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一出,奈何海裏妖怪哀嚎。


    判官亦不自主的微微顫抖。


    相比在婆娑臨世的時候,佛光是弱了很多的,但畢竟是借著晦玄的身軀降臨,且仍讓大妖以下的妖怪,觸之灰飛煙滅。


    不過因為佛光普照的範圍內,已幾乎沒了妖怪,傷亡倒是並不慘重。


    躲在更深的海域裏的妖怪們,隻覺得刺痛,仿佛靈魂都在顫抖,卻並未直接丟了命。


    兇神斧刻倒是沒有輕舉妄動。


    非是佛陀真身降臨,且不談能不能殺得了,殺了也沒意義,反而打草驚蛇。


    兇神斧刻想殺仙為燭神複仇,但亦不傻。


    而直麵佛光的林荒原,很快就恢複麵色如常。


    他笑著說道:“看來不是無的放矢,佛陀確實有些能耐。”


    淨禪老僧很是驚詫。


    想著就算佛陀沒有直接殺死對方的意思,這怪物也不該是此等輕鬆的反應才對啊?


    曹崇凜像是才迴過神來,作揖見禮,說道:“敢問佛陀,可知此人來曆。”


    他沒有稱林荒原為怪物。


    不論出於何種心思。


    此時此刻,倒也沒人在意這個事。


    裴靜石也揖手見禮,但隻是揖手。


    柳謫仙是西覃國師,而正因為是國師,他不好敷衍或草率,行了個說得過去的禮。


    剩下的人怎麽見禮無需多言。


    薑望是站那兒沒動。


    唐棠更是直接把敷衍表現了出來,就微微揚了揚下巴,意為打了招唿。


    淨禪老僧因視線放在了林荒原的身上,倒是沒有注意旁邊的人。


    磐門裏的菩提武僧及修士,皆是雙手合十,低頭垂目。


    百姓不知佛陀借著晦玄的身軀降臨,因此拜得是滿天佛光。


    而無論佛陀身在哪兒,既是仙人,驍菓軍的甲士們,也都紛紛見了禮。


    磐門修士及武夫們自不例外。


    佛陀收了佛光,看著很隨意坐在壁壘上的林荒原,說道:“淨禪已將此前經過告知於我,判官之言不假,此人的確是從那個人間劍仙身上分離出來,後被燭神鎮壓。”


    曹崇凜又揖手道:“不知佛陀可否細言?”


    佛陀笑道:“我也隻知一二,但確為當年的事實。”


    “人間劍仙嶄露頭角,讓眾神都為之詫然。”


    “其實在燭神降臨人間以前,眾仙就與其打過幾場,才致使了青冥崩塌,因而落了人間的眾仙,便已不在巔峰狀態,燭神亦然,隻是眾仙們傷得更重。”


    “所以那個人間劍仙幾乎展露了超越眾神的力量,也僅僅讓少數仙人覺得驚訝,更多仙人還是以欣賞的目光看待他,畢竟這件事本身確實匪夷所思。”


    曹崇凜他們隻是聽著,誰也沒說話。


    但燭神戰役期間的仙人們都不在巔峰狀態,確是他們第一次知道。


    所謂的青冥之戰,他們更是無從得知了,想也知道,怕是打得比燭神戰役還要慘烈。


    那是真真正正的仙神戰役。


    佛陀接著說道:“隻可惜,那個人間劍仙曇花一現。”


    “從他出現,就擊退兇神,斬殺了無數妖王,那時候的妖王,可不是現在的所謂妖王能比的,許多神隻都無法做到一對一斬殺那時候的妖王。”


    “但自他打得漠章抱頭鼠竄,才算是真正被當時所有的視線注意到。”


    “最意外的是,他打漠章的時候,尚未動用全力。”


    “是燭神出現,才讓漠章得以活下來,否則那時候,漠章就死在他劍下了。”


    唐棠挑眉。


    何郎將與陳錦瑟更是瞪大了眼睛。


    那時候的漠章不說在巔峰期,也得比漠章戰役裏強了很多倍,而李劍仙無需出全力,就能斬殺漠章,給人直觀上的感受更強烈,畢竟像仙人或燭神那般存在,太遙遠了。


    林荒原卻隻是淡淡冷笑了一聲。


    “那個人間劍仙與燭神的第一戰,我有目睹,打得很激烈,觀戰的仙、神、妖眾多,打到後麵,甚至場麵也變得混亂起來,不再隻是他們兩個的戰役。”


    佛陀似有些感懷,說到這裏,停頓了片刻,像是把有些話給咽了迴去。


    “人間劍仙與燭神一共打了兩場,第二場就沒那麽多觀戰者了,也就在這兒第二戰。”


    佛陀看向林荒原,說道:“他出現了。”


    所有人也都看向林荒原。


    佛陀說道:“是從那個人間劍仙身上被分離出來不假,但燭神為何突然這麽做,或者說,怎麽就確定了那個人間劍仙的身上有第二個人存在,就不得而知了。”


    “你說你叫林荒原,對吧?”


