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也知潘小蘭裝生氣的,這時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小蘭,你為什麽一定認為是我呢,你看看我這個長相,多難看啊,我有那麽好心嗎,你一定找錯人了。”


    也可說這些話有兩層意思,潘小蘭聽了以後就往第二層意思上去想,她也沒被楊毅逗樂,傷心處不禁扭過頭去,說道:“嫁給範開寶,我才是真正的找錯人。”


    種錯莊稼一季子,嫁錯老公一輩子,這話十分在理。


    無意間楊毅點了潘小蘭的痛處,碰到這種事情,生米熟飯的,他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潘小蘭才好了。


    潘小蘭也知道今天不是來訴苦的,這時側過臉來,說道:“你那天晚上幫我懲罰孫根富,我都看到了,謝謝你楊毅,不過,你這錢我真的不能要,你還是攢著買房結婚吧,還有,迴去把字再好好練練,這麽多年了,還是小學一年級水平,醜死了。”


    楊毅寫字其實很好看,潘小蘭跟他在一個崗位共過事,也是知根知底,她之所以這麽說,完全是反話。


    當那天早晨起來看到門後的信封,上邊寫的生日快樂四個字,哪怕故意脫離自我,潘小蘭還是認出了楊毅的筆跡,字如其人,骨子裏的東西,真不是那麽容易掩飾的。


    潘小蘭裝作生氣的樣子,把錢塞進楊毅的衣兜,卻又止不住撲哧一笑,是有趣而又陽光的歡笑,也可說生活離不開這樣的笑容。


    楊毅覺得不好意思,見潘小蘭笑起來,他也跟著笑了,還像在二車間有說有笑的樣子,非常自然,一點兒都沒變,讓楊毅禁不住往記憶深處去想。


    見楊毅癡癡地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潘小蘭不知道楊毅在胡思亂想些什麽,這時候,她在楊毅麵前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反正心神不定。


    好在這時手機響了,潘小蘭掏出來看了看,說道:“店長催啦,我得趕緊迴去,不跟你囉嗦了。”然後轉身就走。


    還沒等潘小蘭邁開步子,誰知楊毅迴過神來,一把扯住她的胳臂,說道:“別忙走小蘭,我開車送你。”


    或許剛從迴憶裏醒來沒經大腦過濾,楊毅這一下用力明顯猛了。


    潘小蘭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這一被楊毅扯得轉過去,收不住身子,就一下子跌進他的懷裏。


    “楊毅你想幹嘛?”


    潘小蘭掙紮著吃驚不小,俏臉蛋泛起紅暈不講,“楊毅”的叫聲,更是牽動了去年那段浪漫的情途。


    想到那些浪漫,潘小蘭芳心禁不住慌了起來,可很快她就裝出一臉平靜的樣子,甩了甩胳臂想要擺脫。


    楊毅發現了自己的孟浪,騰的一下,臉紅了個通透不說,心裏那盞燈也亮了。


    自從那次潘小蘭把賣.淫理解為賣銀子,問楊毅有關銀子的價格,楊毅就暗暗發誓,要好好保護這個女人。


    他也告訴過自己,這個女人是用來愛的,而不是用來傷害的,所以他現在速速的雙手前推,扳著潘小蘭肩膀,積極主動地幫她擺脫,完全沒有感覺到她的體溫。


    除了吃驚,潘小蘭還有一種羞澀。


    不過,幸好她和楊毅站的地方有幾棵樹擋著,而且是午休時間,除了他們倆,沒有第三者看見。


    楊毅撓著後腦勺不知所措,潘小蘭止不住多瞟幾眼,然後輕聲說:“這都過去一年多了,你還是那麽賣力。”


    賣力,還是那麽賣力,一年多了?


    一年前,孫根富堵在她家門前,她和楊毅一起翻牆頭逃跑,一起鑽玉米地去偷桃子,後來洗澡時楊毅幫她搓背,被小蛇嚇著時楊毅破門而入……


    一切的一切,就像在眼前。


    說完那句話,潘小蘭又是撲哧一笑,可很快她就斂住了笑容,代之以一種說不出來的複雜表情,苦澀的,後悔的,無奈的,失落的,或者好幾種摻雜在一起,釀出一杯難以下咽的苦酒。


    話帶深意,卻也默許了楊毅的相送。


    楊毅把潘小蘭送迴到理發店以後,去了一趟溫馨花園小區,在欒曉芸送他可他沒要的那套房子裏,他像個傻子一樣的坐了好久。


    送給潘小蘭的錢,人家沒要,看來隻能等機會了,不過,這隻是一件小事,關鍵楊毅的腦海裏不斷漂浮著潘小蘭租住的那個車庫,與身臨其境的這套房子相比,他很有想法。


    還有,當他在宿舍樓下看到潘小蘭掏出手機接聽店長電話,他才似有所悟,難怪初會潘小蘭的時候,他想加潘小蘭的微信,潘小蘭沒同意,而且表情特別古怪,原來,所謂的難言之隱,不在於潘小蘭的婆婆說閑話,而是她壓根就買不起智能手機,哪怕隻是幾百塊錢一部的二流品牌。


    怎一個窮字了得呢,太悲催,太讓人心疼了。


    楊毅夾著香煙的手指止不住抖動幾下,把煙拿到嘴邊深吸兩口,輕輕吐出一個圈,然後,眼光隨煙圈嫋嫋而上,繼而仰望,繼而迷茫。


    看煙圈的那個樣子,真不知道那是攀附還是虛浮。


    可不管怎樣,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才是王道,好好工作,多多賺錢,用最大能力幫助潘小蘭,拿出農藥推銷員的決心。


    對,就這樣!


