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行百裏者半九十。


    這句話並不複雜,差不多就是越到後麵越難熬,最後一部分才是最難的。


    對於三急的人尤以為甚。


    很多人可能有過這種三急的經曆,在快跑到茅廁的時候,才是最緊迫、最關鍵、最衝動的時刻。


    李乾的前世就有個刁姓學者研究過這個問題,並將其命名為“茅廁反應”。


    至於原理……類比一下巴甫洛夫的狗就知道了,這裏就不水字數了。


    如今蔡京同樣麵臨著這個難題。


    而且由於肩輿不能進尚書衙門,所以他得下了肩輿,踱步走著進去。


    “蔡大人,在下扶著您……”


    兩個小宦官見他這副顫顫巍巍的樣子,急忙走上前。


    “不用。”


    蔡京擺擺手:“你們迴去複命便可,老夫自己迴去。”


    見兩個宦官再次遲疑,蔡京麵色難看地冷哼一聲:“陛下那邊,自有老夫去交代,有事也怪罪不到你們頭上。”


    於此同時,尚書衙門內也有官吏快步趕出來。


    為首的宦官幹笑一聲:“蔡大人,咱們自然不是怕怪罪,主要還是擔心蔡大人萬一出了什麽事兒……”


    另一個宦官又急忙補充道:“不過既然尚書省的大人們都已經過來了,那咱們也不在這給蔡大人添亂了。”


    老蔡京就像擊鼓傳花中的花,從皇帝陛下手中被甩到這兩個宦官手中,如今這兩人也想趕緊甩出去,免得在自己手裏炸了。


    “蔡大人?蔡大人?”


    尚書左司郎中身著青袍,麵上還帶著幾分驚喜之色,領著一眾官吏快步跑來。


    “蔡大人,您迴來了?”


    “嗯。”蔡京輕輕點點頭,也沒管抬著肩輿,跑的和兔子一樣快的兩個宦官,而是對著這一眾官吏暗暗頭疼、肝疼、屁股疼。


    要怎麽甩開這些人,然後去廁所呢?


    “蔡大人,咱們趕緊迴去吧。”青袍郎中笑著就要給蔡京引路。


    其他官員也雙眼放光地望著蔡京蔡大人,隻想等他迴了衙門,然後再好好聽這位大人講講他的經曆,以及他是如何在皇帝陛下手中騙……不是,要到一頂肩輿的。


    “好。”蔡京點點頭,扶著雙腿,向衙門緩緩挪動起來。


    現在情況緊急,外麵的太冷是一個方麵,還有另一重危機正在襲來。


    蔡京很清楚,距離這麽近,六部衙門肯定也能看到天街上的情況,想必現在已經得到自己迴來的消息了。


    要是被他們堵上,那可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了,肯定要拉在褲裏……雖然現在蔡京也不清楚自己有沒有拉在褲裏。


    隻是他這副慢慢挪動的模樣卻令在場之人大為不解。


    “蔡大人,您……”左司郎中麵帶擔憂之色:“您這是怎麽了?”


    蔡京緊了緊雙腿,這才故作輕鬆地一笑:“哈哈,人不服老不行啊。”


    “剛才在肩輿上被風吹了一會兒,我這老腿,就不頂用了。”


    麵對如此幸福的煩惱,眾多官吏都暗暗撇嘴,心說別人想在皇城裏坐這玩意兒還沒有呢。


    “蔡大人,下官扶您進去。”機靈的左司郎中急忙上前,攙住了蔡京的左胳膊。


    眾多官吏紛紛一愣,來不及感慨郎中大人的快速,就想上前占住右邊那個寶貴的位置。


    “蔡大人,下官也來。”人群中傳出一聲高唿,隨即又一個青袍官快速跑出來。


    見到此人其他官吏們紛紛愣住了,停住了腳步。


    尚書省本部衙門不大,除了最頂尖的兩位仆射之外,就是尚書左司、尚書右司,這兩司的長官都是,正五品,就和六部裏的司一樣。


    如今跑出來的這位青袍官員,正是尚書右司的郎中。


    但在從前,他可從來都是與和大人最親近,同蔡大人保持距離的,怎麽如今卻這樣了……


    蔡京也是一怔,若是放在從前,他定要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拉攏一下這個右司郎中。


    他或許不在乎一個小官,但此人卻是個標杆,是和珅的人倒向他的標誌,蔡京定要千金買馬骨,啟發一下其他的侍郎、尚書們,給他們做個榜樣。


    隻是現在“局”勢非常緊張,蔡京也沒工夫弄這些了。


    “嗬嗬,劉郎中,周郎中,多謝二位了。”蔡京笑嗬嗬地道了一句謝,隨後在官吏們眾星拱月般簇擁下,向著尚書衙門裏麵慢悠悠地走去。


    “快,給去蔡大人端一杯熱茶過來!”


