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村村口,亭長李牛根蹲在地上,他的草履跟頭破了個大洞,兩個腳趾伸在外麵,落魄的還不僅是他的腳下,身上的亭長服也是縫縫補補,身下的衣襟也掉起了麻絲。一隻黃狗走過他的身邊,在村口的牆根上抬腳撒了泡尿,還沒尿完就被一旁的李牛根一腳趕走。李牛根單腳蹦著,將踢出去的半隻鞋穿在腳上,又蹲了原位。而在他位置背後,是一個木牌子,這木牌子也是朽拉拉的,感覺隨時都能垮掉一般,但牌子上貼的嶄新的通緝令倒是體現了它與李牛根的唯一價值。


    一輛馬車從遠處行來,李牛根立即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灰,金竹村這個地方窮鄉僻壤,能駕車過來的不是過來安排工作的官員,就是途徑這裏行商的商賈,總之這衣服撣幹淨些,無論是接令還是要錢,看起來總要好些。


    攔住馬車,駕馬的人是一個糟老頭,雖然是糟老頭可是也比李牛根看起來體麵很多,除了臉上胡子拉沙,衣服卻是幹淨整潔,人也是高大健壯,五官輪廓分明,雖說是馬夫,不過在李牛根這個下裏巴人眼中,也是一個人物。


    “你們,做啥的!”李牛根用手指了指馬夫,畢竟也是個亭長,在自己的地盤上總還是繃起了一點架子。


    馬夫從懷裏掏出了半串錢,笑咧咧的遞給李牛根,不卑不亢:“行商的。”


    “行商的?”李牛根掂了掂手上的銅錢份量倒是夠了,不過話還沒有問夠:“簾子掀開看看。”


    “這車裏坐的有女眷。”馬夫拱手客氣說道:“大人給通融下?”


    “真...真是女眷?”李牛根把銅錢串子往懷裏放了放,又止不住迴頭看了下通緝令,心想他們金竹村這樣一等一的窮村也是招不來什麽歹人的,還是覺得這懷裏的東西實在點,於是把村口的木欄打開,比了個手勢讓他們過去,畢竟拿了錢財嘴還是不忘叮囑兩句:“我們村窮,貴人多擔待。”


    馬車往村內駛去,逍遙掀開簾子看到木牌上的通緝令,上麵寫著:案犯不詳,身高六尺,黑衣,腹有箭傷,於本月公然刺殺縣尉,現緝拿案犯賞銀兩千,上報線索賞銀五百。逍遙又迴頭,看了看同在一車的女子,心想還好烏恩先見之明選擇這條最偏僻的小路,不然還不知道被人發現後三人命運如何。


    這從小樹林出發到這金竹村,一路馬不停蹄也走了大半天,現在已是傍晚時分,除了開始逍遙與女子拌了兩句嘴,一路逍遙也是車馬勞頓昏昏沉沉不再多語。可是看著那通緝令上赫然寫的殺人之罪,還是縣尉這樣的命官,雖然烏恩早說過這女子是做刀口上生意的,可是如今白紙黑字的,總算也讓逍遙感受到一絲涼意。


    逍遙轉過頭,小心的瞧了瞧身邊的女子,雖說是做殺人這一行檔的,可是女子除了冷漠以為並沒有讓人覺得可怕,反而她總愛一個人,倒讓逍遙有些憐憫她的孤獨。若昨日挽留隻是逍遙跟自己較真,那此時此刻見才是真正的對女子產生了好奇,可是偏偏女子冷漠,而自己又不知道從何問起,於是這樣的安靜又繼續保持了下去。


    金竹僅是一個小村,馬車才行一柱香不到又停了下來,烏恩拉開簾子讓他們下車,又把行囊些都拿了下來。逍遙下車,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村子,人口稀少,除了她腳下的路口建築還頗為新些,再往遠處看都是些破舊的房子,而地上殘留的垃圾似乎也驗證了這在上午至少也是小商販的聚集地。


    沒有店小二的接待,烏恩提著行禮帶著走進路口的客棧,逍遙和女子跟在後麵,而女子並沒有逍遙那樣疲憊的神情,她也隻是平靜如水般靜默的走在最後。


    “三位是吃飯還是住店?”一個老頭不知從哪走出來,他一臉的皺紋,似乎快要老死,不過說話的聲音倒是中氣十足。


    “住店。”這次逍遙在烏恩開口前先說了話,她見老者年邁還是客氣的說道:“老先生可為我們準備三間上房。”


    “上房。”老頭子嗬嗬低聲笑道:“這窮鄉僻壤的哪來的上房呀,樓上的房子還是有的。”


    烏恩深知逍遙沒來過這些小地方,怕說話又惹了笑話,於是馬上接起了話:“我們東家的意思是說可有幹淨些的房子,我們行了一天路了,想早點歇息,如果老人家不方便可給我們鑰匙,我們自己安排。”


    老頭子打量了他們三個人,烏恩和逍遙的模樣倒還正常,隻是紹淩穿著逍遙的外套,雖然是閨秀打扮可是這衣服怎麽看也並不合身,而且進來一無表情二不說話,心裏倒擔心是不是被拐賣了的哪家姑娘,於是假裝閑話問道:“你二人是主仆,那這位姑娘是....?”


