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覺青綺並無惡意,楚夕若總算堪堪放下心來。可轉而憶及她適才煞費苦心,專為害自己身陷囹圄,又不禁複生厭惡。氣忿忿將頭扭向一旁,眼中盡是冷漠。


    “小姐您要打我罵我都成,就是別不理我!要是您還不消氣,我……我……”


    青綺大急,唯恐楚夕若從此不再理會自己,竟在當場落下淚來。這二人名為主仆,但畢竟相處日久,平素形影不離。見她一副楚楚可憐,楚夕若心中也實難免暗生惻隱。萬般嗔惱化作一聲冷哼,緊鎖眉關氣衝衝道。


    “青綺我來問你!往日裏我待你究竟如何”


    “小姐待我極好,青綺從來不敢忘了分毫!”


    青綺自覺理虧,始終不敢直視主人雙眼,怯生生哭訴答道。楚夕若卻不肯善罷甘休,未及她話音落定,又是一句厲聲質問:“既然我一向待你不薄,你又為何要勾結外人,專來設計陷害於我”


    “小姐您聽我說!我爹他們實在是迫不得已!否則……否則我也絕不會幫他做出這等恩將仇報的事來!”


    “你說什麽”


    楚夕若大驚,妙目迭生錯愕。半晌才瞠目結舌,生生擠擠出一句話來:“你說誰是你爹”


    青綺止住抽泣,頰間兩道淚痕漣漣未幹,實是說不出的惹人憐惜。


    “伍老三便是我爹。當初……就是他把我從長江裏給撿了迴來,否則我又哪裏有命活到現在”


    楚夕若恍然大悟,頃刻又目光咄咄,冷冷不無警惕道:“哼!那麽自打你在我身邊的頭一天起,便一直盤算著要對我們楚家不利”


    “沒有沒有!”


    青綺雙手連搖,不迭矢口否認,“是當初爹爹同我提起,說我的年紀漸漸大了,倘若再和他們這些個糙漢子住在一起難免多有不便,這才教我自去別處尋個活計。”


    “誰成想那天我剛一出門,便撞見了府上的管家前來招人,所以後來這才……”


    她有心辯解,可不知怎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小,待最後已與喃喃自語別無所異。


    人非木石,豈能無情。楚夕若察言觀色,又素對她為人秉性心知肚明,知其此話的確出於肺腑。何況事到如今縱再如何責備於她,那也終歸於事無補。唯有慨然付之一歎,眼望這小小人兒,獨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姐放心!要是我爹他真敢傷了您和顧少俠半根毫毛,我……我也非去和他拚命不可!”


    想是剛才伍老三所說,青綺都已聽在耳中,急忙賭咒發誓,向主人表明心跡。楚夕若暗覺暖意融融,又謹小慎微環顧周遭,趁著四下無人,同她壓低聲道。


    “你若這便將我們鬆開,此事便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待迴去過後,咱們隻當它從未發生就是。”


    “這……”


    青綺聞言麵露難色,猶豫半晌才訕訕答道:“不是我不肯聽您的話,實在是……小姐!您不知道我爹和那些叔叔伯伯們這些年來日子過得究竟可有多苦!他們隻為了大爺的一句話,便足足等了三十年!三十年的工夫……隻怕任教是誰,也定然是會生出些怨氣的吧!”


    “不過其實他們的心腸總歸極好!隻要家主肯答允了我爹的條件,青綺願用性命擔保!他們絕不會幹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人之前做的是什麽勾當!”


    楚夕若蔑然一笑,恨恨說道:“他們本是彭澤地界上的河賊強盜,幹的從來都是些沒本錢的買賣!哼!這樣一群草寇賊人,竟還想和我們楚家妄談條件,當真可笑至極!”


    青綺愁容慘淡,急忙忙伸手虛掩在她唇邊,“小姐您小聲些!要是教旁人給聽見了那可不得了!”