    林荒原撇嘴。


    佛陀笑道:“林荒原初被分離出來,就像是沒了意識的木偶,然後是大喊大叫,但卻聲如雷震,氣焰尤為磅礴,他目標直指燭神,亂打一氣,不論當時燭神有沒有想反擊,就隻是表現出來的,是燭神被短暫壓著打。”


    何郎將與陳錦瑟驚了。


    不可思議的看著林荒原。


    柳謫仙和唐棠也是眉頭緊皺。


    信與不信,這話是佛陀說出來的。


    似乎很難是假的。


    林荒原雖然確實很不同尋常,但有這麽厲害?


    甚至林荒原自己都撓頭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還真記不太清了。”


    從在場人的種種表現,林荒原當然能瞧出來,那個燭神應該很厲害。


    他會被燭神封禁,也能說明這一點。


    哪怕林荒原心裏其實不怎麽把燭神當迴事,畢竟剛剛‘活’過來的他,力量是衰弱的,而衰弱了多少,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因為的確記不太清當時的情況。


    可不能否認的是,那個燭神應是相當厲害的家夥。


    否則自詡為天這件事,在場的人也不會都是平淡的反應。


    更重要的是,從佛陀的話裏,他意識到了很多問題。


    或者說,佛陀提及的事物,他一無所知。


    以前從未聽聞。


    但既然有姓李的,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唯一的可能,是當年他被姓李的殺死,到他再‘活’過來,時間跨越很久,他認知裏的事物都變得不一樣了。


    甚至姓李的應該也遁世了許久。


    隱匿到世間沒了他的傳聞。


    否則那個時候,總該有人認識他。


    隻是這個時間跨度,讓林荒原有些難以置信。


    畢竟幾十年或者上百年,是肯定到不了這種程度的。


    那家夥是怎麽活這麽久的?


    莫非在他當年被殺之後,世間出現了真正的長生之道?


    若真是這樣,他必須要得到才行。


    他的能力雖稱得上半個長生,但終究沒有真正的長生。


    這對他來說,無比重要。


    佛陀笑著說道:“燭神展露更強的力量,打響了最終戰,而那個時候,我以為你以及那個人間劍仙都死了,沒想到你隻是被燭神封禁,由此可見,你很不簡單啊。”


    林荒原說道:“我隻記得當時的某些畫麵,哪個是你,我也不清楚,但我看你也不太簡單,我很好奇,你為何不以真麵目出現,而是意識降臨呢?”


    佛陀說道:“事出有因,隻能以此方式降臨,而若非是你的話,我也不會來。”


    林荒原笑道:“那是否能請閣下,助我脫困呢。”


    聞聽此言,曹崇凜說道:“請佛陀原諒,此人得留在隋境。”


    佛陀卻搖頭道:“雖然當年僅有一麵之緣,但也算是故人,我肯定要把他請去菩提寺,所以還得諸位給個麵子。”


    祂講話很客氣。


    唐棠直接拒絕道:“麵子要給,但人不能帶走。”


    淨禪老僧挑眉道:“唐劍仙,注意你對佛陀說話的態度。”


    佛陀抬手道:“無妨。”


    淨禪老僧雙手合十,不再說話。


    佛陀看向唐棠,笑道:“那得看他願意跟誰走。”


    剛要說話的林荒原,被唐棠打斷,“這事兒可不是他自己說了算。”


    林荒原啞口。


    薑望則拽了一把唐棠。


    林荒原去哪兒這件事,有曹崇凜在前頭擋著,唐棠實在沒必要搭話。


    唐棠迴眸看了眼薑望,意識到這個問題,也就閉了嘴。


    佛陀也跟著看了薑望一眼,笑道:“我記得你。”


