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七一怔,忙問道:「是托托嗎?還是葉伯伯?還是……那個葉青峰?」


    鹿寧微微一笑,道:「都不是,是那個視你為知己的人,肖老板!」


    胡七有些瞠目結舌:「肖老板?他怎麽也來了?」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外麵,遠遠便瞧見肖玉樓正靠在牆上,虛弱地耷拉著腦袋,看上去十分已奄奄一息。


    胡七一驚,趕緊跑過去,蹲在他身前,輕喚道:「肖老板,肖老板?」


    聽到胡七的聲音,肖玉樓撐開眼皮。


    渙散的視線慢慢聚焦,待他看清來者的臉,雙眼放出一絲光彩,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胡七?真的是你?鹿幫主真的把你找到了?」


    胡七心下一暖,動容道:「是我啊,肖老板。可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


    肖玉樓粗喘著氣,擠出一絲笑容:「隻不過是受了點輕傷。放心吧,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胡七轉頭看向鹿寧,急切道:「鹿姑娘,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麽?」


    鹿寧蹙眉看向肖玉樓,輕聲道:「我和他是在山上巧遇的,因著急找你還未來得及細問。不過他的情況不妙,咱們還是快把他帶迴去救治吧!」


    肖玉樓卻突然撐圓眼睛,一把抓住胡七的手腕,驚恐地說道:「胡七,絕對不能帶我迴馬幫,不然……我會沒命的……」


    然而,話還未說完,肖玉樓突然頭一歪暈了過去。


    胡七大吃一驚,連忙伸手去探他鼻息,才鬆了口氣:「還有氣!」


    鹿寧見情況不妙,忙到:「胡七,我去山洞外放求救信號,麻煩你給肖老板檢查一下傷勢!」


    說罷,她轉身走出山洞,從懷中掏出一支響箭,用火折子將其點燃。


    眨眼間,響箭騰空而起,在黑夜中炸開,火花立時四散開來,久久才消散。遠遠望去,鳳鳴山的上空好像開了一朵花。


    山中寒冷,見胡七還沒出來,鹿寧便點燃一個火堆,抱膝坐在火堆旁取暖。


    不過一會兒,胡七從洞裏走出來,看到鹿寧瑟瑟發抖的後背,就將身上僅有的外衣脫下來,輕輕披在她肩上,便挨著她坐下,伸出雙手烤著火。


    一股梅香襲來,鹿寧心下一暖,輕聲道:「謝謝。」


    熊熊火團,映得鹿寧嫩若凝脂的粉頰上白裏泛紅,明豔不可方物。


    「不客氣。」胡七偷偷瞧著她,心中怦怦直跳,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鹿寧麵泛紅光,輕聲問道:「你昨日為何不辭而變,又怎麽會在山洞裏?」


    胡七垂下眼眸,有些尷尬地說道:「對不起,昨天我一時生氣竟離家出走了。本來,我隻想來這裏散散心,突然間,後頸一個吃痛就暈過去了。醒來時,就發現四周一片漆黑。再後來,就碰到你們了!」


    鹿寧聽著稀奇,忙問道:「這麽說,你是被人偷襲?那你可有受傷?」


    胡七摸了摸四肢和身上,搖搖頭道:「好像沒有受傷!」


    鹿寧心中疑惑更甚:「有人將你打暈並將你拖到這個洞中。卻既不劫財也不要命!那他這麽費勁又是為什麽?」


    胡七一怔,也默不作聲,皺起了眉頭。


    鹿寧抬眸看向他,又問道:「對了,我剛見到你的時候,瞧見黑暗中一道銀光一閃而過,那是什麽?」


    胡七瞳孔驟然收緊,凜聲道:「那是一把匕首!我醒來的時候,發現手中赫然握著一把匕首!」


    鹿寧心中一寒,沉聲道:「匕首?莫非那人將你打暈拖入洞中,特地在你手中放了一把匕首?」


    胡七咬著嘴唇,踟躕半晌,才小聲說道:「其實……那洞裏不止有我!醒來的


    時候,我什麽都看不清,就慌亂的四下亂摸。然後我……摸到一隻手……一隻冰涼的小手……」說到這裏,胡七的一張臉已毫無血色。


    鹿寧倒抽了一口涼氣,一言不發,隻望著劈啪作響的火堆出神。


    良久之後,她又問道:「肖老板的傷勢如何?」


    胡七恍然迴神,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放在她手上,沉聲道:「肖老板腹部有個傷口,雖然傷得不重,可傷在要害,所以流了很多血。這是我從他身上搜到的東西。」


    鹿寧將那個物件拿到手裏,靠近火堆一看,頓時臉色一凜:「又是飛鏢!莫非肖老板腹上的傷,就是這個造成的?」


    「難道有什麽不妥嗎?」胡七心頭漾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鹿寧從懷中拿出另一隻飛鏢,與打傷肖玉樓的飛鏢放在一起,二者竟別無二致。