    楚夕若滿心盛怒,隻是甫自藥力作用下昏昏轉醒,又與青綺一番來言去語,此刻著實頗感口幹舌燥。她雖不願先行開口向人服軟,怎奈何麵由心生,目中餘光早已有意無意,暗暗瞥向跟前那碗澈然清水。


    青綺冰雪聰明,見狀登時會意。雙手捧起那搪瓷碗來愈發湊近,可憐巴巴同主人四目相望。


    楚夕若依舊沉著臉,不過這次終歸未再抗拒。低下頭來啜飲幾口,果覺精神驟然為之一振。青綺看後喜上眉梢,又恐一旦彼此間再多說上幾句,自己便會一時心軟,當真替二人鬆開身上繩索。思來想去隻得緊咬了嘴唇,急攘攘對主人行個斂衽,說待會兒會再過來。


    說完,她遂站起身來便跑,如飛也般匆匆逃出屋去。


    “同樣是著了算計,被五花大綁的做了階下之囚。楚小姐自有人來噓寒問暖,我這邊卻是門庭冷落。”


    “唉!那也著實是世態炎涼,教人好生寒心不已呐!”


    楚夕若暗中一驚,方知少卿原來早已轉醒。聖人言死生亦大矣,念及其素來機變百出,當下隻好暫抑驕矜,同他沉聲問道:“你可曾想到了什麽逃出去的法子”


    “這可奇了!”


    少卿聽罷啼笑皆非,口中嘖嘖感慨不已。


    “我明明早就告訴過你,此事必然大有蹊蹺,可你卻無論如何偏不肯聽!”


    “現在人方為刀俎,我為魚肉。你卻反過頭來要問我該如何是好!”


    他心念電轉,猶不忘危言聳聽道:“放心吧!方才人家不是都已說得明明白白,如我這等的邪魔外道殺便殺了,實在半點不足為惜。”


    “至於你嘛……那也不過隻是給砍下一根手指頭來罷了。”


    “你!”


    即便明知少卿此話多半隻是戲謔,楚夕若卻依舊難以咽下胸中一口惡氣。銀牙輕咬,幾是衝口而出道:“你不必這般陰陽怪氣的小覷於人!大不了今日便把性命留在這裏,那又有什麽了不起的!”


    “別別別!”


    聽她這般義正辭嚴,反倒教少卿一時忍俊不禁,心道原來這世上竟還有如此有趣之人,著實令人大開眼界。遂又一本正經,悠悠續道:“咱們好端端的一齊出來,若是教你這位楚小姐莫名其妙的丟了性命……到時豈不是要壞了先生的大事”


    “你大可放心好了!我是死是活都與旁人毫不相幹,可也輪不到你來操心!”


    她越想越氣,說完半晌無言。少卿看在眼中,話鋒一轉,徐徐又道:“其實要說辦法,那也並非當真沒有。隻是……”


    “隻是你若一心求死,我縱說了也是白饒。”


    “你愛說不說!反正如今咱們是生是死,那也全都合在一處!”


    楚夕若惱他故弄玄虛,口中自然殊無好氣。可待轉過頭來,又覺此話著實頗為不妥。倒像是自己正同少卿海誓山盟,彼此將性命托在一處。


    她頰間微微一陣泛紅,好在這柴房周遭並無窗牗透光,四下裏伸手不見五指。這才總算教其稍緩尷尬,免去本來諸多窘迫。


    少卿道:“上午時我賠給你的那根簪子,不是還依舊被你帶在身上麽”


    “那明明是我自己花銀子買來的!”


    楚夕若怒從中來,憤然反唇相譏。旋即又如墜雲裏霧中,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


    另一邊廂,少卿好似信心滿滿,依舊是一副搖頭晃腦道:“那簪子雖脆,但畢竟還算鋒利。一旦暗中附著內力,想要割開這繩子也並非何等難事。”


    “隻要咱們真能掙開了身上束縛,便教外麵再有三四十號的烏合之眾……那又有誰會是咱倆的對手”


    少卿所言,於楚夕若聽來不啻暗室逢燈,儼然厚重烏雲之下,一抹曙光刺破青冥。而見她並無異議,少卿當即無所遲疑,提振精神奮力挪動身軀,眨眼已向前蹭出丈許有餘。


    渠料楚夕若卻是大驚,失聲叫道:“你這是要做什麽”


    “自然是把簪子取過來!怎麽莫非你還能好端端的,教它自己跑到我手裏麵來不成”


    少卿言語不輟,說話工夫間又朝著她湊近數尺,“是了,你剛才究竟把它放在什麽地方了”


    “我……”


    乍聞此話,反倒教楚夕若一張俏臉刷的紅至耳根。而少卿則脫困心切,隻顧連連催促道:“要是等到待會兒有人進來,再想動手可就來不及了!”