    “快進去再添幾塊炭,都把火燒旺點,怎這麽沒眼力見兒呢?”


    “告訴光祿寺,去熬一鍋薑湯,給蔡大人暖暖身子。”


    “隻有薑湯味道太衝,恐怕難以下咽,再加兩隻老母雞,潤潤湯,也能有點油水!”


    “再下幾根老山參,驅寒,固一固元氣!”


    “還得加點當歸、大棗清清口,補補氣血……”


    官吏們七嘴八舌地吩咐下去,平時他們可沒有這麽微風的時候,光祿寺也根本不會鳥這些小官。


    如今可以狐假虎威,借蔡大人的勢,自然要好好抖一抖威風……就是加的料太多了,也不知光祿寺的鍋能不能放得下。


    蔡京聞言,嘴角哆嗦了一下。


    隻不過他現在冷的渾身發僵,確實需要來一口熱湯,暖暖身子,也就沒開口阻止這些人的殷勤。


    踏入尚書省衙門,溫度稍稍升高了幾分,已經不是那麽寒冷了。


    同樣的,寒冷對於肌肉緊縮的輔助作用也在急劇減弱,留給蔡京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如此局勢下,蔡京突然開了口:“劉郎中……”


    “大人您有何吩咐?”左司郎中急忙迴道,其他官吏也紛紛停下腳步,望著蔡大人。


    蔡京頓片刻,這才笑著道:“方才在紫微殿時,陛下要留本官賜宴,但本官身體偶感不適,這才婉拒了聖恩。”


    “你們先扶我去如廁一番,再迴值房。”


    蔡京心知,如今被這麽多人圍著,再想在侍郎們到來之前脫身已經不太可能了,而且局部傳來的陣陣緊迫感也在提醒他,不能繼續拖下去了。


    隻能正大光明的去如廁。


    蔡京是個有心機的人,他先拋出了皇帝陛下的賜宴,眾多官吏們的注意力便全都放在了這個重點上,對後半句的關注度便有所下降。


    正如現在……


    “蔡大人,陛下賜宴了嗎?”


    “聽說自當今陛下禦極以來,得到陛下賜宴的人不過一掌之數!”


    “好像就連陛下的皇叔,唐國公也沒被陛下在宮中留過宴。”


    “蔡大人竟然放棄了,要是我肯定要嚐嚐禦宴到底是什麽滋味兒。”


    “你一個狗肉包子,還想和蔡大人比……”


    官吏們紛紛感慨,隻有攙扶著蔡京的左司郎中眉頭一皺。


    他有心要趕走這些人,太鬧哄哄了也不好。


    隻是這位郎中摸不清蔡大人想不想要他們充當捧哏,所以遲疑了一會兒,沒有開口。


    不過當他還在猶豫的時候,蔡京已經動身往茅廁的方向走了。


    “蔡大人,下官扶著您。”兩個郎中急忙跟上。


    蔡京已經觸發了“茅廁反應”,此刻根本顧不得別的,他緊咬牙關,麵色發青,腦門冒汗,一步一頓地向廁所的方向趕去。


    兩個郎中左右攙扶著,一大票官吏在背後跟著,還在討論著什麽“禦宴”的事兒。


    離茅廁越來越近,“茅廁反應”也就越來越重,到最後蔡京的腳都快扭成了八字。


    幸虧這邊的光線不是很明亮,即便是貼身的兩個郎中,也沒發現蔡大人發青的麵色和腦門上豆大的汗珠子。


    “蔡大人!蔡大人!”


    一陣突如其來的喧嘩聲從後方傳來!


    “蔡大人,大宗伯和司馬部堂、宋部堂都來了!”後麵傳來官吏們驚喜的唿聲。


    “工部的兩個部堂就在不遠,也快到了。”


    “兵部的呂部堂也跑過來了……”


    諸多尚書省的官吏們驚喜不已,六部高官齊聚的大場麵不多,今天就要來兩次嗎?


    這是不是有點刺激?


