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昨日睡了一晚馬車,今日又坐了一天馬車,這背貼到了床上,自然是一下進入了夢鄉。逍遙心思單純,一心隻想看看萬裏河山,這夢裏自然少不了天地廣闊,逍遙自覺得自己眼前萬馬奔騰,蹄聲震天,自己跟著馬背後狂奔,隻覺得自己逍遙到極。繼續跟著馬奔跑著,卻覺得馬蹄聲來越嘈雜,突然發現前方的馬背上臥著一隻青蛇,這蛇直直的往逍遙臉上撲去,逍遙隻覺得臉上一陣巨痛,便從夢中醒來。


    正在她想著為什麽夢中被咬,醒來也會覺得痛時,卻發現那隻‘青竹蛇’正站在她的榻邊。


    “這大半夜的你.....“


    還沒等逍遙把話說完,紹淩便用手捂住她的嘴將她按在床上,逍遙不懂功夫又沒見過這陣仗,連想到今日的通緝令心裏隻覺得自己馬上要死了,這扭動起來大有殺豬之執,而紹淩身上的傷還沒好,哪經的起她這樣折騰,於是狠狠說道:“安靜點。”


    逍遙不能說話,隻能用力點頭表示服從。紹淩鬆開手,示意逍遙走到門邊,用手指了指門外,逍遙側耳往外聽,外麵聲音嘈雜,隱約聽到什麽人販子、拐賣等詞,接著烏恩的聲音也加入了進去,伴隨著些許吵鬧聲,逍遙正用力聽個清楚,可是卻又被女子從門邊拉開,女子讓她帶好衣服,自己推開窗戶,按著刀四處張望著窗外。


    對於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逍遙被驚的一臉懵呆,隻見女子站在窗外,用她無法反駁的口吻扔下了一個走字,此時逍遙也不知道為什麽對這個走字像是著了魔,自己沒辦法去抗拒在這種情況下女子突如其來的命令,於是沒做考慮也跟著跳出了窗外。


    “你被發現了?”逍遙看著腳下,生生離地麵有丈半高的,一邊打著哆嗦,一邊問道,這平白無故來找上來的人,難免想到跟女子有關。


    而紹淩並不理會逍遙,沒有確定結果前她需要先觀其變,習慣了飛簷走壁的紹淩與逍遙有著強烈的反差,她單手抓住房外的木梁,弓腰繼續往四周張望,耳朵時不時的靠著牆體傾聽。


    “你可千萬別殺人呀。”逍遙看女子一手還提著彎刀,擔心她一時衝動,不由的補腦出一副殺人屠村的魔頭形象:“他們都是老百姓,實在不行你就自己跑。若我和烏恩被捉了,他們也不敢拿我們怎麽樣。”逍遙心裏有譜,厚義侯的女兒莫說一個縣守,便是九卿大員也得賣她三分麵子。


    “還有,你能不能不要走那麽快。”逍遙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腳下,吞了口唾沫說道:“我...我腳老哆嗦。”


    紹淩迴頭,看自己已與逍遙拉開了一段距離,雖然在她看來這一尺長的屋簷是足夠讓逍遙行走的,可是卻擋不住逍遙狼狽的模樣,屋內的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紹淩微微皺眉,此時看來不能放任這個傻子發呆了,於是退迴逍遙麵前,將刀收入鞘中向逍遙伸出空出的手掌。


    麵對女子突然的好意,逍遙當然不會拒絕,相比固定的牆體,逍遙此刻似乎更願意相信這位強力的女子。她努力保持著平衡,放開勇氣將手向女子的方向伸去,似乎還是太緊張,隻是輕輕的觸碰到指尖,可是就在指尖交錯的一瞬,紹淩重心向前一把捉住逍遙的手,逍遙心裏的石頭一下放在了地上,也就在那一瞬逍遙被一把拉到女子懷前。


