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肅且華麗的大會議室裏坐滿了淵深的高層和他們的心腹,但群龍無首,他們再無往日的和諧,目眥欲裂好像要把對方撕了一般。


    沈秋成給李淳中打電話,把他叫到家裏來,遞給他一把手丨槍,李淳中整個人都呆住了,根本不敢拿。


    沈秋成安慰他:“放心,這裏麵沒有子彈,不會走火,你要做的隻是一直把手放在衣兜裏假裝你有一把槍,無論誰跟你說什麽話,你一定要充耳不聞,原地不動。記住,千萬別把這個東西拿出來。”


    說的怎麽像是要去火拚一樣?


    李淳中瘮得慌,小聲問:“秋成,你是要幹嗎啊?”


    沈秋成抬起手,落在李淳中肩膀上的時候也注入了無限的力量,目光堅定地說:“在這裏,唯有你這一個朋友是我心底的最後一道底線,我能信任的隻有你!”


    李淳中直愣愣地看著沈秋成。


    “你就把自己當做是電影中的神槍手,淳中,我現在非常需要你的幫助。”沈秋成擲地有聲,“你不會有任何危險,我一定會保護你!”


    沈秋成從不輕易給任何人承諾,但他一旦給了,就一定能做到。李淳中知道沈秋成,也了解沈秋成,他盯著對方的眼睛,狠狠地一點頭。


    沈秋成一個“走”字簡短有力。


    股東大會明爭暗鬥,正吵得熱火朝天,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在沈秋成破門而入的時候,整個會議室頓時像多諾米骨牌效應一樣,一位波及一位,鴉雀無聲,甚至連正常的交流聲都識相的消失了。


    他就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徑直行至董事長的正席上,拉開主席位置的黑皮轉椅,從容不迫地坐下。


    李淳中就穿著一身黑衣黑褲,戴著黑超黑帽,站在會議室的門口。


    在眾人的注視下,沈秋成拿出煙盒,對著辦公桌沿輕磕了一下,兩支香煙從善如流地掉了出來,滾到他的腳邊。


    沈秋成想了一秒鍾後,還是斜了下腰,從地磚上拾起——掉過地上的髒煙頭就不要吸了吧,沈秋成這時候冒出了這個想法——兩支煙朝煙灰缸裏隨手一撇。


    沈秋成一抬眼,仔細端詳著對桌而坐的所有人的麵容——真像一幅現代版的清明上河圖,每個人的表情都惟妙惟肖。


    他修長的手指一下下的敲擊著桌麵。


    “叩叩叩——”的細微聲音卻在這個死寂的偌大空間裏被無限空放,散播而去——


    長久到足以要將人逼瘋的時間空白——


    沈秋成看的到在桌有一位算一位,每個人腦袋上徐徐升起的大大問號,而他自己輕輕笑了起來。


    冷入骨髓的笑聲。


    “人還挺全。”然後他把玩了一下手上的打火機,挑了下唇角,“隻不過這麽重要一次會議,竟然沒一個人記得去沈家請我,你們自己說說,合適嗎?”


    戴嘉木這個暴脾氣最先沉不住氣,直接拍案而起,“沈小少,沈少爺。我們現在叫您一句沈少爺,是看在老沈總的麵子上,您可別就得了便宜賣乖,以為是大家的少爺了!”


    沈秋成略略地挑起一側眉峰,淺淺的笑容依舊風度不改,“別這麽陰陽怪氣的對我說話,我可從來沒覺得是你的少爺,你配嗎?”


    未待戴嘉木發作,旁邊的聞錚搶先猛地站起,咬牙切齒,“沈秋成,真令人意外呀,沒想到你這乳臭未幹的小子口齒還挺利脾氣還很硬,你現在的態度就是想魚死網破咯?”


    “我說聞叔,是不是我大哥這些年給您的東西太優渥了,您過得太舒服了,以至於您誤以為我大哥去世之後自己就是主子了,忘了淵深到底姓什麽?”


    沈秋成目光冷厲到極點,但卻笑了起來,“你們都給我記住,他姓沈,一輩子姓沈!”


    就在這個時候沈纖夏叫道:“沒錯!他姓沈!就算沒有沈秋成,還總有我沈纖夏吧,不知道你們一個個都在瞎折騰什麽?”


    沈纖夏這句話亮出來,立刻引起一片嘩然。


    沈秋成遞給沈纖夏一個了然的眼神,沈纖夏則對他俏皮地眨眨眼。這個爛攤子,她是真的怕沈秋成撒手不管啊,那她怎麽對得起從小待他如親女兒般的小叔沈東上?


    戴嘉木猛地一踹會議桌,竄起來罵:“對對對,淵深姓沈,也確實沒我們外人什麽事,你們愛咋咋地吧,以後就當沒我戴嘉木這人。”說著一甩胳膊,便怒氣衝衝的往外走。


    “站住!”


    “站住!”


    同樣的一句話,不同的聲音,在同一個時間,出自兩個人的口。


    沈秋成瞥了一眼與他異口同聲的聞錚,端起水杯淺淺飲了一口,從水杯邊緣抬起眼睛,“你要去哪?”