    確實很刺激。


    對蔡京來說,甚至有點刺激過頭了。


    他腦門上滲著汗,腳下加快了幾分,繼續向著前方近在咫尺的茅廁處趕去。


    來時的轉角後,已經隱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與之相伴的還有王莽那富有特色的大嗓門。


    “蔡大人,陛下那邊究竟如何?”


    還有宋喬年的聲音:“大人,陛下答應咱們六部的要求了嗎……”


    蔡京被兩個郎中攙著,腳步又快了幾分。


    可走著走著,他突然身子一顫,僵了片刻,隨後繼續腳下不停,向茅廁快步走去。


    這是一場生與“始”的較量,必須要盡快。


    “蔡大人?”兩個郎中被他突然加快的速度甩開,突然一愣。


    等兩人迴過神時,蔡京已經以不符合其身材的靈活速度,竄進了茅廁,順手拉上了門。


    “這……”兩人又愣住了。


    後方,王莽帶著司馬光,宋喬年已經走過了轉角,一群官吏唿啦一下子迎上去。


    “王宗伯,您來了。”


    “蔡大人已經迴來了。”


    “哈哈,蔡大人是被陛下賜的肩輿迴來的!”


    “聽蔡大人說,陛下還賜了宴,隻不過被蔡大人拒絕了……”


    這些人每說一句,王莽的心中就是一沉。


    這麽多優待?難不成陛下真被蔡京說動了?


    隻是當他抬起頭望向前方時,卻是一愣。


    根本就沒有蔡京的影子,他去哪了??


    還不待王莽開口,宋喬年就皺眉著眉頭,大踏步地走上前去,開口問道:“蔡大人呢?去樓上休息了嗎?”


    王莽和司馬光也不動聲色地跟了過去。


    要是蔡大人去了樓上,為何門口的吏員卻讓他們到這邊來?


    “沒有,蔡大人去了茅廁。”尚書左司郎中麵上還帶著幾分尷尬,指了指廁所門。


    宋喬年愣了片刻,這才點點頭。


    隻不過就在他張開嘴,剛想說什麽的時候,門內突然傳來了一道大動靜!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一陣沉悶如雷震的響聲從門後傳來!


    隨後一股難掩的臭氣從門縫中席卷出來,讓離得最近的宋喬年白眼一翻,差點幹嘔出酸水來。


    周圍圍著的官吏們下意識掩著鼻子,後退開來。


    王莽和宋喬年退的更快,前者還緊皺著眉頭,以袖掩鼻,高喊道:“是不是糞桶翻了?快進去看看蔡大人的安危!”


    堂堂尚書左仆射、刑部尚書,又是剛麵完聖,要是轉頭就在茅坑裏淹死,樂子可就大了。


    隻是圍在一旁的一眾官吏卻麵露難色。


    剛才還蔡大人好,蔡大人妙,蔡大人的屁都是香的,但眼下真聞到屁的時候,就犯了難。


    這不是去救人,這是在挑戰人類的生理極限。


    沒見門口的宋部堂都有些神誌不清,磕磕絆絆地往外走了嗎??


    氣氛一時間陷入了沉默,王莽見狀更是焦急:“快進去!蔡大人隨時可能有危險!!”


    可能是救尚書仆射一命的誘惑實在太大,還是有一個綠袍的小吏臉色蒼白,顫顫巍巍地向前走去。


    隻要把蔡大人從糞坑裏撈出來,這怎麽也得是救命之恩吧?


    以後要什麽榮華富貴沒有?


    與之相比,區區一點臭味又算得了什麽??


    可能是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又有三四個官吏同時站出來,麵上帶著一抹堅決的光輝,向那扇散發著無盡惡臭的木門走去。


    最先站出來的綠袍小吏占得先機,他已經來到了門前,左手以袖子掩著鼻子,右手上露著青筋,慢慢地拉開門把手。


    嘎吱~


    木門被拉開,一股遠勝之前的臭氣撲麵而來,小吏身子微微晃了晃,但還是邁著堅定的步伐,欲要向裏麵走去。


    但這開門聲好像驚醒了裏麵沉溺於某種活動的蔡大人,類似於糞桶傾瀉的聲音一停,一道蒼老而驚疑不定的聲音傳出來:“誰?”


    “蔡大人,下官這就救您出來!”小吏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捂在袖子下的聲音有點悶。


    “老夫沒事!”蔡京的聲音傳來:“出去!”


    “啊?”小吏愣在原地!