    楚夕若心髒狂跳,知當前二人命懸一線,若要死中求活,如此便是唯一手段。她慌張張別過頭去,一排銀牙險些將絳唇咬出血來。須臾,凡人腦中求生本能終於勉強占得一絲上風,兩肩微微發晃,如呢喃自語般低聲答道。


    “在……在我懷裏……”


    “你說什麽”


    少卿瞠目結舌,對此委實始料未及。反觀楚夕若早已粉臉煞白,幾欲為之哭出聲來。


    “當時青綺來得匆忙,我心裏又實在著急的緊!”


    “誰能想到……”


    少卿心中打鼓,一時也同樣六神無主。俄頃沉下聲來,極力鎮定道:“我這是為咱們二人能活下命來,你……你可千萬莫要多心。”


    可他愈是如此,楚夕若心中便愈覺委屈忐忑。念及一生清名眨眼便將毀於一旦,更不由萬念俱灰,撲簌簌的灑下淚來。


    少卿有心勸慰,隻是一來不知該如何開口,二來生死關頭實在遷延不得。既見她並未迴絕,那也隻好事起從權,篤定決心道:“你隻管不要亂動,我盡量快些動作。”


    “姓顧的,咱們可要有言在先!”


    少女兩靨淚痕猶在,聞言竟緊閉雙眼,儼然一副視死如歸,“待會你若是敢暗中動了什麽歪心思,我……我也非把你的狗爪子給剁下來不可!”


    “我還是先來把咱們的命給保住。至於其餘的事情……那也隻好等到日後再說了。”


    少卿唯恐夜長夢多,言訖亦不糾結。足下認準最近牆壁較勁,借一蹬之力堪堪欠起身來,又背對向楚夕若緩緩騰挪身軀。口中倒吸一口涼氣,總算頗顯吃力笨拙,朝其別別扭扭探出手去。


    “你別碰我的臉……”


    楚夕若話帶哭腔,隻恨不能當場死了拉倒。少卿臉上一紅,告聲得罪後忙把手縮迴。直俟大致認明彼此距離,這才重新鼓起勇氣。


    隻是食色性也,想他如今正是春秋鼎盛,血氣方剛之年。似如此舉動,也本就注定將會頗不順遂。


    “你……你到底找到沒有……”


    楚夕若欲哭無淚,原想向後蜷縮身形,可又怕一旦稍有不慎,反而令那玉簪再度滑向別處。兩睫簌簌發抖,到頭來竟連動也不敢輕易動上一下,唯有不住急聲催促,卻又與苦苦哀求別無所異。


    “慚愧!”


    少卿如蒙當頭棒喝。額上冷汗涔涔,心下暗自咒罵道:“顧少卿呀顧少卿!先生十幾年來耳提麵命,那又何曾教過你這等趁人之危的本事”


    他滿臉窘迫,忙心無旁騖圖謀正事。可如今置身這旖旎繾綣的溫柔鄉中,自己究竟尚能把持多久,平心而論實在難以論說。萬幸天公作美,那玉簪離少卿指尖倒也觸手可及,不過再向下探進少許,立時便與其兩相碰在一處。


    他大喜過望,忙以兩根手指將其鉗住,而後輕輕一抽。緊隨一記撕裂錦帛的細微悶響,一點躍然幽光登時從那繡帕下麵應聲而出,自周遭昏昏晦暗當中,顯得分外清晰奪目。


    少卿手起簪落,內力過際手間綁縛如摧枯拉朽,就此迎刃而解。轉過頭來欲替楚夕若如法炮製,孰料她卻已如驚弓之鳥,耳聞身畔沙沙作響,忙不迭向後退縮躲閃。


    少卿急從中來,心道左右已是無禮,便也再無諸多顧忌。借著玉簪所發淡淡清輝,不由分說把她雙手猛然抓過。


    楚夕若低低一聲驚唿,但覺腕間鬆弛自如,正是那麻繩已被少卿齊齊挑斷。兩人相對而望,憶起雙方適才種種,心頭不由各自好生尷尬。


    “是了,我倒想問問你。旁人究竟是如何同你們楚家結下了這般深仇大恨還有好端端的,怎又莫名其妙忽然多出來一個什麽大爺”