    「這、這是?」胡七一聲驚唿,差點跳起來。


    鹿寧冷冷一笑,森然道:「果然還是那群人!不過,他們為何要殺一個戲子?肖玉樓會知道些什麽呢?」


    胡七微微沉吟,遲疑著說道:「肖老板在昏迷前,千叮萬囑不要將他送到馬幫。我猜……這件事會不會和馬幫有關?」


    鹿寧臉色一沉,緊抿著雙唇沒有說話,而是將兩隻暗鏢都仔細收好。


    氣氛一時陷入沉默,兩個人都被重重迷霧困得有些懊惱。


    恰在此時,兩條影影綽綽的火龍,從山腳下盤山而上。隨之而來的,是漫山遍野此起彼伏的喊聲:「少幫主,你在哪兒啊?」


    胡七謔地站起身,眺望著遠方,驚唿道:「馬幫兄弟來接咱們了!」


    說完,便朝他們一邊揮手,一邊大聲喊道:「喂,我們在這裏!」


    鹿寧也站起身來,向他道:「胡七,你現在去洞中將肖老板帶出來。記住,將他的發髻散開遮住臉,再抓一把泥土將臉抹黑,讓人看不出他本來的麵目!」


    胡七終於鬆弛下來,莞爾道:「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


    說罷,便迅速轉身返迴山洞。


    鹿寧隨即又從懷中掏出一支響箭,用火折子點燃。


    響箭騰空而起的刹那,便聽到山下喊道:「少幫主在那裏,快走!」


    眼見著兩條火龍,沿著山路迅速向鹿寧靠攏。胡七也背著肖玉樓,從山洞裏走了出來。


    不一會兒,雲長老帶著十多名兄弟走過來,見到二人安然無恙,大家立時鬆了口氣:「少幫主,胡-公子,你們這一日未歸,真是讓我們好擔心啊!」


    鹿寧收起情緒,向眾人一拱手:「眾位兄弟們辛苦了!胡-公子的朋友受傷了,需要馬上醫治,先派幾個人將他抬下山去醫治吧!」


    話音剛落,幾個身材壯實的大漢走過來,將不省人事的肖玉樓抬下山去。


    鹿寧走到雲長老身邊,低語道:「胡七是被人砸暈,抬到這個洞裏的。他醒來的時候,發現這山洞中似乎……還有一個人,隻是不知死活……」


    雲長老轉過頭去,朝其他人喊道:「過來幾個人舉著火把,隨我去洞中看看!」


    隨即,又走過來七八名壯漢,跟在雲長老和鹿寧身後返迴洞中。


    無數個火把,瞬間將洞中映得亮如白晝,鹿寧憑著記憶,帶眾人摸索前行。


    方才還覺得陰森恐怖的路,人一多,也似乎變得通順好走。


    不一會兒,一行人便抵達了發出水聲的一條暗流旁。


    眾人抬眼望去,隻見溪流旁的草地上,似乎躺著一個瘦小的人,隻是那人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鹿寧和雲長老相視一驚,連忙搶上前去查看。


    看到地上那個早


    已冰冷僵硬的小小屍體,二人頓時大驚失色——這正是失蹤多日的牛小乙!


    他毫無生氣的躺在草地上,身上被人刺了好幾刀,雖然全都不是要害,卻足以讓他血流盡而死,死狀十分淒慘。


    看著屍體,雲長老搖了搖頭,歎息道:「找了這麽多日還未找到,我就知道是兇多吉少了!隻是沒想到他會死在這裏,死前還遭了那麽多罪!」


    鹿寧眸光冰冷,憤懣道:「誰會對一個孩子下此毒手?這手段也太殘忍了!」


    雲長老一瞥之間,忽然看到,牛小乙手中握著一個碧色的東西。


    他連忙掰開牛小乙的手,將那東西拿到手裏,才看了一眼,便朝著洞外的人,大聲喊道:「來人,將胡七給我捆起來!」


    ——————————————————


    淒楚的深秋,烏雲上湧,如墨汁潑下,像是要壓到地麵上來似的,天地一片陰沉。園中的菊花堆積滿地、憔悴不堪,秋蟬的叫聲淒涼而急促。


    牛小乙殘破不堪的屍體,直挺挺地躺在靈州府衙冰涼的地上,一條慘白的粗布,蓋在他瘦小的身體上。


    馬幫眾人垂手立在兩旁,均默默無語。每個人都別過頭去,誰也不忍心,再往屍體上瞧一眼。


    牛大嫂眼神渙散、披頭散發、麵白如紙,被突如其來的噩耗,打擊得已接近崩潰。是被幾個人架著,才勉強撐到府衙門口。


    牛小乙瘦瘦小小的身體,在寬大白布的遮掩下,是如此的刺眼。牛大嫂還未進到堂上,隻是遠遠的瞧了一眼,就已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她扭動著身軀,拚命掙脫開旁人的束縛,跌跌撞撞的跑過去,「噗通」一聲跪在白布旁。


    她多想掀開白布,再見兒子最後一眼,可伸到半空中的手,卻抖得厲害,她茫然無措地看向周圍的人,仿佛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鹿寧於心不忍,走過去蹲下身子,緩緩掀開白布一角。


    牛小乙蒼白發青、毫無生氣的臉,赫然映入眾人的眼簾。


    「小乙!」在見到兒子屍身的那一刻,牛大嫂再也支撐不住,立刻撲上前去,伏在屍身上放聲大哭、捶胸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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