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究竟是來幹什麽的?自取其辱嗎?


    這年的南城蟬鳴聒噪,花葉亂飛。


    朝朝暮暮,歲歲年年。


    那年十九歲的溫槿等到了許南風。


    後來三十二歲的溫槿,也等迴了許溪舟。


    【我趴在窗口,聽著夏日聒噪的蟬鳴,看見家門前的木槿錦簇繁茂。陽光穿過枝葉的縫隙落在我的眉眼。


    木槿花被風卷席著從樹上遙遙而下,無意掠過我的心尖。


    你告訴我花開花落又一年。


    可舊疾當愈,萬物更新。


    我在夏天等不到你,還有秋天。


    反正木槿花開兩季,歲歲年年。


    許溪舟】


    【我曾用力踩過你的影子,吻過你的臉,妄想化成你心上朱砂,窗前木槿,與你相依相連。


    溫槿】


    第52章


    重海的的盛夏才到,明明還離秋季那麽遠,這幾天的風卻涼的仿佛把那秋意提前卷了過來。一連幾天陰雨綿綿,學校裏濕氣很重,院子裏的木槿花都被暴雨打濕凋零,萎.靡不振。


    這裏山路坎坷,泥地濕滑,為了保證小朋友們在上學路上的安全,學校決定放三天假。


    估計過幾天天也就會晴下來了。


    溫槿也因此能偷閑一段時間。


    許溪舟自那次之後又沒了音信,溫槿心裏想著吳隅的車,又帶這點兒小私心,主動打過好幾次電話,每次許溪舟都說還在修。他說有問題的不止是車輪,很多不容易注意的小地方都多多少少有點問題,許溪舟怕這車開出問題來,說既然幫他修了,就會修好。


    溫槿將這事兒告訴吳隅的時候吳隅已經納悶到懷疑人生了,撓著腦袋摸不清頭腦,氣憤道:“我新買的車,怎麽會四處都有問題?難不成有人要害我?是我爸的對家!?”


    眼看著他馬上要腦補出一出豪門恩怨糾紛的大戲,本來就岌岌可危的父子情更有雪上加霜之危險,溫槿忙道:“有可能是太久沒開了,有些零件都生鏽了吧。畢竟我們一直在山區裏,車也沒開過多少次……”


    這話說出來,溫槿自己都不信。吳隅那種價位的車,哪會一下爛成許溪舟說的那個模樣啊。


    吳隅緩了緩,腦子轉了會兒,突然恍然大悟:“那哥們兒不會是故意的吧!?不會啊!我和他無冤無仇,他幹嘛要禍害我的車!?”


    溫槿:“……”


    溫槿幹笑道:“怎麽會,溪舟哥不是那樣的人……”


    吳隅無語:“哼!知人知麵不知心,前幾次見麵我就發現他瞅我的眼神不對勁!活像我欠了他幾百個億似的!”


    溫槿:“……”


    總之這事兒還是被溫槿搪塞過去了。


    所以過後溫槿又硬著頭皮給許溪舟打了一次電話,怕他那邊工作忙不贏,便善解人意道:“車好了你和我說一聲就好,你工作忙,我自己開迴來就行。”


    哪知道許溪舟這迴也沒推脫,直接道:“車已經好了,你什麽時候過來?”


    溫槿:“……”


    怎麽好的這麽突然?


    溫槿沒敢問,卑微道:“我等一下去路口等等班車,估計下午兩三點能到,你把地址告訴我就行。”


    許溪舟低低「嗯」了一聲,低聲說:“我在車站接你。”


    溫槿想說「不用」,可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迴去,笑道:“那麻煩哥了。”


    這迴許溪舟沒有說話。


    許溪舟不說話,溫槿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想想好像又不是掛斷電話的時候。於是互相就這麽不言不語的沉默著,任由彼此的唿吸隔著通話筒響在耳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溫槿以為電話已經掛斷了的時候,他才聽見許溪舟沉聲道:“今天重海下雨了。”


    溫槿看了眼外麵仍然陰雨綿綿的小院,迴道:“是啊,好像要把前幾年的都給補上似的。”


    許溪舟又沉默了半晌,才沉聲問道:“腰,疼嗎?”