    紹淩擔心逍遙又在屋簷上緊張的亂動,便讓逍遙又靠在牆體邊站著,自己則站在她外側兩手捉住牆體的梁柱把她護在跟前,逍遙的鼻子正正對著女子的脖子,雖然前日為女子擦身把應不應該看的都看了,但也如此近距離的觸碰還是第一次,感受著額頭上女子傳來的鼻息和她環繞著的保護,有了安全感的逍遙心頭還有點興奮,畢竟是世家小姐什麽時候經曆過被人追上屋簷這種事,竟然忍不住的摸了摸女子的頸間,還不忘記感歎一句:“你這蛇脖子還真長。”


    脖子這樣的死穴是刺客的禁忌,紹淩一把捉起逍遙放肆的手按在牆上,她把臉杵在逍遙麵前認認真真的說了她無認識幾天中最長的一句話:“如果你想死,就再動我試試?


    逍遙看著真是變了臉的女子,隻好訕訕一笑,老實的低頭不語,不過心裏卻想著這真還是打蛇打七寸啊,可是把這青竹蛇給打火了。


    今日紹淩本想著盡快休息,這樣也能加快傷口的迴複,可是一躺下便聽到樓下的吵雜的人群聲往這客棧越來越近,不過憑紹淩的推斷這來勢洶洶的一群人應該不是捉拿她的縣兵,因為從金竹至陽河快馬加鞭也得一整天的時間,這才幾個時辰又無人看到自己。就在她準備起身查看的時候,卻瞄到了今日樓下的老頭子拿了一把菜刀守到烏恩門口,這才有了她去找逍遙的這一出。所以不出意外現在樓下來的那批人找不到自己和逍遙那應該都聚集到烏恩房間裏的。


    看逍遙剛才一下還有開玩笑的精神,紹淩也不再像剛才那樣護她,現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狀況,紹淩牽著逍遙的手慢慢往烏恩房間的方向移動,而屋內的聲音也越來越明顯。逍遙淩給逍遙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便把頭靠在了牆邊,逍遙也會著樣子豎起耳朵去聽。


    “各位鄉親,我就是一個馬夫,到底哪裏像人販子。”這是烏恩的聲音。


    “那你就說說今日那漂亮丫頭跟你們是什麽關係?”這個聲音又老又緩,看來是樓下的老頭子:“而且現在那丫頭又在哪?你口中那個東家又在哪?”


    老頭子說完後,那房間又七嘴八舌的聲音此起彼伏。


    “你可知我陽河縣有宵禁的傳統。”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說話了,房間又安靜了下來:“這大半夜的,就算不是人販子,你的同伴這麽晚不在了,總得給本亭長一個交代。”


    “我一個馬夫怎麽知道我們東家去哪了?”烏恩解釋道,不過很快聲音又被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給壓了下去。


    聽著平時烏恩被叱喝,還不無反駁,逍遙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還有一絲爽意。


    看著逍遙一邊聽一邊偷笑並不著急的樣子,紹淩指了指房間問:“你有辦法?”


    “若是追殺你的人,我怕沒辦法,不過這事我確實有法子。”逍遙翹嘴一笑,顯出兩個小小的酒窩。


    對於逍遙的自信紹淩還是有些懷疑,不過若以紹淩的法子來說肯定是行不通的,第一個紹淩不可能殺人,她的刀不殺無價之人,第二個乘機劫迴烏恩也可以,可是也難免有傷亡,她自小在玄刀門學習,殺人越貨,刀箭暗器,布防設局除此之外一概不懂。不過她相信以逍遙的性格也絕對不會粗暴的處理此事,此時看來不相信逍遙也不行了。


    “你說,我做。”紹淩怕逍遙笨手笨腳,有辦法還是決定自己去完成。


    “是我說,我們做。”逍遙又指了指樓下的僻靜處:“我們先去外邊。”


    於是在紹淩的幫助下,二人悄悄的離開了客棧


    本以為逍遙要用什麽法子,結果逍遙隻是讓紹淩理好衣衫,讓那六尺的身材穿上五尺的衣服能好看些,而逍遙自己也把那小廝衣服理了又理,把那發髻梳的又高又精神。


    逍遙又上下打量了紹淩,滿意的點點頭,又拉起紹淩的手:“走吧,現在咱們正大光明的迴去。”