    “老夫說,出去!把門關上!”蔡京的聲音中壓抑著怒氣。


    任誰大號的時候被突然打斷,心情都不會太好,更何況這是蔡大人忍了很久的排泄。


    “哦。”小吏委屈地應了一聲,退出來關上門。


    完了,榮華富貴沒了。


    隻不過現在大家都沒空關注他了。


    轉角後,兵部、工部的四個侍郎聯袂而來,尤其是呂胤和閻立德,麵上還隱隱帶著一絲急切。


    “蔡大人,陛下是怎麽說的?”


    “聽說蔡大人還被陛下賜了肩輿,看來此事是妥當了??”


    “蔡大人,咱們尚書六部內又該怎麽選副考官……”


    如果蔡京能聽到這話,必然會很高興。


    因為解決了這件事,就表示尚書六部的侍郎們已經漸漸傾向於依賴他蔡大人,連副考官怎麽選都要問問他。


    隻可惜,蔡京既沒解決這件事,也沒聽到這話。


    四個侍郎繼續往前衝,隻不過剛往人群靠近了幾步,就被前方的惡臭逼退了。


    “我艸!你們尚書衙門在煮屎嗎?”蘇淩阿幹嘔了一聲,氣的破口大罵。


    王莽和司馬光早已退到了更後方,其他幾個侍郎和眾多官吏們也急忙快步後退。


    小吏退出後,茅廁裏的蔡京繼續發功。


    這次雖沒有一開始那種石破天驚的動靜,但動靜也同樣雄壯無匹。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銀河落九天。


    嘩啦啦的暢快聲不斷傳來,濃重的氣味也逐漸加重……


    新來的蘇淩阿等人用袖子掩著嘴,驚疑不定地望著那扇小木門,一邊退迴轉角處,一邊轉頭望向王莽:“怎麽迴事兒?王宗伯?”


    王莽幹笑一聲,實在不知該怎麽迴他。


    難道實話實說?蔡大人進宮迴來後,就拉個不停?


    蘇淩阿又將目光轉向在場其他人,卻發現這些人都目光遊移、神情閃爍,這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不過他並未放棄,而是一把拉過一個綠袍的小吏:“怎麽迴事兒?蔡大人究竟怎麽了?”


    其他三個新來的侍郎也望向他,隻不過王莽等人卻把頭轉了過去。


    “迴部堂大人的話。”小吏沒有拒絕蘇淩阿的勇氣,掩著鼻子有些口齒不清:“蔡大人在宮裏迴來後,就鑽進了茅房,一直沒出來。”


    “本來王宗伯還以為是茅坑的糞桶破了,差人進去救援蔡大人,可蔡大人根本就沒事。”


    幾人聞言,紛紛抬起頭,以驚異的目光望向那扇小小的烏色木門。


    這意思是,如此大的動靜,都是蔡大人以一己之力製造出來的??


    這是吃了多少啊?


    一陣陣腳步聲再次從後方傳來,其他三部的侍郎也依次到場。


    “怎麽這麽臭?”隔著老遠,吳省蘭就嗷地一聲叫了出來,見王莽、蘇淩阿他們都在,這才不情不願地掩著鼻子,靠了過來。


    高勳、鄧洵武和韓木呂三人雖然也掩著鼻子,但卻十分急切地走上前,幫著神情不適的宋喬年緩解症狀,同時悄聲向他打聽一些情況。


    “到底怎麽了?”


    吳省蘭大大咧咧地走到了蘇淩阿的身邊,一隻大袖捂著鼻子,另一隻袖子來迴唿扇,趕走臭氣:“莫非是尚書省的茅坑炸了?怎麽這麽大動靜??”


    王亶望和其他幾個新來的侍郎同樣關切地望過來。


    蘇淩阿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他轉頭望了望遠處的茅廁,欲言又止。


    “有事兒你直說啊!老蘇,怎麽這麽婆婆媽媽的?”


    吳省蘭緊緊皺起眉頭:“這可不像你啊!”


    “這……”蘇淩阿一臉便秘的表情,遲疑了片刻,還是將自己知道的一一告訴了幾人。


    “真的假的??”吳省蘭傻眼了。


    幾個後來的侍郎也同樣震驚的瞪大了眼珠子。


    “蔡大人難道是拿巴豆當飯吃了?”關鵬忍不住驚歎道。


    此刻茅房中最激烈的階段已經過去,現在隻剩下尾聲了。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響亮的劈劈啪啪聲,向外麵的人展示著蔡大人依舊安然無恙。


    吳省蘭忍不住感慨道:“這是把後半輩子的屎都攢一塊,提前拉出來了……”


    宋喬年幾人立刻對他怒目而視。


    不會說話就少說點!


