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薑望手裏沉默的熒惑,阿姐微微眯眼,忽然哼了一聲,扭頭說道:“愛說不說,我還不想聽呢。”


    她拽住李神鳶的袖子,晃來晃去,委屈巴巴說道:“這地方太陰暗潮濕了,待久了實在不舒服,而且我也餓了,餓得肚子咕咕叫,咱迴去吧。”


    薑望無言瞧著撒嬌的阿姐,直覺得這人古怪的很。


    但低頭看向熒惑,他更覺犯難。


    “阿......阿姐,當真沒辦法能殺了祂?”


    阿姐敷衍道:“或許可以殺,但至今沒人找到正確辦法,總不能把世間所有炁都一塊抹除了吧?再或者你可以問問祂,怎麽把祂殺了。”


    薑望嘴角抽搐。


    既然暫時殺不死,放任不管的話,有朝一日變得更強大,就會是無窮的麻煩,思來想去,薑望便把熒惑關入神國裏。


    初至神國,熒惑看著麵前一臉呆滯的夜遊神,再打量周圍一眼,陷入了同樣的呆滯。


    但薑望沒理會神國裏的情形,看向仍然抱著饒夫人沉默的堰山君,開始犯三難。


    堰山君又該怎麽處置?


    他既想殺又不想殺。


    因為現在的堰山君確實很可憐。


    相比於堰山君活著會不會繼續試圖複蘇漠章,更準確地說,哪怕沒有堰山君,也還有別的妖怪,歸根結底漠章遲早會複蘇,隻是快慢的問題,何況看堰山君此時的狀態,怕也未必有心力再做這件事。


    至於堰山君得知拂魈君死在自己手裏的時候,會不會來找他報仇的問題,薑望有想著按照堰山君現在的狀況,莫說祂什麽時候能洞悉拂魈君的死因,真到那時候,隻要持續汲取養分變強,薑望覺得自己也未必會輸給祂。


    但無論怎麽說,堰山君畢竟是兇神,雖然拂魈君之死除了自己也隻有鋒林書院首席掌諭知道,可難免會有養虎為患的風險。


    所以薑望頗為糾結。


    這時堰山君抱起饒夫人,走向薑望,平靜說道:“她以前時常對我說,最喜歡桃花,也愛吃桃,苦檀酒仙郡南部便有一座桃山,我想把她葬在那裏。”


    薑望沉默片刻,說道:“好。”


    ......


    桃山是真的桃山,滿山都是桃樹。


    凜冬時節,雪花紛飛,好似給桃樹穿上銀裝,遠遠望去,更像是垂在天際紅色的雲,桃花大半已落,多是剩下光禿禿的枝條,但有雪花的映襯,仍是極為靚麗的風景。


    堰山君抱著饒夫人一步步登山,是要帶著饒夫人仔細看看沿途風景。


    薑望有感覺到,此地也在神國籠罩範圍內,他很認真控製著炁,讓雪花形成桃花模樣,在山間飄揚。


    堰山君注視著漫天‘桃花’,再次道謝。


    阿姐讓李神鳶背著跟在後麵,就像尋常小孩一般,也沉浸在此時風景裏,不時發出哇的驚歎聲。


    趙熄焰故意踩著雪,一腳一腳連成線。


    登山過程稍微花費了點功夫。


    期間,薑望注意力放在神國裏。


    看到夜遊神躲在一旁偷瞧盤膝坐在山巔愣神的熒惑。


    曾在第一真仙神國裏待過很長時間的熒惑,自然清楚這裏是什麽地方。


    震驚薑望真是仙人的情緒早已過去。


    祂更能看得明白,此處神國仍在成長,雖然是完整的,但嚴格意義上不算真正的神國,薑望或許也不算真正的仙人。


    身為上清之炁,天地間第一口炁,祂的存在,對於神國而言自然是大補,有相比之前更多倍的神性緩緩凝聚,而有益的隻是神國,至少察覺到神國變化的薑望沒發現自己的力量有什麽增漲。