    溫槿一怔,垂下了眼,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他知道他就算是為了安撫許溪舟,也該說一句「不疼」。可是他因為常年處在這種濕氣重的地方,腰疼越發已經嚴重原本也覺得沒什麽,許溪舟一問,心裏也莫名跟著難受起來。


    這幾天雨下的時大時小,腰部的舊傷更加變本加厲。溫槿這會兒還是剛剛從躺椅裏坐起來給許溪舟打的電話。


    所以這一刻,他居然有點想和許溪舟說「疼」。


    我疼,但我怎麽敢和你說我疼呢。


    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沒有底氣再和他說這樣的話了。


    於是溫槿隻是笑了笑,輕聲說:“比之前好多了。”


    才不是。


    “路上注意安全。”許溪舟突然開口,像是知道了溫槿的猶豫裏的未盡之言。


    溫槿悶悶應了,還想再說什麽,又聽許溪舟道:“我在車站等你。”


    村裏的班車早上六點和八點一趟,下午兩點一趟,一共三趟。


    溫槿給許溪舟打電話時下午的唯一一趟班車就已經快到了。


    鹿傾的老家就在這兒,自然沒有住在學校裏,學校一放假就迴家裏陪老人去了,溫槿便隻在走之前和吳隅急匆匆打了個招唿。


    吳隅看他那副臉色蒼白的模樣,嚇得不行,說他自己去就行。反正開個車的事而已,來迴也沒多少時間,也不是非要溫槿去開。


    但被溫槿拒絕了。


    許溪舟說在車站等他,那他就一定要去。


    就算隻是去和他見一麵。


    可吳隅性子也倔,說什麽也不讓溫槿一個人去,溫槿無奈道:“我估計今天迴來不了了,腰疼的厲害,正好去醫院做個檢查。”


    吳隅還想陪他去,聽溫槿說許溪舟在那邊接他這才悻悻閉上了嘴,又囑咐了幾句才讓人走。


    溫槿出去時正好在路口趕上了最後一趟班車。好在由於是雨天,還是下午,這會兒車上也沒什麽人,而且基本都是一些老人,溫槿上車時還有幾個座位。


    村裏幾乎沒有不認識溫槿的,溫槿一上車,什麽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們都來跟他笑眯眯打招唿。溫槿很喜歡這些質樸的長輩們,他在這兒教書沒少得到過他們善意的幫助。盡管微小,卻也是一份用盡全力的心意。


    本來幾個奶奶想拉著溫槿說說話聊聊天。但見他這副麵色蒼白的模樣,關心的問了幾句,得知他是生了病,又趕緊讓他好好休息休息。於是接下來這一路上,車內都前所未有的安靜,偶有說話聲,也被壓得很低很低。


    溫槿被山路顛簸的睡不著,腰上又疼痛難耐,總是坐一會兒就要站起來。


    中途還在縣城轉了一次車,磕磕絆絆的到了重海。


    溫槿擠不了車,總是在最後下車,而且因為缺乏運動,這會腰不僅疼而且酸,下車時幾乎站不穩。他雖然不暈車,這一路顛簸下來心內也不好受,渾身上下都難受的緊,連思緒都混亂了起來,發了好一會兒呆才強撐著往外走,索性一出車站就看到了許溪舟的車。


    許溪舟的車在南城並不起眼,但是溫槿認得他的車牌號,開頭字母還是wj,兩年過去了,他也沒有換。


    也可能隻是用習慣了而已。


    溫槿不想讓許溪舟久等,一看到他的車就立馬繞到車頭打開副駕駛的門輕車熟路的坐了上去。


    他本想狀似無意般問問許溪舟來多久了,話還沒出口,許溪舟卻已經搶先一步:“很疼嗎?”


