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著話,屋子裏的沈深捏緊了奏報,神色陰鬱。


    原來阿寶是中了火觀音之毒!


    “明月,進來!”沈深沉聲喚著。


    在木屋外頭的明月清風對視一眼,主子的聲音裏好像帶有怒氣?奏報裏有什麽不好的消息嗎?


    明月清風快步走進木屋,恭敬跪下,“主子。”


    “火觀音,你可曾聽過此名?”沈深盯著明月問道。四個隨侍中,明月專於醫藥。


    明月恭敬拱手迴話,“迴主子的話,火觀音是用景國幽穀生長的岩石觀音花所製,岩石觀音花百年發芽,百年開花,所開之花顏色豔麗如火,卻劇毒無比,一片花瓣就可毒殺千人,中毒後,會全身虛弱,緊跟著會眼瞎眼盲,口不能言,七天後就會全身宛若火燒一般死去,麵目全非,皮膚潰爛,內髒腐蝕。此毒是天下奇毒之首,聽聞火觀音所製毒藥收藏於舜國皇宮中,天下也就隻有一瓶而已。”


    沈深臉容平靜,可手卻捏緊了奏報,“解毒之法?”


    “因它長於景國幽穀,後,景國國師一心道長在幽穀尋到千年冰蛇,用冰蛇的蛇膽製作了解毒丸,但,聽聞,也就隻有一顆而已。”


    而這一顆解毒丸,唯一的一顆解毒丸,阿寶卻一分為二,給了薛夫人和薛暖。


    沈深垂下眼簾,“一心道長到哪了?”


    “屬下這就去探查。”清風忙拱手迴話,隨後在沈深點頭示意後,轉身匆匆的離去。


    明月見沈深臉色平靜,可這份平靜背後卻是陰鬱煞氣,明月拱手低聲問著,“主子……屬下想熬製一份藥膳,給小主子送去,您看?”


    “可。”沈深微微點頭,緩緩鬆開手,平素溫潤輕淡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身中火觀音之毒,一心道長用玉蓮壓著,你自己看著辦,該熬製什麽藥膳才好。”


    明月愕然抬頭,小主子是,是中了火觀音之毒?玉蓮?千年玉蓮?那東西可是陰寒無比啊。


    “待一心道長來了,你與他多多了解一下小公子的病症。”沈深說著,扔下手裏的奏報。


    “是!”


    *******


    薛春昭迷迷糊糊之中,是被熟悉的陰寒疼痛給折騰醒的,這種疼痛他並不覺得陌生。上輩子他一年到頭沒少受折騰,於是,他隻是微微擰眉,努力的睜開雙眼,經驗告訴他,醒,得醒,再這麽迷迷糊糊睡下去,他就會死。


    費勁所有的力氣,薛春昭終於睜開了眼睛。


    耳畔聽到了小筆小墨帶著哭腔的歡唿聲,“小公子醒了!小公子醒了!”


    “醒了就暫時無礙了。”這個帶著笑意的蒼老聲音有些熟悉?誰?


    “道長妙手迴春,廖某佩服。”這又是誰?


    “道長!我兒如何了?”這是娘親的聲音?


    薛春昭費勁力氣,才勉強側頭看去,見自家娘親憔悴蒼白的臉色,不由心頭難受,他張了張嘴,“娘……”


    “阿寶!”薛如玉忙輕輕的握住薛春昭的冰涼的手,柔聲問著,“阿寶可有哪裏不舒服?”


    有,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猶若螞蟻啃噬,蟲子叮咬般的難受,但這些他都能忍受!


    “娘……阿寶很好……”薛春昭說著,說出話來了,才發覺他聲音幾乎沙啞無聲。


    “小公子是好孩子。”坐在床榻邊的道士模樣的老者笑笑說著,安撫薛如玉說道,“夫人莫要擔心,小公子醒來了,這一關就算是挺過去了。”


    薛春昭這時候才看清,那說話聲音有些蒼老的和藹的老者,竟是兩輩子對他有救命之恩的一心道長。


    薛春昭掙紮著想要爬起來給道長做禮,可身上綿軟無力,他便隻能微微的昂起頭,對一心道長用沙啞無聲的聲音說著,“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一心道長微微搖頭,“小公子無需多禮,治病救人本就是我醫者分內之事。”頓了頓,一心道長看著薛春昭,目光柔和慈愛,“小公子剛剛醒來,需要休養,莫要多說。”