    就連王亶望也忍不住拉了拉吳省蘭的胳膊,您可留點口德吧。


    吳省蘭也自知理虧,幹笑著不再說話,場麵一時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之中。


    抑揚頓挫的聲音從茅廁中不斷傳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到最後,還是王莽忍不住開口道:“諸位,要不我們去旁邊的值房中等蔡大人?”


    “聽大宗伯的!”


    蘇淩阿似乎怕別人反對,急忙開口答應。


    剩下的人也沒有反對的,誰閑著沒事,願意在這聞臭味兒?


    “大宗伯所言甚是。”其他幾個侍郎也紛紛應聲,宋喬年、鄧洵武幾人雖麵色怪異了些,但也沒有反對。


    王莽環視一遭,皺眉望著宋喬年道:“宋侍郎,你先留在此地,等著蔡大人出來,你再同蔡大人一同過去休息。”


    他又轉頭望向尚書省的官吏:“你們速速去太醫院,請太醫過來替蔡大人查治病情……”


    他是在場眾人中官職最高者,將一切處理妥當之後,這才領著一行人唿唿啦啦地從這條廊道離開。


    來到外麵,臭味漸漸淡薄,眾人隻覺得眼前世界煥然一新。


    “走走,趕緊去喝口水。”蘇淩阿一副要死了的樣子。


    吳省蘭大為驚訝地望著他:“你還喝得下去?”


    蘇淩阿似乎又想起了方才劈劈啪啪的聲音,扶著牆幹嘔起來,其他諸多侍郎也麵色一變,紛紛有了不好的聯想。


    嘔~~


    茅廁外的廊道,隻有宋喬年被王莽留在了這裏,一臉痛苦地望著那扇木門。


    方才人多的時候還好,可現在隻剩他一個侍郎,這個過程就變得難熬起來。


    房門後的動靜漸漸變小,又過了好一會兒,門才嘎吱一聲被推開,一股濃鬱的惡臭升騰開來。


    與之伴隨的,還有扶著門框出來的蔡京,蔡大人。


    此刻蔡大人身上的緋袍還有些淩亂,但他臉上卻帶著暢快和痛苦交雜的表情,看起來煞是怪異。


    宋喬年一驚,急忙向前迎過去,但剛走了兩步腳下又頓住。


    無他,味兒太大了。


    沒見茅廁門口守著的兩個尚書左右司郎中都憋得臉通紅,一個勁兒的後撤嗎?


    “蔡大人!”宋喬年咬了咬牙,還是故作無事,義無反顧地衝了上去。


    “哈哈,仙民,你來了。”蔡京笑的很開心,過程雖然痛苦,但結果是真的暢快,現在他隻覺得無毒一身輕,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


    但這樣也有缺點,因為太飄,所以不得不扶著牆走。


    “蔡大人……”宋喬年扶著蔡京的胳膊,被身上的味兒頂的腦子迷糊、直翻白眼,心說這樣的味兒不能隻讓我一個人聞。


    “王宗伯,還有諸位侍郎都已經來了,都在胳膊等您,您看是不是要過去見一見他們?”


    “來的這麽齊?”


    蔡京一怔,麵上露出幾分猶豫之色。


    其實在最後的生“死”拉鋸戰中,蔡大人曾一度占據下風。


    這就導致了他的貼身短褲現在同樣是黏黏糊糊的。


    按照蔡京的想法,他本來要馬上迴府,洗幹淨,換身衣服再出來。


    隻是如今宋喬年的話又令他產生了一絲猶豫。


    剛在皇帝陛下那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如今正是鞏固的時候。


    要是不借著這個熱乎勁兒落實了……萬一情況有變怎麽辦??


    而且方才皇帝陛下話裏話外也有些奇怪,讓蔡京心中生出了一絲疑心……


    他皺眉思索了片刻,還是道:“去見見他們吧。”


    至於身上的不適,先忍一會兒吧。


    “是,蔡大人。”


    宋喬年一喜,都忘了要慢喘氣兒,狠狠地吸了一口大的,被嗆得直咳嗽。


    “仙民,怎麽了?”蔡京都在裏麵待了那麽久,鼻子早就麻痹了,自然不知道自己身上被醃的進了味兒。


    “沒什麽……”宋喬年幹笑著,扶著蔡京向廊道另一頭兒走去。


    “蔡大人,等會兒太醫來了,可要讓他好好給您看看。”


    宋喬年強忍著身側的惡臭,轉移話題道:“您剛才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可就在陛下那邊待了這麽一會兒,怎麽就這樣了?”