    楊毅將半截煙頭捺滅在煙灰缸裏,用力擰動幾下,借力站了起來。


    要想在農資圈裏混出個名堂,搞好客情關係,也是努力工作的一部分。


    既然熊三品答應把白城市場交給楊毅了,楊毅需要搞定的,當然少不了魏中信的老婆,白城農資界有名的美人代香草。


    全國植保會與黑龍江植保會一前一後,相隔也就十幾天,定在十二月中旬。


    不久,黑龍江植保會就開幕了,在哈爾濱。


    按照先前的預設,楊毅現在應該在哈爾濱陪客戶喝酒,因為黑龍江植保會影響很大,除了本省客戶,吉林、遼寧兩省也有很多經銷商參加。


    楊毅打算好好的,可事與願違,因為熊三品的一個故意阻撓,現在他隻能老老實實的在公司辦公室裏坐著。本來他想借參會之機刷刷存在感的,這一下子被熊三品全部刪除了,因此,不可能不鬱悶。


    搞農資的人都知道,像這種植保會,其實就是喝酒的盛會,聚餐的盛會,重點不在會場,而在飯店。你高看我一眼,請我吃飯,給我發禮物,明年我就給你多賣貨。同種產品比質量,同等質量比價格,同樣價格比感情,感情深,銷量就大,銷量大了,品牌自然而然的就打出來了。


    所以說,客情很重要。


    而感情在哪呢?感情裝在酒杯裏,離開酒杯,來年工作真的不好開展。


    楊毅拿起手機,找到一個沒去參會的合適理由,正準備給客戶打電話,忽然看見代香草的微信朋友圈出現了新動態。


    其實這隻是簡簡單單的一組圖片,關鍵是先前代香草故意設置權限,不讓楊毅看她的朋友圈,這迴卻忽然變了天,允許他看了。


    這些照片,有的是會展中心場景,有的是圍坐一桌喝酒鏡頭,還有代香草在果戈裏大街的留影,都是在哈爾濱拍的,看來,這女人真也參加了黑龍江植保會。


    楊毅不知道代香草這時候炫朋友圈到底是什麽意思,是刺激他呢,是笑話他呢,還是向他宣戰呢?反正他沒往好地方去想。


    楊毅悶坐在辦公室裏,心裏窩著火,又因張妙唇的離開讓他失落,心裏更是五味雜陳。


    有一件事楊毅不知道,他沒有去哈爾濱,其實代香草的心情也很糟糕。


    女人的心,有時候不能與表情成比例的,就像代香草。


    此時的代香草正在痛苦與惱怒的夾板裏壓榨著心靈,她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反正黑龍江植保會上沒看到楊毅,她很失望,很懊惱。


    “你呀你,當初可是你邀請我來哈爾濱參會的,還說請我吃飯,我本不想來,還是奔這頓飯來了,可你呢,你在哪裏呀,你的承諾呢,被大風刮跑了嗎?”


    想到雪地裏楊毅那個滑倒,然後她也滑倒,代香草的心裏就熱熱的,見不到楊毅,幽怨忽然更加濃烈了。


    再一想楊毅要賬時那些刁鑽的套路,實在讓她感覺與眾不同,而楊毅要加她微信時那種複雜的眼神,厚顏中帶著怯懦,有點像狼,也有點像小狗,卻又讓她忍不住想笑。


    一切讓她刻骨銘心。


    可不管怎樣,不知道為什麽,她都覺得楊毅不太討厭。


    “騙子!”


    一想到楊毅爽約,代香草莫名其妙就想發火,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失落感,坐在餐桌旁沒有一點胃口,眉頭時不時還在輕蹙。


    而可笑的是,楊毅看到代香草的朋友圈,還誤以為代香草故意激怒他呢。


    這次騙子楊毅沒來,楊毅的上司熊三品卻是來了,而且擺出全盤負責的架勢。


    酒桌上,代香草閉口不談楊毅的壞,不僅如此,她好像還在刻意保護著什麽。


    這樣看來,這個女人真的有些奇怪。


    而反觀魏中信,卻是沒說楊毅一句好話,後來,魏中信突然說道:“我希望明年白城的業務還是熊經理你來操作,若把楊毅派過來,我不打算繼續合作了!”


    這話正合熊三品的心意,不過,表麵上,熊三品卻是一副錯愕的樣子,“咋的了,咋迴事,魏哥,你說明白點。”熊三品問的雖然是魏中信,餘光卻是掃向代香草。


    代香草不想理睬熊三品,俊俏的臉上,滿眼空澈,卻是魏中信一擰眉梢說道:“楊毅那小子太不地道了,招人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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