    須臾,終是少卿當先開口,將滿腹疑竇和盤托出。楚夕若微微一怔,臉上稍褪羞赭,喃喃小聲道:“我爹在家中行二。其實在他之上,我還曾有過一位伯父,名諱上人下澄。”


    “他老人家早年曾失手誤殺家中長輩。爺爺雖知此事另有隱情,但礙於眾口鑠金,無奈也隻得將他逐出門去。”


    見少卿聽得入神,楚夕若便繼續說道:“聽三叔講,當時我這位伯父的年紀也不過剛十二三歲。大夥兒隻道如此一來,他必定活不長久,誰料其竟不知怎的,便在彭澤地界上同人落了草莽。後來經一位廣漱宮的前輩居中斡旋,這才得以重返家門。”


    “大伯迴到家中,便將從前這一幹綠林中人聚在一處,想要盡數歸在本門之下。可此事尚且懸而未決,他自己便受爺爺之命到廣漱宮辦事,而這一去之後,就從此再也沒了消息。”


    少卿若有所思,伸手那玉簪物歸原主,“這麽說來,這些人所講倒也確是實情”


    “既然如此,你爹又為何偏不願將他們認在楚家門下何必教旁人苦等了三十年,卻還依舊不肯罷休”


    楚夕若遲疑片刻,這才自其手中接過玉簪,索性直接插在發間。


    “我楚家規矩森嚴,如何容得下河賊強人敗壞門風三叔千好萬好,幾次開口替他們說情。可我卻覺此事爹爹做的終歸對極。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誰知他們今後會不會賊性複發,做出什麽有辱門牆之事”


    言訖,她又斜睨朝少卿一瞥,意味不言而喻。不過少卿卻毫不在意,口中不緊不慢道:“依我看便是河賊強人,總也遠勝過沽名釣譽的……”


    “我說丫頭!你……唉!你到底想要爹怎樣”


    少卿話未說完,便聽門外伍老三一聲慨然長歎。話裏話外更似甚為無奈,全與人前之貌大相徑庭。


    楚夕若驚訝萬分,方欲開口發問,卻被少卿抬手阻止。微一努嘴,示意她與自己一同潛至門畔傾聽。


    “我不管!反正你得把小姐和顧少俠給完完整整的放了,否則我就跟你沒完!”


    少卿聽出這聲音分明便是青頗綺,雙眉輕挑,猶不忘與楚夕若玩笑。


    “看來你和那小丫頭還真是姊妹情深,這次倒是要輪到我來沾你楚大小姐的光了。”


    楚夕若狠狠向他白過一眼,心下卻恐青綺口不擇言,反而不慎觸動伍老三逆鱗。好在那伍老三似乎對女兒極為憐惜,非但連重話亦不敢稍微多說半句,更儼然低三下四,同她苦口婆心。


    “好丫頭!你就讓你爹多活幾年吧!”


    “你說我要是當真放了他們,那又何必教你費勁巴力的去把人給騙到這裏聽話!等這迴了結了與楚家的梁子,咱大夥兒就再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偷偷摸摸啦!到時我再去給你尋個門當戶對的好婆家,教你們今後來給我養老送終。”


    伍老三兀自憧憬於來日一派天倫之樂,青綺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抽泣著嗓音高唿叫道:“可我現在後悔啦!小姐從來真心待我,我卻反過頭來做出這等忘恩負義的勾當!我……我實在是活不成啦!”


    “不可!”


    楚夕若心頭一懍,畢竟對青綺安危多有掛念。情急之下竟全然不顧少卿百般阻攔,霎時身形連縱,就此破門而出。


    少卿暗中叫苦不迭,可事已至此,也隻得緊隨其後。這二人本領造詣於同輩之中俱屬翹楚,伍老三手段雖非泛泛,又如何能同青城楚家兩派精妙武功相提並論但覺雙目大眩,腕間似遭何物猛然一擊,等再行迴過神來,脈門早已被少卿牢牢叩住。但須稍稍較勁,便可教其當場死於非命。


    “爹爹!”