    “丫鬟。”還沒有等烏恩開口,逍遙倒又先說了起來,不過隨即感覺到身旁一陣寒光,逍遙稍微瞥過餘光,發現女子正擺著一對死魚眼盯著自己。而另一邊的烏恩隻覺一陣頭痛。


    老頭從背後拿了三把鑰匙,慢慢悠悠的遞給烏恩,心裏卻想著哪有丫鬟穿的這麽好,對烏恩和逍遙的疑心又多了幾分,不過卻也不好說破,隻想先穩著幾人再說,又指了指房間的方向說:


    “這三間,便是樓上的房子,我們這雖然是小地方,不過房間還是幹淨的。”


    烏恩謝過老者,帶著行囊托著逍遙迅速上了樓,這話再多說下去止不定會說出什麽故事。


    進屋後烏恩合上房門,對著逍遙一臉無奈:“我的東家啊,你見過哪家丫鬟穿平綢的?”


    “呃..”逍遙看了眼身邊的女子,六尺的個子穿著五尺的衣服確實不太正常,不過礙於麵子便強詞道:“丫鬟穿小姐不要的衣服,也是正常啊。”


    紹淩知道這丫鬟說的是自己,倒也不多跟逍遙多說,隻是盯著逍遙一行小廝行頭,故意將茶杯放在逍遙麵前,用手指著杯口:“添茶,大小姐。”


    “.......”


    烏恩還是很會識眼色的,看著二人馬上又要打嘴仗,遂拿起茶壺往女子杯中倒了茶,又馬上給逍遙盛了杯:“先喝杯茶下下火。”又看著二人把茶水喝完,便擺出一副和事佬的樣子:“今天休息一日,明日倒朔山縣,離開陽河地界我們再做打算。”


    “朔山?”逍遙又從懷裏掏出《皇土遊記》,認真的找著朔山字樣,不過卻和陽河一樣沒有任何的資料:“行,咱們就去朔山看看。”


    對於逍遙的讚同烏恩笑著點點頭,又轉首看向女子,可女子卻鎖眉沉默,烏恩隻好繼續說:“女俠的通緝令都擺到這田坎上了,咱們再行一程便萬事大吉,又何故籌措?”


    紹淩清楚,自己若逃出陽河便可無追兵之憂,可是真是這麽一逃那倒時候追殺自己的可就是玄刀門,雖然前後都是死,但是奪迴螽羽的機會一定比死在同門的機會大,現在的自己一定是養好傷往迴走,機會不多,還剩九天。


    “我需要藥。”


    烏恩隻道是女子顧及自己身上有傷才是剛才的猶豫模樣,心裏也鬆了口氣:“我也正準備去補些路上的行頭,女俠要什麽藥我幫你帶迴來。”


    紹淩將自己的需求一一闡述,想快點恢複紹淩的用藥自然也不便宜,考慮到村子太小紹淩又給了另一種便宜的方子,不過也少不量一兩味名貴藥材。


    烏恩多數時候痛快人,不過聽到紹淩的藥單子,就連一旁的逍遙也看到了烏恩一臉僵掉的表情,烏恩倒吸一口氣硬著臉問道:“女俠可有銀子?”


    若是還在陽河,紹淩的東西有自己的安放點,莫說銀子,口中提到的藥材也備得有,可是自己被逍遙撿到時連衣服都給丟了,除了武器自己可是一無所有,但是一個戰士怎麽能放下手中的刀呢?想著昨日逍遙對自己的殷勤,於是便不客氣的指著古逍遙:“找她要。”


    看著已經把手伸到自己跟前的烏恩,逍遙心裏隻想問他到底是誰花錢雇他的,可是昨日一副要帶女子同行的慷慨激昂,如今這錢不給似乎也不好,於是從懷裏拿出錢袋,還沒來得急數銀錠子,卻被那烏恩眼急手快的一把全部拿了過去。


    “東家不愧是天下第一商人的後人,出手就是闊綽。”烏恩笑著把錢袋裝進自己懷裏:“這添置的行頭,老頭子一定買那最好的。”又轉身對女子說:“藥你就放心吧,東家如此關心你,我一定買最好的迴來。”說罷烏恩便一溜煙的出門了。


    逍遙摸著心口直發痛,一旁的紹淩靜靜的遞了杯茶過去。


    受傷對於江湖兒女來說是常事,紹淩給自己配的藥自然也是百試不爽,雖然缺了幾味好藥,可是腹上的傷明顯停止了流血,她又用葵草塞進箭傷中,雖然這種痛感常常會有,可是並不代表它不會痛,這種強烈的刺激讓她幾乎暈厥,可是咬著牙總是挺過來了。


    清潔完傷口,她躺在了床上,並不像隔壁的逍遙,床褥的溫暖似乎對她沒那麽重要。紹淩的時間並不多,她心裏盤算算如今用藥持續三日這樣的治療傷口差不多可以恢複七成,再用兩日時間趕迴陽河那拿迴螽羽還是有可能的。


    紹淩閉眼,可是耳朵卻聆聽著,遠遠的似乎有一隊人馬的腳步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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