    “你說好好的,秦檜怎麽突然來這一出?”


    值房中,兩名刑部侍郎,鄧洵武和高勳正皺眉望著桌上的一張素竹紙,這上麵寫著中書省發來的文件。


    “不會是假的吧?”


    鄧洵武已經開始質疑起這件事兒的真實性,他皺眉道:“不管如何,都是中書省派人傳的消息,聽說已經傳遍了門下省和六部。”


    “這上麵有中書省的大印,豈能是假的?而且眼下傳的這麽廣,就算是假的也得變成真的了。”


    高勳緊皺著眉頭,麵色非常難看:“一旦開此先河,以後會試選副考官的時候,豈不是都要帶上中書和門下的四個侍郎?”


    沒人會天真地以為,這次中書侍郎和門下侍郎參選了,下次他們就會乖乖自動退出。


    到了下次,他們必定還會順著往上爬。


    上次都參與了,這次為何要退出?


    所以,這對於六部的侍郎們來說,捍衛的不僅僅是這次的名額,還有以後無數次的,不能開這個口子!


    鄧洵武幽幽一歎:“還有蔡大人的計劃,難道這次要泡湯了?”


    經他這麽一說,高勳才恍然迴過神:“對,還有蔡大人的計劃!”


    他一把拿起這文書揣進懷裏,匆忙站起身,急急火火地向門外走去:“快走,咱們趕緊去蔡府。”


    鄧洵武搖頭一歎,也跟在他的身後。


    兩人出了值房,急匆匆地向樓下走去,但剛下樓梯,迎麵就走來了一個身著青色官袍、舉止從容的人。


    三人裝了個對麵,都是一怔。


    “部堂大人。”對麵那人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


    “原來是元度先生。”高勳幹笑著還了一禮:“先生,我們還有事,就不多陪了。”


    鄧洵武也點了點頭,兩人這才離開。


    撞見鄧洵武和高勳的正是如今的刑部郎中,蔡卞。


    他望著兩個侍郎匆匆離去的背影,眉頭微微皺了皺……


    鄧洵武和高勳兩人出了刑部衙門,偌大的天街上行人稀少,隻有偶爾能見到幾個官服下裹著棉袍的宦官和官員匆匆路過。兩人頂著微微冷風一路走到皇城南,從含光門出去坐上轎子,直奔蔡府。


    冬天的京城明顯不如夏天熱鬧了,夏天時大家都是被熱氣逼的在家中呆不住,到了冬天,這冷風又將人逼得乖乖的窩在家裏。


    道路兩旁光禿禿的樹木伸張著枝丫,在冷風中搖曳。


    蔡府。


    書房采用了和皇宮同樣的地龍、煙道取暖,即便沒有點炭火,也是溫暖如春。


    書房最中心的“猛虎遊山石”散發著濃濃熱意,隱隱透出淡淡的紅光,這也是這塊石頭最奇特的地方所在。


    蔡京緊皺著眉頭,盯著一份文書,其上寫的正是中書省傳達給門下和六部的消息,言稱此次副考官人選要加上中書、門下省的四個侍郎。


    看了半天,蔡京才心煩氣躁地唿出一口氣,啪地一聲將這文書拍在桌子上。


    近些日子的煩心事太多了,自從小皇帝登基之後,接二連三地湧過來。


    連安排個會試考官都能出意外,今年就這麽事事不順嗎??


    蔡京心中的煩躁感異常濃重,隻是礙於韓木呂還在書房中,並未發作出來。


    戶部右侍郎韓木呂麵上也帶著一抹愁容:“蔡大人,您看過這消息了?”


    “看過了。”蔡京悶聲道。


    “若真的如此,那必然要憑空生出許多波折來。”韓木呂無奈道:“而且秦檜平白無故地這樣,隻怕還有後手。”


    蔡京眉頭緊鎖,隻是還不待他開口,外麵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蔡大人,你看過這消息了嗎?”


    禮部右侍郎宋喬年揮舞著一張文書,急乎乎地竄進了書房。


    “他看過了。”韓木呂在一旁提醒道。


    “我念給你聽!”宋喬年麵上的焦急掩蓋不住,將文書展開在麵前就要讀。


    “我們看過了。”蔡京和韓木呂忍不住提醒道。


    隻是宋喬年已經進入狀態了:“循例,將於明三月舉行辛未科會試,會試副考官人選……”


    蔡京臉上的肉抽了抽,深吸了口氣,但還是沒做聲,任由宋喬年將文書上的內容念完。


    “蔡大人,眼下又該怎麽辦?”


    宋喬年忍不住道:“說是參與選拔,可一旦讓那四個侍郎進來,秦檜他們定然還有後招,這副考官之位指不定就是中書侍郎的了。”


    韓木呂滿臉無奈:“蔡大人都說他看過了,你為何還要再念一遍?”