    和剛才屋簷上拉手不同,逍遙拉著她十字相握,是如情人般的牽手,紹淩從來沒有和誰做過如此親近的動作,平日裏行動時多少會和同門配合,可是卻從來沒有握過如此溫暖細膩的手。


    可是她不禁又想起長老的話,溫暖都是陷阱。


    “一會咱們過去,我來說,你見機搭話就是了。”和紹淩質疑逍遙的智商一樣,逍遙也同樣質疑著紹淩的情商。


    紹淩點點頭,如同平日裏她做任務一樣,今天紹淩做主,那她就全力配合。逍遙牽著紹淩不疾不徐的往客棧走去,那客棧的微弱燈火照亮黑暗,兩人的身影拉的長長的。


    “你這蛇皮可真粗糙......”


    兩人走到客棧門口,剛好與押著烏恩的眾人打了照麵。烏恩再怎麽說也是帝都古家的馬夫,走到哪裏也算是有點頭臉,這倒好如今臉上還掛著彩。烏恩被鄉民圍住後已經聽說女子與逍遙房間空了,隻以為女子帶著逍遙先走,可是如今卻又看到逍遙與女子手牽手大搖大擺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此時莫說是烏恩,就連其它人都無知所以。


    “各位是做什麽呢?”逍遙在對方開口前率先說話,她一臉驚愕:“我馬夫可是犯了錯?”


    “這就要問你們了。”那客棧的老頭子問道,皺紋多的來都快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聽說話卻能聽到怒氣,他指了指紹淩:“這女子和你們什麽關係?”


    “丫....鬟...”逍遙故意裝做慌張的樣子,一手還把紹淩的手拉的緊緊的。


    “若是丫鬟,你怎麽如此慌張。”李牛根從老頭子往前一步說道,身後的鄉民也跟著七七八八起來。


    “我看你們,就是人販子!”老頭聲音有些激動。


    “老先生,我們真的不是人販子。”烏恩在一旁又解釋道,結果卻被旁邊的一個大媽一菜葉打到了臉上。


    “是啊,我們就是來行商的?”逍遙解釋道,一邊忍住不想嘲笑烏恩。


    “那你們販賣何物?”李牛根指著逍遙說:“我們都去你們房間馬車都搜過了,根本沒有貨物。”


    “他們就是去賣人的。”老頭子很執著,他一口咬定逍遙他們就是人販子,又指了指紹淩:


    “就是賣那姑娘。:


    “姑娘,你可是被他們劫持?”李牛根也不聽老頭子一言,轉首問女子:“姑娘隻要點一個頭,我們金竹村便為姑娘做主了。”


    “不是。”紹淩不想說自己是丫鬟,便簡單的表明立場。


    李牛根看那姑娘這穿衣打扮又不合身,又麵無表情,若真是丫鬟肯定一早出來為主人申辯了,她口中既不承認可是也不多語,加上客棧老頭子在旁邊極力證明,李牛根也覺得怪異,便斷定女子是被這小廝有所要挾。


    “你們要不說實話,就把你們送縣裏審問。”李牛根手裏的扁擔往地上一杵:“把這廝給我拿下。”


    逍遙看在場眾人都上了火氣,估摸著時機到了,便馬上做出驚恐的樣子說道:“我說,我全說。各位鄉親不要衝動。”


    李牛根把上前的鄉親又叫住,不過逍遙還是被客棧的老頭子在腿肚上被踢了一腳。


    “實不相瞞。”逍遙擦了擦眼角:“我與家裏的丫鬟情投意合,可是我爹爹萬般阻攔。”逍遙拉起紹淩的手放在胸前,深情的望著紹淩,紹淩忍住氣沒有抬手給逍遙一巴掌,而一旁傳來了烏恩咳嗽的聲音。


    逍遙無視掉紹淩的眼中偷偷的鄙視,繼續深情的說道:“都是我不好,一直忌憚我爹,怕他派人追我迴去,所以出門在外也不敢給這丫頭一個名份,所以她心中有怨啊!剛才我已在村外河邊勸她多時。”逍遙又環顧了四周的大媽大爺們,他們無一都投來了感同深受的目光,逍遙又雙手把紹淩的手放在跟前,深情的大聲說著:“青兒,我對不起住你呀!今日起我再不對外說你是丫鬟了,好不好。”


