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說的果然不假。


    一大早整個前山就在喧鬧的、迎接洛家族長的儀式中醒來。


    冉冉完全是被吵醒的,她睜開惺忪的睡眼時,同屋的人已經穿戴整齊來到了她門前。


    陽光透過門上的縫隙投射進來,也映出門外之人的影子。


    “晏溫兄,快快起來看熱鬧,洛景華的好爹帶著那個紅夫人來無山找場子了!”


    冉冉分不清到底是哪個少年在叫她,但反正不是穀凡。


    冉冉依照修仙者的樣子,捏了一個淨塵決,頓時感覺渾身上下煥然一新,同時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清爽沁入她的靈台,就好像用冰水洗了個舒適的臉。


    明明冰水是和舒適沾不上邊的東西,但她就是覺得隻有這麽形容才符合心裏的感受。


    冉冉正納悶為什麽前些天施展的淨塵決沒有這樣的效果,便聽得門外響起一陣陣驚唿聲。


    她隱隱約約聽得“聖女大人”的字眼。


    下一瞬,她果然聽到聖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你可準備好了?”


    屬於沈晏溫的那顆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跳動,全身的血液像是逆流般洶湧,冉冉感覺詭異地摸了摸臉。


    她需要因為沈晏溫的緣故在聖女麵前在意儀容儀表嗎?


    腦子還沒得出答案的時候,身體已經下意識在房間裏尋找起鏡子,隻是找了片刻竟然沒找到。


    聖女的聲音再次在門外響起,“沈晏溫?”


    但凡沈晏溫在麵前,冉冉一定會打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兩拳,明明昨天都聽過聖女是如何“喜愛”顧清玨的了,這貨竟然還會感到心動?


    清醒一點啊,聖女根本不喜歡任何人,她可能就沒有感情這種東西。


    冉冉在掙紮間推開了房門,便見門外密密麻麻、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她看。


    她一時覺得她成了某種被人類圍觀的珍稀物種。


    但在無山,能夠讓聖女親自來前山邀請的人,不就是無山的珍稀物種麽。


    這些看著他的人的眼睛裏,情緒各異,驚訝、嫉妒、不敢相信……什麽都有。


    直到聖女朝冉冉伸出手,冉冉很確定,她真的聽到了周圍人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偶爾還夾雜著幾句嘟囔,冉冉也聽不太清,隻有幾個關鍵字眼。


    “……沈晏溫何德何能……”


    冉冉露出微笑,就憑他身體裏現在裝的是她這個來自異世界的有趣靈魂。


    這無山烏泱泱這麽多人,隻有她這個天外來客能讓聖女覺得是個合格的傾訴對象,這群人是該好好反省,並且嫉妒她了。


    這份沉甸甸的“嫉妒”是她應得的。


    冉冉如此想著,越發心安理得起來,並且就以聖女的實力,讓她越來越喜歡自己,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她坦然地接受起【聖女新寵】這個名號。


    冉冉將手放在聖女素白的手掌之下,緩緩攤開,意思再明顯不過。


    她是男人,她牽著她。


    心裏冒出這個念頭時,冉冉隻覺得說不出的別扭,其實她隻是想讓畫麵看上去沒那麽違和。


    跟沈晏溫男人的大手相比起來,聖女素白纖細的手顯得很小。


    誰料聖女微笑著按下了冉冉的手,依舊是用她的手牽著她,而後附到冉冉耳邊說話。


    聲音很輕但不容置喙。


    “弱勢和強勢,不能變。”


    威脅和警告意味十足的話,冉冉聽得心頭一跳,可當她用警惕的眼神看向聖女時,又隻能看到聖女美好的微笑。


    她有些搞不清狀況,聖女不能是用這句話在跟她調情吧……


    聖女的耳語沒有結束。


    “你的話我昨晚想了很久,都很有道理,但道理並不適用於每個人,你說呢?”


    冉冉還能說什麽,當下隻會呆愣愣地點頭。


    聖女的話輕柔如絮語,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你的道理放在我身上並不適配,至少我覺得,我還是一直保持強勢的位置比較舒適。”


    冉冉猛點著頭,“當然當然。”


    “您一直以來都是強勢地位,習慣了這樣的地位,要改變是令人相當不舒適的感覺。”


    “你明白就好。”聖女說完開心地露出微笑,冉冉隻感覺冷汗狂冒,她背後的衣服很可能都被汗水浸濕了。


    此刻她才真正領會了“伴君如伴虎”那句話的含義。


    上一秒讓你仿若置身天堂的人,下一秒也能輕易推你入地獄。


    然而她的危急關頭、生死一線,落在別人眼裏卻成了她與聖女言笑晏晏的笑鬧場景。


    一時不知道有多少嫉妒的眼神投射過來。


    冉冉真想大叫一聲,他們要是喜歡他們隻管來試試!


    一想到嫉妒這兩個字,冉冉就不可不免地會想到秦思翊。


    “翊大人呢?”


    聖女語氣淡淡:“我沒帶他來。”


    “翊大人竟然沒意見?”


    “他當然有意見,”聖女微笑著看著冉冉,“但還是那句話,我是強勢方,我在與我自身相關的任何關係裏都是強勢方。”


    “他的意見並不是重要。”


    冉冉訕訕的,“這是您昨晚想通的?”


    聖女竟然點了點頭,“你教的這些很好用,你是一個好老師。”


    “強勢方隻需要在意自己的感受就好,秦思翊也是一樣,他是依附著我生存的,不該在這樣的基礎上不斷對我提出要求。”


    “應該反過來,像現在這樣,他對我說的話乖乖照做,如果不能,他就該離開。”


    救命……


    即使對秦思翊了解不深,冉冉也知道他是個多麽偏執的人,他對聖女的一切都偏執的要命,不隻是醋壇子那麽簡單,現在竟然因為她的一番話從聖女口中聽到“做不到就離開”這樣傷人的言論……


    心裏對於秦思翊的愧疚一下子湧上來,冉冉心想她哪裏是一個好老師,她分明是個大惡人!


    她這個大惡人讓另一個大惡人覺醒了不該覺醒的東西。


    萬一哪一天聖女突然宣布,她要做整個世界的強勢方……


    丸辣!徹底丸辣!


    不管心裏如何想,冉冉麵上仍舊保持著畢恭畢敬,“您覺得開心就好。”


    聖女忽然笑了笑,冉冉也不知道她在笑什麽。


    但這個笑容帶給她的詭異感,不亞於她昨天直麵冷臉聖女時的恐懼感。


    聖女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今天這麽大的場麵明明是為了審判洛家人才有的,聖女卻不忘專程過來邀請她一起去。


    聖女是在做給其他人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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