    “我……”


    宋喬年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地解釋道:“這……如此重要之事,自然要再說一遍……”


    “行了。”


    蔡京歎了口氣,厭煩地轉過頭去,壓抑著心中的煩躁,擺手道:“不用糾結這些事……”


    可就在此時,書房門口突然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鄧洵武和高勳急衝衝地闖進來,帶進一陣唿嘯的冷風,吹的蔡京一哆嗦。


    尤其是後者手中還揮舞著一張文書,挺著大嗓門道:“蔡大人,蔡大人,您看過這消息了嗎?”


    蔡京砰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煩躁,大怒道:“看過了!”


    “我看過了!仙民看過了!呂材看過了!我們都看過了!老夫說的還不夠詳細嗎?!”


    高勳拿著文書,麵容僵硬,一時間怎麽也不是:“詳細……”


    連鄧洵武也悄悄向旁邊挪了半步,離他遠一點。


    又一陣冷風從敞開的房門外鑽進來,吹在蔡京臉上,讓他恢複了幾分神智。


    蔡京望著門口的高勳,輕輕歎了口氣:“抱歉,鼎臣,老夫方才失態了。”


    他緩緩坐迴椅子上,招招手道:“進來坐吧。”


    “是,大人。”高勳有些不自在地走進去,鄧洵武在後方幫他掩上了門。


    蔡京望著書桌上的文書,輕輕歎了口氣:“會試臨近,秦檜那賊子又突然來了這麽一出,讓我很是看不清他的後招。”


    “他定然是為了那些進士門生。”


    宋喬年忍不住道:“今年陛下剛登基,這頭一科會試本來風險就大,如今他再想分一杯羹,咱們豈不是更被動了?”


    蔡京麵色沉重:“問題就出在陛下這裏。陛下又不傻,怎麽會平白同意這秦檜的要求呢?”


    “秦檜每三天就去見他一次,兩人說不定早就勾搭上了。”


    宋喬年接著道:“要麽是陛下被秦檜迷住了,要麽就是那秦檜對陛下許了什麽好處……”


    “那咱們是不是也該對陛下許一些好處?”韓木呂忍不住道。


    “許什麽好處?”


    蔡京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陛下能看上你什麽好處?在會試裏許給他幾個進士?”


    這話一出,在場幾人都幹笑了起來。


    皇帝陛下怎麽可能在乎幾個進士呢?對他來說,全天下的進士可能都一個樣,反正都是給他做官。


    他還在乎是誰不成?


    韓木呂也幹笑一聲,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既然這個法子行不通,那就再想別的,總之定不能讓這事兒成了。”


    蔡京點點頭,沉吟了片刻,才開口道:“不管如何,此事關係到尚書六部。”


    “如今不隻是你們不願意,想必其他幾部的侍郎也是不願意的。”


    鄧洵武幾人同時點頭,這話倒是真的。


    蔡京又思索了片刻:“先試著將此文書還迴中書省,待實在不行,再從人選上想辦法。”


    幾人輕輕歎了口氣,卻也知道不得不如此。


    在大乾朝廷的行政體係中,中書省負責起草詔令,門下省負責審核,尚書省負責執行。


    也就是說,他們尚書省就是聽命令辦事兒的,對於兩個上遊衙門並沒有多少反抗的能力。


    如今中書省的詔令下來,他們也隻能稍稍掙紮一下。


    蔡京說試著把文書還迴去,也隻是在安慰幾人,他主要還是想在人選上和對方掰掰手腕。


    你願意塞這四個就塞進去,能不能被選上就是另一迴事兒了。


    被提名和中選根本就是兩碼事兒嘛!


    “是,大人。”幾人同時打起精神,應下聲來。


    這事兒幹係太大,其中牽扯的利益也太多,他們是絕不會放棄的,或者說,尚書六部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韓木呂笑望著蔡京:“蔡大人,如今六部一團散沙,各自為戰,如此一來恐被秦檜抓住機會,各個擊破。”


    “眼下這種情況,隻有您老德高望重,為眾人所信服,也隻有您能扛起咱們尚書六部的大旗,借著此事,讓六部團結在您身邊,抵擋秦檜那小人的偷雞摸狗之為。”


    蔡京明顯一怔,望向韓木呂的眼神也帶上了一絲詫異……和驚喜。


    宋喬年望見這一幕,急忙拱手高聲道:“蔡大人,還請您站出來主持大局!”


    鄧洵武、高勳兩人的反應也不慢,急忙拱手跟上:“還請蔡大人出來主持大局!”


    蔡京嗬嗬笑著,捋著胡子,隻覺得糟糕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看來這是眾望所歸啊!”


    “既然如此,那就這麽辦吧,咱們移步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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