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裏麵的人呢你們的少幫主來了,怎麽沒人出來迎接嗎”


    他一步跨進門去,山唿海嘯的叫聲,惹得門裏門外的人紛紛側目。院中的人聚在一起喝酒、劃拳、賭博,初見托托還以為是鍾馗降世,嚇得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你們都在院裏,為何不出來開門”


    托托扛起狼牙棒怒瞪著眾人,全身都寫著不好惹。


    見來者是人不是鬼,所有人鬆了口氣,也換上一張兇狠的臉,紛紛擼起袖子叫罵道:“你這廝是哪裏來的孤魂野鬼,竟敢在這裏撒潑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當然知道,這裏是馬幫!”未等托托迴答,一個清脆又威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話音方落,一抹紅色身影翩然邁進門。鹿寧背著手麵無表情的站在眾人麵前,從腰間取出一枚金色牌子,置於眾人眼前,冷聲問道:


    “這次換我來問!你們可認得這牌子”


    眾人麵麵相覷,不情不願地說道:“自然認得,這是老幫主的腰牌!”


    一雙盈盈妙目掃過眾人的臉,鹿寧正色問道:“既然你們都認得此物,為何卻不見有人行禮難道說老幫主不在,你們就不把這牌子放在眼中還是說你們都要退出馬幫,自立門戶”


    眾人相互交換著眼色,心中難免憤懣:盛京分號百十來號人,各個在江湖上都叫得出名字。老幫主若要選擇一個頭領,大可以在這些人裏挑選。


    即便不在他們這裏挑選,也不該派個如此年輕的丫頭,來帶領他們這些漢子。豈不是叫江湖上的人笑話!


    “見過少幫主!”一個男人從人群中走出來,畢恭畢敬的向她拱手行禮。


    鹿寧打量著麵前的男人,他又黃又瘦,長著一臉貧相,一條貫穿眉骨到耳根的疤十分奪目,醜陋又嚇人。


    “敢問兄弟貴姓”鹿寧微笑著向他抱拳還禮。


    “平四。”男人低垂著眼眸,不敢直視她的臉。


    “平四兄弟,嗯,很好。”鹿寧收起牌子,轉頭向慕容先生吩咐道:“先生,麻煩您帶人將守門的幾個人,拉出去各抽十鞭子。日後若再敢偷懶,就加倍懲罰!其餘人立刻到議事廳集合,誰要是去晚了,就休怪先生鞭子伺候了!”


    說罷,她一甩風袍,轉身大步往正廳走去。


    主廳議事堂在第二進,連接著兩條長廊和一個方正的院子。平日裏議會,隻有幾位長老級人物方能坐在廳內,其餘弟兄都拿著馬紮坐在院子裏聽訓。


    邁進正廳,鹿寧徑自走向正中的主位上,一甩風袍,瀟然轉身落座。托托則扛著狼牙棒,威風凜凜地站在她右側。


    很快,其餘人也陸陸續續走進來,待幾位長老走進廳內,所有人向新來的少幫主齊齊抱拳行禮。


    鹿寧微微勾起嘴角,隨即玉手一揮。一幹人紛紛起身,卻依然低垂著眼簾,雖然大家心中不服,卻無人敢逼視這位,嬌豔之中帶有幾分端嚴的少幫主。


    她剛要開口,門外卻忽然傳來此起彼伏的痛吟聲,和鞭子落在皮肉上的劈啪之聲,聽的眾人心中一顫,都明白這是少幫主在給他們下馬威。


    收起笑容,鹿寧幹脆利落的吩咐道:“去把那個大鬧酒館、害人性命的狂徒,給我綁過來!”


    不過片刻,一個被五花大綁的高壯男子被推搡至廳中,托托闊步走到他身後,猛地抬腿一踢,那人一個趔趄,就在鹿寧麵前跪了下來。


    鹿寧也不說話,隻凝眸細細瞧著這個人,心道:此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兇神惡煞之人,怎會做出如此殘暴之事


    未及她開口問,一個白發白須,身材清瘦的老人已走上前來,說道:“少幫主,此人便是在瀟湘別館酒後鬧事、誤傷人命的王半山。不過,翊王殿下說了,此事他並非刻意為之,便隻是略施懲戒,就將他放迴來了。”


    鹿寧淡淡一笑,抱拳問道:“老人家,請問您是”


    那老者微微一笑,昂首答道:“在下乃是馬幫盛京分號首席長老,風寶南!”


    他說話的時候,麵上神采飛揚,聲音中氣十足,一點都看不出是個年逾七旬的老人。而幫中其他兄弟看他的眼色都畢恭畢敬。


    “風長老,我出來匆忙,並不知這事情的前因後果,還得勞煩您細細講來!”麵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鹿寧說話也柔和了許多。


    風長老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將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王半山到瀟湘別館去喝酒快活,卻因銀兩沒帶夠而被歌姬嘲笑。他本就醉酒,羞怒之下推了歌姬一把,那歌姬恰好撞到石柱上,當場就香消玉殞了。瀟湘別館的老板娘二話不說,便命打手將他綁了起來,交給翊王來處置。翊王得知他是馬幫的人,又不是故意為之,便訓斥幾句就將他放了迴來。


    鹿寧聽完之後,盯著王半山,正色道:“雖然這件事你不是有意為之,可誤殺也是殺!再加上你酒後鬧事,壞了馬幫的規矩。王半山,你知錯嗎”


    王半山全身被捆綁著所以動彈不得,卻梗著脖子,昂然道:“我沒錯!是那小娘們兒口出惡言在先!我若不出手,難不成還要任娘們兒欺負嗎那才是丟了馬幫的臉呢!”