    “是不是在那邊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這話中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但蔡京還是幽幽歎了口,輕輕搖頭。


    如果可能,他其實也挺想把這事兒栽在皇帝陛下身上。


    但皇帝公開見大臣時候,一舉一動都被會記下來。剛才在紫微殿側間裏可能就有專門記錄的起居局宦官。


    扣扣搜搜的皇帝陛下連口茶水都沒賜給蔡京,他在紫微殿中水米未進,想訛也訛不上皇帝。


    “趕緊派人過去,不要讓太醫來了!”


    蔡京皺著眉頭:“老夫的身體,老夫自己知道,不用擔心。”


    見他如此,宋喬年卻是一急,看了看前後,壓低了聲音道:“蔡大人,方才出了這事兒,六部的侍郎和王宗伯可都是在外麵看著呢!還有那麽多尚書衙門的官吏也都看到、聽到了。”


    “此事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傳遍京城!”


    蔡京眉頭微微一皺。


    他是拉爽了,可卻沒把腦子拉出去,此刻智商也漸漸地從腸道轉移迴大腦。


    “你們聽到什麽了?看到什麽了??”蔡京扶著牆,停下腳步,皺眉望著身側的宋喬年。


    宋喬年沉默了片刻,還是咬牙道:“看到了很多,聽到了很多,也……聞到了很多。”


    悄悄瞄了一眼蔡京的臉色,他又繼續道:“您還記得方才有人去開茅廁門嗎?”


    蔡京臉色一黑:“自然記得!”


    “那人是誰?這麽喜歡去茅廁,以後打掃茅廁的活就讓他來幹!”


    宋喬年在心中為那小吏默哀三秒,接著道:“蔡大人,其實也不完全怪他。”


    “您剛開始拉……剛進去的時候,動靜很大,王宗伯還以為是裏麵的糞桶翻倒了……”


    望著蔡京黑黢黢的臉色,他的聲音漸小。


    “繼續說……”蔡京艱難地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


    “是,大人。”


    宋喬年又觀察了一下前後,發現無人,這才壓低了聲音,繼續小心翼翼地道:“當時王宗伯擔心您的安慰,就讓那些人衝進去救您。”


    “所以,進去的那人也是個忠勇之輩,為了您的安危……”


    雖是如此,可蔡京的臉色卻沒有好轉半分……


    “糞桶……糞桶……”


    蔡京嘴裏念叨著這兩個字,眼前一黑,身子踉蹌了幾下,要不是宋喬年手快扶住,他就直接栽在地上了。


    “蔡大人?蔡大人?”宋喬年強忍著滿懷的芬芳,伸手就要去掐蔡京的人中。


    “沒事,老夫沒事……”蔡京一把拍開他的手,大喘了幾口氣,這才扶著牆直起了身子。


    按照宋喬年的說法,當時的人很多,想必這消息也會很快傳出去。


    蔡京知道,隨著王莽那一嗓子,自己可能就徹底成名了。


    以後,糞桶尚書的名聲恐怕會不脛而走,這比之前那綠葉尚書還要恐怖的多。


    至少綠葉還能有點好象征,可以牽強地解釋他蔡京清廉之類的。


    可這個糞桶尚書……無論怎麽扯,他都是糞桶。


    蔡京靠在牆上,恨恨地咬著牙,緊捏著拳頭。


    “這樣的名號絕不能出在老夫身上……”


    “啊?蔡大人您說什麽?”宋喬年沒聽清。


    蔡京靠著牆,強行直起身子,咬牙道:“老夫有方才之舉,必然是被人暗算了。”


    他拉的動靜這麽大,如果是蔡大人自己的原因,別人隻會嘲笑他。


    可要是他蔡大人這是受到了暗算,那別人卻會同情他。


    宋喬年眼睛一亮,重重地點了點頭,連聲音都提高了幾度:“大人這段時間隻去了紫微殿,那必然是被……”


    “不要畫蛇添足!”


    蔡京智商占領高地之後,手腕比宋喬年高到不知道那裏去了。


    他瞥了宋喬年一眼,輕聲道:“你隻消讓人說,老夫這陣子隻去了陛下那,而且老夫是受人別人陷害。”


    蔡京眯著眼睛道:“至於受了誰的陷害,人家自己會想,還用得著你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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