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蘇雲芷睡著的姿勢太有難度了,宮傾不可能在不驚動她的情況下把她抱去床上,於是宮傾一時間竟有些犯難了。不過,就算她不想把蘇雲芷吵醒,蘇雲芷也不可能維持著這種姿勢睡太久吧?


    惠普輕手輕腳地從外殿走了進來。


    電腦們都是跟在宮傾身邊伺候的老人了,如果惠普現在沒有遇到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她不會選擇在這個時間打擾宮傾。宮傾立刻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嘴邊,對著惠普做了一個讓她不要說話的動作。


    宮傾站了起來,走到了遠離蘇雲芷的角落裏。貓貓沒有了她的鞋子,立刻醒了過來。


    小七趴在毯子上伸了個懶腰。它見宮傾走遠了,歪著小腦袋不知想了些什麽,忽然跳到了蘇雲芷此刻正窩著的那張椅子上。貓咪們有一種在任何狹小的地方把自己擠進去的神奇能力,它把自己擠進了蘇雲芷的兩腿之間,然後找了個還算舒服的姿勢,一隻爪子搭在蘇雲芷的腳踝上,就這樣睡著了。


    兩隻萌物,你仿佛抱著我,我仿佛摟著你,兩隻貓就這樣一起睡著了。


    宮傾好容易才從她們身上收迴視線。她壓低了聲音問惠普,道:“你那邊是有什麽消息了?”惠普是宮傾身邊專業負責消息收集整理的人。宮外的消息源源不斷地傳進來,會在惠普手裏做基本過濾。


    惠普同樣壓低了聲音迴答說:“宮家正在與謝家議親。雖說他們礙於國孝並沒有把這個事情擺在明麵上,不過兩家似乎已經達成默契了。”宮家是一流的世家,謝家也是大世家,無論是宮家的姑娘嫁去了謝家,還是謝家的姑娘嫁來了宮家,這肯定不再是一場簡單的親事了,背後藏著很多的東西。


    宮傾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這其實是一個世家已經在走向沒落的時代了。宮傾作為曆史的半個旁觀者,她可以肯定,隨著社會體製的不斷進步,終有一天寒門會徹底取代世家,或者說這個世界終將屬於廣大人民。再或者說,就算現代社會體製中依然存在著階級,但至少“一切權力都屬於人民”這終將會代表著一種政治正確。


    然而世家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他們還沉浸在曆史的輝煌中,他們繼續對皇室不屑一顧,繼續將寒門視為螻蟻。


    於是,當皇室變得強勢時,他們一方麵對皇室不屑,一方麵卻把女兒送進了宮裏;當寒門開始崛起時,他們一方麵瞧不起寒門,一方麵卻要利用寒門。在這種矛盾中,他們變得越來越利欲熏心了。


    宮家是有野心的。謝家更是如此。


    惠普剛剛說的這件事隻是個鋪墊而已,其實她手裏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消息。她看著宮傾,有些忐忑地說:“主子,之前那些跳出來參了西北武將的人……”這些人中有部分是別有用心的投機者,有部分是無腦的跟風者,但這其中還有一些是想要渾水摸魚的“奸”人。宮傾一直沒有放鬆對宮外消息的控製,自從乾慶帝死了以後,她手裏的消息網更完善了,因此竟然在這一次覺察到了宮家出手的痕跡。


    宮家。


    自宮傾穿越時,她就對這個家族全無好感。哪怕宮家是很多人心目中的龐然大物,和宮家合作,她可以迅速得到很多她想要的東西。但宮傾是個有原則的人,她知道有些人是絕對不能與之合作的。


    “下次宮夫人再遞牌子進宮的時候,拒了。”宮傾沉默了一會兒說。


    惠普等了一會兒,並沒有等到其他的吩咐,就打算先行離開。宮傾站在原地沒有動。


    雖然屋子裏設了地暖,不過宮殿的房梁很高,內殿很空曠,除了蘇雲芷身邊是暖和的,別的地方都似乎顯得有那麽一點點冷。宮傾朝蘇雲芷看了一眼,卻沒有走到蘇雲芷麵前,而是走到了窗戶邊,推開了一扇窗戶。冷風卷著雪花從外麵蕩了進來。宮傾本來就不困,被風這一吹就變得更加清醒了。


    宮家和謝家湊到了一起能算計什麽呢?無非就是顛覆朝綱那些事。


    “終於都忍不住了麽?”宮傾自言自語道。權力如此迷人,所以明知道不小心踏錯一步就會是萬劫不複,依然有人如蠅逐臭、如蟻附膻。既然大家都忍不住想要出手了,那就比比誰的手段更高杆吧。


