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熊三品心裏竊笑。


    熊三品不止一次聽魏中信說楊毅的不好,這次魏中信當眾糟踐楊毅,想不到他竟然還是穩如磐石,還是沒幫他的部下做任何辯護。


    熊三品也不便把落井下石的快感表現出來,心裏卻是漁翁思想,往魏中信跟前扔把刀,再往楊毅跟前丟把劍,意思,你們願意鬥就鬥吧,最好往死裏整。


    魏中信之所以討厭楊毅,一者因為楊毅給他下陰招,再者,他隱約感到楊毅給他帶來一種後院起火的威脅。


    自從代香草的微信朋友圈裏出現楊毅的名字,魏中信就開始擔心了,老夫少妻,本來婚姻就如枯木脆弱而腐朽,這再來了個慣於使詐的小鮮肉,他怕鬥不過啊。


    熊三品看不透魏中信的內心世界,他不知道楊毅已經與代香草在雪地裏交流過了,更不知道代香草為楊毅精神出軌過,在魏中信夫婦麵前,他還以為自己是個主要人物呢,甚至說勝過老板方家岩。


    再一想,魏中信的貨款雖說不好結,可蒼蠅再小也是肉啊。加之代香草貌美如花,也從沒聽她製造過緋聞,堪稱良家婦女的典範,雖然不能弄到手,但近身多看幾眼,一起吃吃飯聊聊天總可以吧,所以,這一被魏中信提醒,熊三品也真就更加舍不得了。


    “白城市場楊毅幹與不幹,都還在鏡子裏照著呢,反正他是我的手下,必須聽我安排,這次,我是故意不讓他來開會的,他這個人吧,隻配給我當個驢使,我指到哪,他必須打到哪,所以說呢,魏哥你不必著急,這事先放一放吧,哦,對了,喝酒不談工作,來,咱們幹了它。”


    說話時,熊三品故意望了代香草幾眼,就感覺自己有多大能耐似的,洋洋自得的率先舉起酒杯。


    酒桌上,那些嗜酒如命的客戶無不附和,“幹,幹!”


    觥籌交錯,這正符合拉近距離的初衷,來這裏開會,喝大酒是一種交流感情必不可少的方式,有的白酒,有的啤酒,有的紅酒,或者三種摻著喝,人氣看上去杠杠的。


    獨有代香草守住成熟美婦人固有的矜持,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聽到熊三品這一放話,她才知道錯怪了楊毅,原來楊毅沒參會是有原因的,是被熊三品壓製了。


    坐在酒桌旁,代香草更加少言寡語。


    她也十分注重身材的保持,別人喝酒,她隻喝白開水,以茶代酒敬上賓,這是人之常情,可她唯獨不願搭理熊三品,這再一聽說熊三品要殺迴白城,而且不把楊毅當人看,她就更不高興了,這時抬胳膊抵了抵魏中信,小聲說道:“少說話,也少喝酒,多吃菜。”


    事實上,代香草已經給足了魏中信暢所欲言的權力,讓魏中信少說話,是不想讓他多說楊毅的壞話,表麵上好像很疼魏中信的樣子,眼神卻是冷冰冰的。


    既然男人的尊嚴已經擁有,魏中信也就知足了,不再多說話,酒也隻是象征性的抿了抿,真就多吃菜,吃前,先把一塊精肉夾到代香草的碗裏。


    代香草討厭熊三品不是三天兩天了。


    這也不能怪她。


    每次去白城,熊三品到她門市一坐不起,雷打不動,不到吃飯點絕不起身。


    飯沒少吃,酒沒少喝,煙也沒少抽老魏的,還經常私自從哈爾濱往白城鄉鎮串貨賣高價,表麵上卻是言辭鑿鑿,說是哈爾濱經銷商幹的,他迴頭查出來一定嚴肅處理。


    這麽多年也沒見他熊三品斷一個哈爾濱經銷商的貨,反是白城的市場越來越亂了,這也是代香草拖欠貨款的原因之一。


    一個想吃人家老婆豆腐,一個擔心後院起火,一個喜新厭舊。這三個人,熊三品,魏中信,代香草,心裏各有小九九,難免就會產生分歧,隻是分歧沒在酒桌上化開而已。


    等到熊三品酒精泛漲,喝著喝著,耳朵突然熱了起來,緊接著扭頭打了個噴嚏。


    “特麽的楊毅,一定是他在詛咒我!”


    一個腦殘的錯誤判斷,熊三品脫口而出,等他再想把話收迴時已經晚了。


    一鳴驚人,幾乎語驚四座。


    睡不著覺,怪床歪,這還有天理嗎?