    聽到這話,其他兄弟也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鹿寧沉吟了一下,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一邊走向院子一邊說道:“士可殺不可辱。我知道你們一個個都是寧可流血,也不願低頭的硬漢,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們雖為江湖中人,卻是做生意的,講究以和為貴。平日裏跑馬走鏢最忌諱惹是生非。你也是老人了,這些規矩不是不懂,還說沒錯嗎!”


    “哼!”王半山一扭腦袋,憤憤不平地說道:“你說錯就錯吧!隨你怎麽處置,我是不會向他們低頭的!”


    看他態度始終強硬,鹿寧也不惱,隻斟酌地說道:“按照幫規你本該被處死!但念在你是無心之失,便將你從輕發落。這樣吧,就打你四十馬鞭,將你逐出馬幫,從此你不可再以馬幫人自居!”


    王半山扭過臉去不看她,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少幫主未免小題大做了!”風長老突然緩緩起身,義正言辭地說道:“王半山乃是酒後誤殺,而非故意為之!連王爺都沒有苛責他,身為自己人卻如此重則他,未免有失公允吧!”


    “哦”鹿寧娥眉一挑,笑著反問道:“那依風長老的意思,此事又該如何處置”


    風長老撚須一笑,洋洋自得地說道:“老夫認為,應該先記下此過,打他十板子以示警戒!若他下次膽敢再犯,絕不輕饒!”


    聽他說完,鹿寧忽然臉色一沉,反問道:“依照風長老的意思,隻因他是無心之失,咱們便如此袒護。那日後幫內的兄弟犯了錯,是不是隻要一句無心之失,咱們都要袒護到底如此以往,咱們馬幫還有什麽臉麵立足於江湖”


    風長老輕哼一聲,不屑地說道:“少幫主這樣說,未免有些強詞奪理了吧!幫規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我們對待每一位兄弟都照綱辦事,完全不考慮兄弟的苦衷。長此以往又有誰敢加入馬幫,那我們豈不是很快要散夥了”


    鹿寧聽他這麽說,知道這是在故意刁難自己,卻也不急於責備,隻淡淡道:


    “風長老,馬幫自老幫主創立以來,一向做得是正經買賣。正是因為大家都兢兢業業、不辭辛苦,才有了今日兄弟們吃穿無憂、安穩平靜的日子,這些都和森嚴的幫規分不開!如果今日我剛上任,就草草處理此事,不但會壞了幫規,讓兄弟們越來越沒規矩。事情若傳出去,日後我們在江湖上,也難免會遭人輕視!”


    一番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說得底下的兄弟麵上也有了些許愧色。


    風長老眯起眼,重新審視麵前的少女,忽覺此女並非善類,竟是自己輕敵了。他不甘心被一個女娃娃壓過頭,立刻辯駁道:


    “少幫主此言差矣!以往老幫主每每處置兄弟之前,都會征求大家的意見。少幫主口口聲聲說要維護老幫主的幫規。可如今看來,少幫主卻是不顧眾兄弟意見,偏要執意而為了!”


    鹿寧緩步走到主位上坐下,一字字緩緩道:“既然老幫主欽點我做少幫主,這個主我還是能做的。”說罷,她拿起身旁的茶杯,淺飲了一口。


    見她這副架勢,幾位長老迅速交換了眼神,由風長老帶頭說道:“怕不是因為那瀟湘別館的背後是翊王,所以少幫主不敢得罪權貴,就拿自己兄弟開刀吧!”


    鹿寧放下茶杯,不疾不徐地說道:“還是那句話——以和為貴!別館的背後是權貴,可被打死的歌姬卻是貧苦百姓出身。我既不想欺壓百姓,也不想得罪權貴。我想在座各位都有這樣的想法吧。”


    底下的兄弟都低下了頭,誰也不能反駁這話。


    “再說。”不等風長老開口,鹿寧目光幽幽的一掃眾人,繼續娓娓說道:“東都盛京不比別處,在天子腳下做事,必然要事事小心些!咱們雖在江湖上有些虛名,卻也鬥不過朝廷勢力。如果在座兄弟一時意氣用事而害了性命,那苦得還不是家中的孤兒寡婦”


    放下方才的威嚴,緩和了口氣,幾句平平淡淡的話,讓大家有些動容。


    風長老見說她不過,便氣急敗壞道:“論資曆,我風寶南乃是幫中元老,我說的話連老幫主都得給幾分麵子,如今我要保王半山,少幫主卻固執己見,那不如就上報到老幫主那裏,讓他來評評理!”


    鹿寧明白,自己的到來擋了他的晉升之路,所以他才會處處和自己作對,還特地用資曆來壓製自己。而自己最缺的就是資曆,若一直順著他爭執下去定會落了下風,那自己說的話日後怕是沒人聽了。


    “身為少幫主,我隻能照章辦事,如果風長老執意破壞幫規,雖然覺得惋惜,但我也隻能按照幫規,將您和王半山一並處置了。”


    她看著風寶南的臉上雖然帶著笑,可口氣中卻帶著不容輕視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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