    “好。”紹淩突然也很想給自己一巴掌。


    “我們東家和這姑娘就是一對苦命鴛鴦工。”烏恩也不忘補上一句。


    “那這姑娘這衣服怎麽迴事?”李牛根問道,雖然逍遙說的情-色並貌,女子也有所迴應,可是這衣服小太多也很怪異。


    “這衣服是我攢了好久的錢買的平綢料子做的,本就是給青兒做新衣的”逍遙提起衣服的一角:“可是卻被那裁縫偷了斤兩,我與青兒偷偷相愛又不敢把此事鬧大,便吃了啞巴虧。”逍遙又看了看紹淩,紹淩分明看到那雙大眼睛裏都是眼淚在打轉,若不是自己知道對方是女子,怕也會被當成哪家的深情公子了。


    “可是我們青兒不嫌棄啊。”逍遙走到一個大媽身邊,看著大媽和她身後的其它姐妹:“她說隻要是我做的,她都穿,不-怕-丟-臉-。”


    一個大媽還上前拉起了紹淩的手:“真是姑娘啊。”


    “是啊,還不介意找一個比自己矮的人做相公。”一旁不知哪裏有人說讚同的說道。


    逍遙蹭著這客棧內眾人情感滿滿時,演了一出情深切切的獨角戲,不過卻讓客棧內的鄉親們個個是動情點頭,那幾個站在前麵的大媽還有不少摸了眼淚,這家裏遇到棒打鴛鴦出門又被自己誤以為人販子,倒也為這對戀人的波折所感動。


    李牛根在這種氛圍倒也是把逍遙的話聽進了耳,現在在這麽一堆人為難這三個外鄉人怕也是不好於是就安排大家散了,順便也把烏恩給鬆了綁。


    “這位公子。”李牛根走到逍遙麵前,撓了撓頭:“今日多有誤會了。”又指了指客棧的老頭子:“這客棧的李老伯年輕時兒子被偷了,所以比較敏感。”


    那老頭子埋頭,悶了好久又給逍遙道了歉。其實這事也並不嚴重,隻是事發突然又擔心與紹淩的事有關,才讓逍遙這麽麻煩的解決這樣的問題,想到老頭子孤苦,逍遙自然也不願責怪老人,倒也擺手說罷。


    人群散完,逍遙總算鬆了口氣,看著烏恩臉上掛著彩,雖然覺得好笑但是也多少有些擔心:“大叔沒事吧。”


    烏恩擺擺手:“沒事,小傷。”又笑說:“對了,戲演完了,東家還真準備娶女俠迴去呀.”


    逍遙發現原來都還握著女子的手,倒又馬上放開:“女俠就算了,俊傑少俠我還是很願意的。”


    紹淩倒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隻是迴想著今日逍遙解決問題的方式,既沒有動武更沒有殺人,和和氣氣也算圓滿,抬起剛才牽過逍遙的那隻手,逍遙的溫度依然,那手正如逍遙口中所說粗糙至極,也是承蒙多年來執兵器所至。第一次她意識到原來世間還有另一種生活。


    “那明日咱們就早點啟程吧。”烏恩起身拍下身上的爛菜葉。


    “我迴陽河。”


    “不是說一起一程嗎?”才與紹淩演了出戲,逍遙又覺得帶上她還是有趣,便還是準備挽留。


    “僅一程。”紹淩轉身上樓,粗糙的手再次放在腰間的刀上。


    逍遙突然有些失落,兩日相處雖然女子總是冷麵毒舌,可是和帝都裏的閨秀確實有趣很多,而且在屋簷上分明一直護著自己,哪裏又像是心冷之人,若有這樣的人一路為伴也是種樂趣。


    “那女俠,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


    “紹淩,淩雲之誌的淩。”


    溫暖是陷阱,隻有手中的兵器才是真實,紹淩放不下刀刃,舍不得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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