    不過,這也看出熊三品和楊毅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了。


    代香草旁觀者清,這下她更加確信楊毅沒機會接手白城市場了,想了想,她的心裏就空落落的。


    哈爾濱會結束以後,熊三品迴到了唐州,這時距離元旦鍾聲敲響隻有不到兩個禮拜的時間,各大農藥廠家都在忙著市場調整或者業務培訓的事情,玖隴農化也不例外。


    楊毅在公司裏還是一如既往的低調,但是,畢竟以他的聰明才智成功的擺平了一個東北老賴,他也不是缺乏驕傲的資本。


    楊毅盤算著明年如何擺弄魏中信和代香草,胸有成竹,也是美滋滋的偷著樂。


    銷售技巧獨辟蹊徑,要賬時有利有禮有節。


    銷售老總李世華在培訓課上表揚楊毅時給了他這個評論。


    這一表揚楊毅,功勞肯定就是楊毅的了,說一千道一萬也不會再落到熊三品的頭上,功高震主,也就顯得熊三品太沒本事了。


    玖隴農化人事複雜,勾心鬥角,李世華雖然是熊三品的領導,可熊三品向來陽奉陰違,也可說桀驁不馴,很難駕馭。


    培訓課上,李世華這一表揚楊毅,熊三品就坐不住了,感覺李世華厚此而薄彼,故意抵他難看的。


    熊三品憋了一個上午,到了中午吃工作餐時間,坐到楊毅對麵,雖然他裝作很團結的樣子,臉卻明顯拉的比驢臉還長。


    壓抑,空前的壓抑。


    楊毅沒扒幾口幹飯就忍不住了,抬頭說道:“我一直說魏中信的款子是領導你要來的,你不要往我身上想。”


    話的意思很明白,他楊毅不是貪功之人,也不是搗蛋蟲。


    熊三品還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提那些幹嘛,我又沒說是你。”


    “隻可惜張妙唇辭職了,不然的話,你可以抽空問問是不是她說的。”


    “不用問了,即便是她,實話實說也沒錯。馬上就要過元旦了,我看,明年你還是老老實實跑你的遼寧市場吧,白城那邊的業務,我繼續做。”說著,熊三品把手裏的筷子往桌子上一磕。


    說實話,他不磕筷子楊毅也煩,別說他還使性子這麽鳥。


    楊毅險些被飯團噎住,把臉一拉,“憑啥!當初你不是說好的嘛,一旦我把魏中信的欠款要來,白城就交給我來做,而且,你也當著魏中信的麵,宣布明年市場歸我了。”


    憑啥?你小子居然敢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不想混了嗎!


    熊三品心犯嘀咕,麵子上依然冷冷的,說道:“當初是當初,當初我還準備張妙唇和你平分遼寧市場呢,可結果呢,結果她辭職了,你的市場一點也沒減少!”


    “這就是你要迴白城市場的理由?太欺負人了吧。”


    畢竟楊毅年輕,火苗一個勁的往嗓子眼竄,跟著對嗆:“那你再把她找迴來啊!彈丸大的市場,還需要兩個人跑,站不站得下!”


    張妙唇的離開,楊毅本就耿耿於懷,如果不把她調到杭嘉湖,還留在東北的話,她心有留念,也許不會走。


    關於張妙唇辭職的事情,楊毅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真就有些不講理了,熊三品果也以為楊毅估計刁難他,這時嚷道:“一個辭職的人,你要我把她追迴來,楊毅,你騎我呢?再說了,把張妙唇調到南方市場,也不是我的意思,把她追迴來,我也沒有這個能耐,有本事你找方總去。”


    騎方家岩?!


    楊毅語速變緩,卻也不失強硬,跟著改口道:“這話我可沒說,你是領導,你嘴大,我權當沒聽見,好不好!”


    針尖對麥芒,就這麽杠上了。


    說實話,黑龍江植保會熊三品沒讓楊毅參加,楊毅本就窩一肚子火,這又聽說熊三品收迴成命,他就更想爆發了。


    草,領導有你這樣當的嗎,我擺平老賴客戶,勝利凱旋有錯嗎,尼瑪,把老子當猴耍呀?大不了卷鋪蓋走人,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楊毅越想越來氣,真想一拳掣過去打死熊三品,可這畢竟法製社會,他也隻能忍了,隱晦臉色,算是還以顏色吧。


    可實在是太憋人了,他嘴裏的飯渣該往哪裏噴呢,咽肯定咽不下去的。


    “噗!”


    楊毅往桌子旁的垃圾簍裏狠狠吐了一口,端起快餐盤轉身就走。


    “楊毅你給我站住,你吐誰呢!”


    熊三品自恃社會背景強大,根本瞧不起楊毅這個農村上來的窮草根,還以為拿著大話能把楊毅震住。


    誰想楊毅根本就不是吃素的。


    楊毅心說,你熊三品叫我站住我就站住?你誰呀!段家幫幫主段武可比你厲害吧,還不照樣服氣?一句話總結:不鳥你!


    氣頭上的楊毅較起勁來那也真不是什麽善茬,走到一旁的桌子坐下來,翻了翻眼皮,又看了看天花板。


    極具挑釁性質的瞧不起。


    熊三品真就弱爆了,明知楊毅拳腳功夫厲害,他也不敢追過去找揍,再一考慮這麽多人在吃飯,又不方便發火,一頓飯吃得也夠憋屈的。


    經這麽一鬧,不和諧的聲音很快就傳遍了銷售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認為楊毅要熄火了,這東北帶頭大哥和拎包小弟鬧掰,倒黴的一定是拎包小弟。


    楊毅也知道自己快要歇菜了,得罪熊三品這種小人,就等於站在公司大門口,無非向後轉還是起步走的問題,心說,這種工作不要也罷,因此下午上班之前,他就把辭職報告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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