    宮傾無懼任何挑戰。


    蘇雲芷一直都覺得宮傾是一個驕傲的人,事實上蘇雲芷的感覺是對的。


    宮傾確實無比驕傲。


    她的國是永恆的國,她在征服,在開疆拓土。她站在哪裏,她的王座就在那裏。她不是一位遊吟詩人,然而她心中自有一首恢弘史詩。她從不去刻意追求傳說,因為此時的她就是後人眼中的傳說。


    她為自己加冕為皇。


    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裏,宮傾穿著不算厚實的衣服,迎著寒冷的北風,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


    越冷,她的戰意就越是囂張。


    蘇雲芷果然睡得有些難受,貓壓在她的腿上,把她壓醒了。雖然宮傾一直有意識控製著小七的體重,但小七還是越來越沉了。蘇雲芷的腿被小七壓麻了,但見小七睡得很舒服,她又不忍心趕它走。


    蘇雲芷打算讓宮傾把小七抱走。嗯,還是讓宮傾在小七麵前做那個打擾了小主子睡覺的壞人吧!


    蘇雲芷覺得自己真是太機智了,在小七麵前爭寵時是要各憑手段的!不過,當她抬起頭朝宮傾原先坐著的位置看去時,卻並沒有看到宮傾。她下意識地在整個內殿裏搜尋起來。內殿有些大,但是宮傾喜歡過極簡生活,因此內殿中的東西不多,視野非常開闊。她馬上就重新鎖定了宮傾此刻的位置。


    看著宮傾站在窗邊吹著冷風的背影,蘇雲芷忽然就呆住了。


    寒風那樣凜冽,然而站在冷風中的宮傾是那樣張揚。


    “你醒了?是因為我開著窗戶,你被風吹醒了嗎?”宮傾聽到了身後的動靜,迴過頭來問。


    蘇雲芷搖了搖頭。


    宮傾很自覺地把窗戶關了。


    蘇雲芷這才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一樣,說:“沒有沒有,我這邊吹不到風的。是小七太重了啦,我的腿都麻了。”她對著小七的屁股拍了一下,小七發出了一陣表示舒服的唿嚕聲,卻還賴在她身上。


    “餓了沒有?要不要叫人給你送一份宵夜?”宮傾又問。


    “在你心目中,難道我除了吃吃睡睡就沒有別的追求了嗎?”蘇雲芷翹起了嘴巴。


    宮傾微笑著。


    蘇雲芷對著宮傾招了招手:“我的腿麻了,你快過來扶一下我。”


    宮傾便朝蘇雲芷走了過來。當她扶著蘇雲芷起身時,蘇雲芷忽然整個人撲進了她的懷裏。小七受不了似的跳到了地上,貓咪也是有尊嚴的,它才不要做夾心餅幹呢,還是去它的貓碗中找貓糧吃吧。


    “怎麽了?”宮傾問。


    蘇雲芷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她緊緊地抱著宮傾的腰,把自己的臉埋在了宮傾的胸腹之間。怎麽辦啊怎麽辦,蘇雲芷在心裏說,怎麽辦啊怎麽辦,她真的好想就這樣抱著宮傾,一輩子都不要放開啊。


    宮傾輕輕拍著蘇雲芷的後背。


    蘇雲芷用臉在宮傾的身上蹭了兩下。


    宮傾那強大到仿佛無所不能的樣子就是蘇雲芷最愛的樣子。當看著宮傾站在窗邊時,蘇雲芷忍不住想起了穿越前曾見過的某一幕。在某個下午,宮傾穿著職業裝帶著她的項目組走進了會議室。這個進門的場景經常會在蘇雲芷的夢裏出現。在那一次,宮傾從蘇雲芷手裏搶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項目。


    按說,那時的蘇雲芷應該是要徹底恨上宮傾的。畢竟,她為了拿下那個項目付出了無數的心血。因為熬夜,蘇雲芷在一個月裏輕了整整十斤。可她最終還是沒能打敗宮傾,到底還是讓宮傾贏了啊。


    可是,奇怪的是,蘇雲芷的心裏分明是沒有恨的。


    即使蘇雲芷總是在叫囂著“我最討厭宮傾了”、“我一定要殺了她”、“嗬嗬,不是她死就是我亡”,但當她在麵對宮傾的時候,她的情緒中從來就沒有出現過“恨”這個選項。恨,那是對宮傾的褻瀆啊。


    而此時的蘇雲芷是徹底把自己的情緒弄明白了。


    是啊,她從未恨過她。她一直都在羨慕她啊。


    ————————


    我仿佛能夠想象她那樣的生活,又由衷地羨慕,因為她現在過著我過去十幾年都一直以為自己將來要過的生活,瀟灑利落,殺人無形。人生原本就如一場戰爭,而曾經立誌要成為女王的我就喜歡如她那樣站在製高點俯視眾生。不必等一個人來為她君臨天下,她本身就是降世的神祇。——蘇雲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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