    他的眸色隱在車內昏暗的陰影下,額前的發也微微有些長了,隨著歲月的磨礪,他越發沉穩清雋。


    溫槿偏了偏頭,強顏歡笑道:“老毛病了,早就習慣了。”


    即使溫槿看不清許溪舟此刻的麵部表情。但是這麽多年的相處,溫槿也能很快感受出許溪舟的情緒變化,他將落在他腰上的目光收了迴去,也避開了溫槿的眼。隻是緊緊抿著唇,視線落在前麵,叫人一時間想不明白他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直到許溪舟將搭在副駕駛座上的毯子扯下來蓋在溫槿身上,然後調高了車內的暖氣。


    “地方有些遠,你先睡一覺。”他說。


    溫槿笑了笑,點了點頭,心中微暖。可即使嘴上答應了,他也沒指望自己能夠睡過去,隻是閉著眼睛腦子裏胡思亂想著一些有的沒的,沒想到隨著暖氣的熏騰,他的困意居然也跟著上來了。


    接著眼皮開始變得沉重難開,腰上的疼似乎也沒那麽劇烈了。不過片刻,溫槿就撐不住,倚著車窗沉沉睡了過去。


    好像就隻有許溪舟在他身邊的時候,他能夠忘記那些噩夢忽視那些疼痛,安安穩穩睡個好覺。


    許溪舟是他的幸運符,也是他噩夢裏唯一的溫度。


    許溪舟偏頭看過去時溫槿的唿吸已經變得平緩,他的臉色仍然有些白,細看鬢邊額上還有細細密密的冷汗。


    許溪舟歎了口氣,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被他掐的泛白,許久才平緩下躁動的心,看著睡過去都皺著眉難受不已的溫槿,又忍不住偏頭紅了眼。


    你看,你就不在他身邊一會兒,他就照顧不好自己了。


    溫槿再醒來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車內仍然暖氣蒸騰,天空雖然陰沉依舊,但好歹是沒有繼續下雨了,腰上的疼痛也緩解了許多,隻是密密麻麻的微酸。


    溫槿本以為自己醒來之後人就應該在店裏了,哪知道許溪舟沒有帶他去修車那兒,而是將車開到了醫院門口。


    這是重海市中心醫院。不知道已經到了多久了。


    “這是……”溫槿還懷疑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


    許溪舟見他醒了,立馬關掉了手機,扭頭麵不改色的迴道:“順路。”


    溫槿:“……”


    然後溫槿就被扯著去醫院裏莫名其妙的做了個全身檢查。


    他們還在一起時,許溪舟就一直堅持每個月帶他去醫院做一次全身檢查。許溪舟擔心他腰傷複發,也為了緩解手術後留下的後遺症,曾經還在南城約了一個資曆很深的老中醫給他開藥調養。就是每次吃藥許溪舟都要準備很多蜜餞,然後哄著人把那些苦到發色的藥喝下去。


    隻是後來離開了南城,老中醫也退休了。


    這次許溪舟也是有備而來,特意讓朋友留意過這裏的醫生,早就在他睡著時就預約好了。


    於是等拍完片子做完檢查,兩人就直接到了醫生那兒。


    腰傷倒是沒有複發的跡象,也沒什麽別的改變,隻是相比起之前溫槿的身體承受能力又弱了一些。估計還是因為重海的天氣引起的。


    醫生看他這個情況,本來是建議他留院觀察一下。但溫槿一向不喜歡醫院,而且也覺得沒有必要,就拒絕了。許溪舟也沒有多說什麽。


    醫生就隻好給他又開了一大袋子七七八八的藥。


    許溪舟知道溫槿不愛吃藥的習慣,以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喜歡耍那些幼稚的把戲,撒嬌耍賴直往許溪舟的心上跳,就為了少吃兩粒。


    好了,現在他不在他身邊了,估計也隻有真的受不了的時候才會吃了。


    離婚離婚!受折磨的是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先生與朝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畫師Meow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畫師Meow並收藏先生與朝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