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有意識起到現在過了很多年,具體年數是多少,謝婪沒去記,這和他坐在鬼域之主位子上的時間差不太多。


    時間漫長卻也沒什麽意義可言,能讓他心髒跳動起來的人並不在這裏,這漫長時間唯一的意義大概就隻在於等待。


    等待在自身模糊不清甚至無法確認真實的記憶裏,那個聲音的主人會來找他……


    為什麽隻憑那點真假未定的記憶就能固執等這麽多年,追究原因,謝婪其實說不出來。隻是順從於自己的心意,盡管他的心髒已經停止跳動了很多年。


    “球球有聽話在等。”活人的體溫對於死去的鬼魂而言實在是太過溫暖了,貼靠得太近的話,甚至會種被熾烈的火焰舔舐燒灼著的感覺。但膚色蒼白的鬼域之主緊緊環抱著理論上隻是第一次見麵的黑發青年,身體貼合得十分緊密,一點縫隙也不願意留出。


    這道火光對他而言有無可抗拒的致命吸引力,即使是被烈焰焚燒的痛感也可以忍受,更何況他並不覺得疼痛。


    心底空缺著的部分在環抱住眼前青年的一瞬被填補完整,而身體由於心理上獲得的巨大滿足感而無法自控戰栗起來……


    這並不是疼痛。頭低著抵靠在青年頸側,謝婪微眯起眼仔細分辯著自身的感覺。


    是滿足感,堆積了無數年,對一直找不到的那個人的占有欲稍微得到安撫之後的巨大滿足感。


    被抱得太緊其實並不怎麽舒服,但從貼靠著的那具身體身上感受到傳達過來的清晰戰栗,加上耳邊聽見對方用低啞聲音說出的那句話,顧大大早就心軟得一塌糊塗,哪裏還能去管舒服不舒服的這個問題。


    這個世界的球球似乎是留有一小部分記憶,像對方竟然記得他在上個世界說的那句話,那可以知道,對方一定是等了他很久了。


    “球球乖……”也管不了還在眾目睽睽之下,顧衍抬手就在緊抱著自己的鬼域之主頭上摸了摸。


    青年的聲音很低,大概是顧及在場的其他人才壓低了聲音,但在極近的距離之下,謝婪可以非常清楚地聽見由青年說出的這三個字。


    終於知道記憶裏缺了的那兩個重疊音節是什麽,半眯著眼體會頭上被青年撫摸著的感覺,謝婪把環在青年身上的手稍微鬆開了點。鬆開到不至於讓青年感覺不舒服的程度,但絲毫沒有把人放開的打算。


    他有聽話在等,現在他等到了,任何理由都不能讓他放開這個人。


    這考題嚴重超綱了喂!


    在場無論是鬼域住民還是從人間界遠道而來的活人現在基本都處於一種思維當機的狀態,他們也很想知道擺在他們眼前的這道超綱題的答案是什麽。


    然而那位鬼域之主在把人抱住以後就像是進入到一種安靜等摸頭的狀態,這讓在場目睹全過程的眾人集體失去了言語能力。


    唯一一個情況稍微好點的是這鬼域主人的副手,作為這鬼域裏的二把手,許秋當然是隻見過各種大風大浪的鬼。


    冒著也許會被自己向來心思難辨又喜怒不定的頂頭上司動動手指捏死的危險,許秋裝著低咳了幾聲,之後果然看見自家上司愈加眯起了眼睛。


    從自家上司瞥來的那一眼裏感受到某種極度危險的東西,鬼域的二把手頓時僵了下身體。


    糟,他是不是不該這麽英勇的……


    但是剛這麽想完,隻下一秒,那種極度危險的東西就在那名黑發青年開口說出某個音節的時候消失了。消失得一幹二淨,半點影子都沒留下。


    鬼的聽力向來是很好的,比活人要好很多,於是這位二把手同誌再次清晰聽見在他眼前的黑發青年對他家上司說了個‘乖’字。而就眼前場景看來,他家上司對此非但沒有任何反感,反而還非常受用。


    兇獸無法以牢籠困住,但在眾人眼前這再兇戾不過的存在現在這把頭抵靠在青年頸側的樣子卻簡直能用溫順來形容,甚至讓他們產生一種,對方其實毫無危險的錯覺。


    “先談正事。”被這麽一直圍觀著也不是個事,把粘在自己身上的鬼稍微安撫下來,顧大大就低聲開口。


    知道對方現在並不安心,等這正事談完了,他能有大把時間給自家戀人順毛。多捋捋,總是能把這毛捋順的。


    膚色蒼白但麵目十分細膩俊美的鬼域之主聞言蹙了下眉,與人間界玄術組織的協商談判在這位鬼域之主眼裏顯然並不能算正事,頂多是無意義時間裏的無聊消遣。


    要不是想到要找的人有很大幾率在人間界裏,他早就對鬼域裏的惡鬼不加約束,隨便它們肆虐於人間界,哪還能在早些年跟人間界的玄術組織訂立什麽和平協議。


    和平協議這種東西是要兩界實力相當才可能訂立,人間界說實話並沒有能要求與鬼域協議和平的能力。弱者不擁有話語權,但為了要找的那個人,謝婪願意給予人間界話語權,當然這份權利他也隨時可以收迴。