    見父親性命懸於一線,青綺登時粉臉煞白,不顧一切朝前搶去。奈何身子反被楚夕若緊緊攬在懷中,滿心惶恐之際,口中早已語無倫次。


    “小姐你快放開我!我爹他……我爹他……”


    “不得了!三哥那邊好像出事啦!”


    四人在屋內嘈雜聲起,外麵也自然聽得真真切切。不多時房門大開,自院裏嘩啦啦湧進數十個衣衫襤褸的垂暮漢子,待發覺伍老三遭少卿置於鼓掌之中,一時竟全都摩拳擦掌,紛紛要來拚個你死我活。


    楚夕若目光如炬,殊無絲毫慌亂。認準衝在最頭前幾人腳下,嗤嗤數記指力淩空激射。一指橫江煊赫百年,個中實力豈容小覷眾人氣息大窒,身前地上頓時塵土紛揚,青磚碎礫打在肌膚之上,端的痛徹骨髓。


    饒是如此,這也已算楚夕若心懷惻隱,刻意留有餘地。否則倘若當真辣手無情,徑直指向人身要衝,恐怕局麵也絕不會如現下這般風輕雲淡。


    “你們誰也不準過來!”


    伍老三此話恍若驚雷,自空中驀地炸響。眾人聽了,一時麵麵相覷,因他平日威望頗高,竟果真無不依言照辦,悻悻向後退開數步。不過數十道如鉤子般的目光卻死死緊盯顧楚二人,自始至終不見半刻鬆懈。


    “你要死要活”


    少卿本想揚刀立威,這才刻意放出一句狠話。可那伍老三反倒極為硬頸,向地上狠啐一口,振起喉嚨破口大罵。


    “少和老子來這套!”


    “爺爺今天觸了黴頭,栽在你這青城山的小賊手裏,那也沒什麽好說!你若還算是個英雄好漢的,就趕緊給爺爺來個痛快!要是想折磨人,就別怪老子瞧不起你!”


    他如此舉動,真教少卿騎虎難下。一隻右手握在其人脈門,不知究竟該放該鬆。


    青綺見狀,隻道是他兀自不肯放過父親。兩靨泫然淚如雨下,沙啞了嗓音乞求哭訴道:“千錯萬錯全都是青綺一人的錯!顧少俠!求求你高抬貴手,放我爹他們一條生路吧!”


    “姓楚的!我同你們楚家的梁子自有我自己來了!這丫頭往日盡心竭力的伺候,也算是對得起你!你最好給她囫圇個的放了,否則我就算變成厲鬼,也絕饒不了你!”


    看女兒淚眼漣漣,伍老三登時勃然大怒,全不顧自身性命尚在旁人手中,戟指楚夕若跳腳怒罵。


    楚夕若神情微妙,眼見青綺同伍老三父女情深,反而忽忽憶起昨夜與楚人澈一番言談行徑,二者真可謂高下立判。恍惚曾有一瞬,竟覺倘若自己亦能有如此一個父親,終究未嚐不是好事一樁。不過轉而又俏臉一紅,覺此念著實太過忤逆不孝,縱連私自想上一想,亦屬格外背卻人倫。


    她正心亂如麻,眼前人群中忽而傳來騷動。乃是魯平分開眾多弟兄,跑到離四人不盈丈許之處。


    他胸膛起伏痙攣,一張老臉斑駁蠟黃。麵對少卿竟無絲毫懼意,憤然高唿道:“小子!要宰了你們的主意是我出的!你要殺就殺我!快把我伍三哥和青綺丫頭給放了!”


    言訖,他竟果真昂首上前,無疑正是要以自身一條性命,換迴伍氏父女周全。


    “魯平!我們爺倆的命用不著你來救!趕緊給老子滾迴去!沒的白白給這小魔頭搭上一條性命!”


    伍老三怒不可遏,可明眼之人卻不難看出,其中實則是對兄弟關切居多。魯平慘然而笑,既已抱定必死決心,幹脆便再也無所顧忌。


    “三哥平日對咱們如何,兄弟們全都看在眼裏!要是今天又教三哥為了咱們而死,那大夥兒縱然有命活著,又同豬狗不如的畜牲還有什麽分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下蒼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漢斯咖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漢斯咖啡並收藏劍下蒼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