    薑望挑眉。


    佛陀在婆娑初次臨世,金身佛像坐立雲端,薑望就在。


    甚至有打照麵,對視了許久。


    但薑望不打算說什麽。


    佛陀卻道:“我可以不將其帶去菩提寺,隻是林荒原對抗燭神有功,被燭神封禁數百年,今朝終於醒來,他或許意識混亂,也是情有可原,但致使百姓惶恐,確是有錯,想來誠懇致歉,諸位皆能諒解。”


    林荒原微微眯眼。


    接著倒是反應很快。


    很大聲的致歉,請求百姓的原諒。


    佛陀適時的展露金身。


    薑望及唐棠他們都是眉頭緊皺。


    且不論林荒原的事有沒有問題,佛陀此舉,怕也是助菩提寺入隋傳法,更進一步。


    但眼下已無法阻止。


    總不能直接與佛陀打起來。


    做完這一切。


    佛陀便從晦玄的身上離開。


    晦玄的精神恍惚。


    漸漸清醒過來。


    剛才發生的事都呈現在了他的記憶裏。


    別管晦玄的行事風格怎麽樣,他確實敬重空樹大師,自也更敬佛陀,佛陀說了林荒原不是惡怪,那就不是,晦玄倒是幹脆,朝著林荒原雙手合十,說道:“我為之前的話道歉。”


    佛陀剛幫了林荒原,林荒原自也不會這麽快翻臉,當然是選擇原諒晦玄。


    晦玄見此,鬆了口氣。


    他迴到淨禪老僧身邊,神情裏仍有些激動。


    畢竟佛陀借他的身軀降臨。


    雖然佛陀已離開,但他仍能感覺到,自己仿佛正被佛光普照著。


    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淨。


    他明白,這是屬於自己的仙緣。


    他以往堅持的果然是對的。


    否則佛陀的仙緣,怎會落到他身上?


    淨禪老僧看著此時的晦玄,卻是麵色複雜。


    他不是嫉妒或怎麽樣。


    而是毫無疑問。


    晦玄以後會更‘變本加厲’了。


    甚至沒人再能擋得住他。


    因為他等若拿了佛陀的法旨。


    淨禪老僧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但他也不敢去揣測佛陀的想法。


    這時,林荒原伸著懶腰,站起身來,他肩胛處的傷勢雖未痊愈,卻也有著明顯好轉,而前麵失了那麽多的血,林荒原仍是麵色如常。


    他笑嗬嗬說道:“雖然有些事我不太記得,但既然佛陀說的很清楚明白了,諸位該幫忙解禁我的力量了吧,然後,我就要告辭了。”


    曹崇凜笑著說道:“解禁的事好說,不過,我想請林先生去神都小住一段時日。”


    柳謫仙隨之說道:“還是到我玉京去小住一段時日吧。”


    林荒原挑眉,說道:“所以剛才佛陀的話是白說了啊。”


    晦玄很快站了出來,淨禪老僧都沒反應過來。


    他雙手合十,倒是一副很平靜,仿佛得道高僧的樣子,“佛陀既言林荒原對抗燭神有功,諸位再有明著邀請實則看押的行為,便也不僅僅是對佛陀的不敬,是對抗衡燭神的所有先輩不敬。”


    這帽子扣得很重。


    而不論心裏怎麽想,此時的確很難直接反駁晦玄。


    就拿最簡單的事來說,悠悠眾口下,若被當做站在了燭神一邊,針對抗衡燭神的人,那真是有口難辯,佛陀剛剛降臨,菩提寺順勢傳揚此事,會非常的容易。


    何郎將想說些什麽。


    但陳錦瑟很及時把他拽住了。


    因為他猜到了何郎將想說的話。


    此刻再拿與淨禪老僧約定好的事說,沒有意義。


    哪怕偽裝百姓的甲士沒有直接曝露,但發展到這個境地,晦玄自己心裏已經是清楚的了,就算可以不承認,然而這話隻要說出來,最終也隻會不了了之。


    誰讓一堆事都集中在這一刻出現了呢。


    但就在這時。


    壁壘上又出現了一個人。


    搖搖晃晃的。


    是林澄知。


    陳錦瑟就在旁邊,因而反應很快,趕忙上前扶住了他,“你醒了?感覺如何?”


    林澄知擺了擺手,他臉色有些蒼白。


    薑望剛要說話。


    林澄知已然說道:“我都知道了。”


    薑望啞口。


    看來是林溪知的真意,果然留下了些信息。


    薑望更清楚感知到,林澄知此刻雖是虛弱,但修為卻已非往日,有了明顯的增進。


    假以時日,完全的消化真意,林澄知必然能直入澡雪巔峰,甚至追上生前的林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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