    “你他媽管我去哪!”戴嘉木暴跳如雷。


    “沒我的命令,你今天敢出這道門試試!”沈秋成眼角的餘光向上一挑,落在戴嘉木的身上。


    一身黑衣的李淳中,如幽靈一般攔在戴嘉木的身前。


    戴嘉木的目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李淳中那伸進衣兜的手,這些所謂的“江湖道”他可是個中老手,當年也運用到了如火純情——他明白這裏麵懷揣著的不是刀就是槍。


    不得不說,沈秋成這小子不愧是沈東上的兒子,這方麵還是有些天賦,但這些用在他身上就未免太班門弄斧小巫見大巫!


    就在戴嘉木伸出手將要碰到李淳中的時候,沈秋成突然說道:“戴叔叔,又不是年輕那會了還那麽衝動幹嘛?何不過來喝杯茶,好好聊聊?”


    戴嘉木迴過身看了沈秋成一眼,並不想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事,轉過身還是要拿李淳中開刀。


    “戴叔叔,睜大眼睛好好瞧瞧你眼前的人是誰?”


    沈秋成的一句突如其來的話,讓戴嘉木又是一愣。


    是誰?


    他是誰?


    戴嘉木仔仔細細地盯著眼前的李淳中,在腦海中翻箱倒櫃,還是沒找到一絲一毫的片影。


    “動起你的腦子,好好想想,”沈秋成慢條斯理地說,“不要太小看我父親,你們真的以為他在死之前將所有的東西都交付給我大哥的同時,沒有留下任何東西給另一個親生兒子嗎?”


    這句話一放出來,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假亦真時真亦假,但氣勢上已經出現劣勢,便一時半會兒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沈秋成唇角一勾——事態發展到現在尚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一切是個未知數,而他不想也不會讓自己陷入那種模棱兩可的境地裏。


    今日事今日畢,以後的事情那就以後再說。


    沈秋成不需要再多說什麽,廢話說的越多反而更容易被人抓出破綻——他站起身,麵無表情地慢慢掃過全場,轉身要走。


    “等一下!”


    聞錚噙著笑擋住了沈秋成的去路,“沈小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也未免太不把我們這一群老東西放在眼裏了吧?”


    沈秋成的視線慢慢從下滑上,像尖刀一樣刺向聞錚。


    聞錚湊近沈秋成的耳邊,低聲說:“很多複雜之極的事情,往往應該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解決,你說對嗎?”


    沈秋成冷笑了一聲。


    “秋成,你也別怪當叔叔的做事太絕情,這都是你逼的。”


    沈秋成微微動了動眉心,“然後呢?”


    聞錚慢條斯理地拍了拍沈秋成的肩,在旁人看來簡直是一派祥和的景象——“他們不知道,可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有多能耐我是一清二楚,論單打獨鬥這整辦公室的人沒有一個是你的對手。可是秋成,你的問題出就出在你這個人生性涼薄,又心機多疑——這麽重要的場合你竟然連許恆舟都不帶上。怎麽?因為你大哥的事情猜忌他?現在當叔叔的就給你上一課,人生活在社會裏,單打獨鬥再厲害終究還是要被成群結隊的螞蟻蜜蜂一口一口咬死!你有沒有想過,隻要我們稍稍動一動手腕,你就再也沒辦法從這裏走出去?雖然現在是法治社會,但淵深的背景戳在那,我們給你放在大別墅裏好吃好喝‘供’上十年二十年又有何不可?”


    沈秋成順著聞錚的話說下去:“可是我的好叔叔,你又怎麽知道我是單打獨鬥呢?就是因為舟哥?嗬嗬嗬嗬——嫂子在醫院馬上就生了,你以為我真的那麽不懂心之所向人情世故?”


    聞錚看著沈秋成,辨別著他話中的真假度分別有幾分。


    沈秋成掃了聞錚一眼,邁開大步繼續朝門口走。


    “不能讓他走!”立刻有人從後麵跳了出來。


    李淳中已經嚇得丟魂兒了,見到幾個人撲向他們,立刻拽出懷裏的東西衝著對方叫道:“不許動!後退!”


    直到這裏沈秋成才知道事情真的糟了!


    他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李淳中動槍是因為,李淳中是個實打實的外行人!


    隻要是稍微懂一點槍法的人都能從李淳中端槍的姿勢看出來他是個門外漢,專門唬人來的。


    他之所以給了他一把真貨,是想讓他藏拙的同時可以壯膽兒。


    戴嘉木一看到李淳中的樣子就大笑起來,“沈秋成,你裝腔作勢的本事真是厲害啊,比起你大哥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們都被你找的門外漢給驢住了!”


    “多謝誇獎。”沈秋成微笑著說完,直接勾住李淳中的手臂,挑了下眉,“我們走。”


    “你哪也走不了!”


    沈秋成慢慢迴過身,看著那些人,語氣平靜地說:“讓我們走。”


    聞錚叫道:“沈秋成,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神仙也別想帶走你!”


    “——聽說神仙也帶不走他?”一個懶洋洋的低沉嗓音從門外傳了過來,隨後有幾個男人將會議室的大門從外麵打開,進入大家視野的是一個叼著香煙的男人,英俊精致的麵容,飛揚跋扈的眉眼。他朝前走了幾步,站定在沈秋成的身側,吸了一口煙,慢吞吞地說:“神仙帶不走他,但是我能!”


    他看了沈秋成一眼,連理都沒看那一屋子的人,直接轉過身原路返迴。


    “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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