    “阿寶,乖,聽話,好好休息,啊,不要說話了。”薛如玉一旁忙說著。


    薛春昭乖乖的點頭,他如今也疲累疼痛得很,聲音沙啞得近乎無聲,說話其實極為辛苦。


    如今見到一心道長,薛春昭知道自己的命,現在真的是暫時無憂了,便放鬆了心神,由著自己再次跌入了黑暗的意識中。


    見薛春昭又睡著了,薛如玉心頭後怕,下意識的看向了一心道長和廖至善。


    “夫人,不必擔心,小公子這次並非高燒昏睡,他是這三日來高燒帶來的疲憊,好好睡,才能恢複得更快些。”一心道長和藹的解釋著。


    薛如玉這才放下心來。


    昨日晚間,阿寶的病情突然惡化了,廖至善都束手無策,她幾乎就要絕望的時候,一心道長和那個文淵先生突然來了,一心道長來了之後,問清了用藥的藥草和分量後,就直接紮針治療,忙了一夜,阿寶方醒來。


    “道長……阿寶能好嗎?”薛如玉看著裹在被子裏小小的一團,心痛如絞,又惶恐不已。


    “夫人,醫者不打誑語。小公子想要完全好起來,那是沒有可能的了。”一心道長歎息說著,“但是,小公子活到弱冠,應是可以的。”


    弱冠之後呢?薛如玉沒有再問下去,隻是死死的攥緊了手,心頭本來壓抑下去的對舜國皇甫,對皇甫文鋪天蓋地的恨意再也難以澆息!


    “夫人不必如此,天地間,奇花異草不少,更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存在,也許,其中就有能夠根治阿寶病症的。”輕淡的溫潤聲音緩緩說著。


    薛如玉轉身,看向一直沉默安靜站在房間裏的沈深,薛如玉理了理衣服,在新夏的攙扶下,站起身,對著沈深躬身做了福禮,誠摯的說著,“先生搭救之恩,小婦人銘記於心。”


    “夫人客氣了。阿寶是沈某的學生,沈某理應如此。”沈深說著,又淡淡開口,“阿寶也該好好休息,夫人,不若我們移步說話?”


    薛如玉點頭,對著新夏新冬吩咐了幾句,廖至善自願留下看顧,於是,薛如玉便親自引著沈深和一心道長到了薛春昭院落的側廳。


    三人分別落座後,薛如玉再次站起身,對著一心道長和沈深分別做禮,聲音壓抑,透著誠懇和感激,“不論如何,兩位對小婦人的大恩大德,小婦人銘感五內,此生,隻要兩位有何相求,小婦人定當在所不辭。”


    沈深微微點頭,此時,他並不把薛如玉這句話放在心上,不過是知道若是不接了這句話,薛如玉絕不會安心,便應了這句話,直至後來,沈深無數次的暗自慶幸,當年他應下了薛如玉的這句話。


    “夫人,此番,我請一心道長前來,本是請道長作為見證人,見證阿寶的拜師之禮。”沈深說著,而至於在偷聽到阿寶病情的嚴重後,他是如何催趕一心道長盡快前來的過程就不必多說了。


    一旁的一心道長心頭苦笑,麵上卻是不顯,他當初在舜國雲城郊外遇見小公子,小公子不知是怎麽認出他身份的,跪地求他相救,他當時隨身帶著那唯一的一顆能解火觀音之毒的藥,卻不想小公子舍棄了自身,將唯一的解毒藥丸給了娘親和妹妹,這份仁孝懂事讓他深為感動,此番被沈深急招來寧陽,說什麽見證人,他是有些好奇,沈深這個冷心冷情的竟然也收學生了?沒想到,卻是小公子!


    真是緣份哪。


    薛如玉先是怔愣了一下,隨即垂下眼簾,開口說道,“先生欲收阿寶為徒?”


    沈深淡淡說著,“正是。”


    薛如玉默然了一會兒,才起身,鄭重做禮,“如此,小婦人代謝過先生厚愛。”


    沈深微微躬身,算是還禮。


    ******


    而是夜,薛如玉去了薛春昭廂房,見自家阿寶兒雖然沉睡,可氣息臉色都漸漸好轉了,才放下心來,叮囑小筆小墨好好的照看,又去了隔壁的小堂房,謝過廖至善,才出了薛春昭的院落,一出院落,走上走廊,就見安嬤嬤抱著小暖暖等候著。


    薛如玉走過去,摸摸小暖暖的手,見不涼,才壓下斥責,抱過小暖暖,歎了口氣,柔聲問著,“暖暖怎麽這麽晚過來?嗯?不乖哦。這個時候,不是應該休憩了嗎?”


    “暖暖要哥哥。”暖暖瞪著茫然空洞的大眼睛,臉上倔強的,嘴唇抿著。


    “好。等明日,哥哥醒來了,就讓安嬤嬤抱你過去看哥哥好不好?”薛如玉柔聲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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