    “嗯。”雖然蹙著眉,謝婪還是順從了懷中人的要求。


    不情不願地鬆開環於青年腰際的手,把青年的座位安排在首座旁邊,這位鬼域之主才坐迴到他原本該坐的位子上。


    青年希望他‘談正事’,那他會談。


    本來該坐著鬼域幾位權力執掌者的一排座位裏突然夾雜一個活人,尤其這個活人原本還是他們隊伍裏的,是他們為這次高風險行動特地帶來聚運的吉祥物……玄術界的一眾大師們現在心情複雜,表情也很複雜。


    等這正事辦完,他們之後說什麽都要好好跟對方把這事情給問清楚,不然這滿腹疑問簡直鬧心撓肺,他們真是要連覺都睡不好了。


    鬼域這邊的高官們情況也沒好到哪去,但到底都是死了好幾百年的鬼,在外在表現上還比較克製。


    就算現在看著自家上司麵無表情地麵對那些活人,在底下卻握著那名黑發青年的右手把玩手指,這群鬼們在發現以後也隻當作是沒看見。內心哪怕掀起驚濤駭浪,麵上也依然保持一臉平靜。


    “近來人間界惡鬼肆虐的頻率比以往高上不止一點半點,當初鬼域與人間界的和平協議裏明明白白寫有‘鬼域有義務約束域內惡鬼出入人間界’的這麽一條,就近來事件,希望您能給出一個合理解釋。”協議對象沒有好好履行協議內容,要說這些近期來忙得焦頭爛額的玄術大師們沒有半點火氣那是不可能的,再怎麽克製心態,這次玄術組織派來的代表在開口時也還是帶了點興師問罪的語氣。


    把話說完以後即使覺得語氣不太合適也已經不能修改,這位代表幹脆繼續繃著自己的臉色。


    不是不知道人間界與鬼域相比,前者實際是處於一種弱勢地位,但該爭的東西絕對不能讓步。一旦讓步,不知會有多少人死於非命,當然更糟糕的情況是鬼域單方麵撕毀協議,那人間界大概會陷入神佛難渡的無岸苦海——


    “是我方沒履行好協議,在人間界遊蕩的惡鬼由鬼域負責捕迴,之後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手沒有放上桌案,謝婪把玩著鄰座黑發青年修長而帶著溫暖體溫的手指。在成功覆住青年的手背,並把手指嵌入到青年的每一道指縫之間的時候,這位鬼域之主用他質感冷淡的聲音給出了這句迴答。


    這句話一經落下,不僅玄術界的大師們驚訝了,連鬼域這邊的鬼也暗自變動了下神色。


    太好說話了……如果不是這明明白白的威壓還在那裏,在場的鬼們簡直要懷疑他們的上司是被什麽人調包了。當然,前提是這世上有調包他們上司能力的活人存在。


    原本還以為要怎麽費盡唇舌、據理力爭,甚至這些玄術界的大師們都做好了可能要撕破臉皮開啟逃亡求生模式的心理準備。


    結果對方壓根不按套路出牌,這麽輕輕巧巧就給出了他們想要的結果,這讓這些大師們還怎麽保持平靜心態。


    而且後半句裏的‘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是有極大意義的一段話,如果按照正常思維理解,這是對方向他們承諾人間界不會再有惡鬼肆虐的意思……


    準備好的長篇腹稿一下失去出場的機會,作為代表的林大師噎了下,緩了兩秒他才繼續下一步要做事情:“每年七月十四的鬼門大開之日,去往人間界的鬼魂數量希望能加以限製。過多的鬼魂湧入會導致人間界的陰陽失衡,就算隻有一天,修複起來也不是易事。”


    七月十四是個特殊的日子,唯獨這一天兩界通道的進出次數是沒有限製的,這也就導致出現林大師話中所說的這一狀況。每年七月十四一來,這天過後,玄術組織的人都得累死累活一個多月才能把人間界失衡的陰陽給調和過來。


    “可以。”覆完手背,嵌完指縫,這眉眼冷淡的鬼域之主又用指尖描畫輕點在青年的溫暖手心裏,這次的迴答同樣十分幹脆。


    他可以答應這些活人的各種要求,隻要這能讓他旁邊的黑發青年高興,又或者這是對方所希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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