    對應神國變化的是熒惑。


    薑望有清楚感知到,隨著神性的增多,熒惑也在變強。


    他第一時間想詢問阿姐是怎麽迴事,但又怕阿姐問起熒惑在哪兒,從而曝露神國,因熒惑變強的速度遠沒有神性增漲的速度快,薑望暫時按耐住心下不安,默默觀察。


    熒惑像是沒有察覺什麽問題,或者說,祂在認真思考著什麽。


    占據饒夫人的身軀隻是為了避免毀掉梁小悠,畢竟與梁小悠的契合度已接近完美,既是不想丟掉,也是仍想借用梁小悠的身份,在占據饒夫人身軀的瞬間,借著大量炁的出現,祂便順勢把梁小悠的身軀送離。


    雖然不見得能瞞住阿姐,但想著隻是一部分炁溜走,阿姐縱能察覺異樣,也未必來得及阻止。


    事實上不管阿姐當時有沒有察覺到問題,似也是因為很了解自己所以根本沒有阻止的意思。


    可也正因為阿姐揭露祂的身份,從而步了堰山君後塵,若非兇神嘲諦談及漠章死而複生的能力,堰山君的計劃出問題的概率就會變得很小,在祂身上是一樣的道理,無論最終死在誰手裏,祂日後都能繼續以梁小悠的麵目出現。


    結果現在卻被困在神國裏。


    熒惑的心情自是相當煩悶的。


    祂很擔心梁小悠的身軀會不會出什麽變故,例如被狼叼走什麽的。


    熒惑此時惆悵的歎了口氣,卻忽然猛地一怔,祂道行增漲的速度的確緩慢,稍有分心根本就察覺不到,現在迴過神來,麵色頓時一喜,神國雖本能的借著祂凝聚神性,可同時也反哺了祂。


    祂能清楚看明白,神國裏缺少神杵,因此雖然完整,但也受到許多限製,若等道行恢複更多,未必不能逃出去。


    甚至相比逃出去,祂更迫切想借助神國增漲道行。


    祂一瞬間就把梁小悠拋之腦後,當即給神國提供更多的上清之炁,神性凝聚的速度直接翻倍,祂道行增漲的速度也跟著翻倍。


    薑望傻了眼。


    原想殺不了熒惑,也能暫時把祂關在神國裏,雖然神性增漲對他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但讓熒惑這麽搞下去,壞處可就大於好處了。


    夜遊神隻是瑟瑟發抖根本不敢阻止熒惑。


    薑望穩住心態,沒有第一時間做什麽。


    熒惑道行衰弱到隻有洞冥境的程度,按目前增漲的速度,等恢複到澡雪境巔峰怕也得需要幾個月,而在這期間神性卻能增漲到匪夷所思的數量,薑望咬咬牙,決定先不管,把好處拿了再說。


    而相隔桃山數千裏的某處林野,梁小悠的身軀靜靜躺在溪邊。


    就像熒惑擔心的那樣,沒有人煙的林野裏,餓狼出沒。


    它緊緊盯著梁小悠,露出垂涎三尺的模樣。


    但餓狼仍是足夠謹慎,沒有直接撲上去,先觀察周圍有沒有別的敵人,再故意發出聲響以作試探,確保沒有半點問題,它終是耐不住狂奔上前,便要撕咬,刹那間,一把鋒銳的刀出現,咯嘣崩碎了餓狼幾顆牙齒。


    沒等餓狼反應過來,就嗚唿哀哉。


    執刀殺狼的人穿著一身青袍,眯著的眼睛好似沒睡醒,他收刀抱起梁小悠,漸行漸遠。


    ......


    桃山之巔,新墳一堆。


    桃花雪花相伴飛揚。


    堰山君迴眸看向薑望,“張止境有句話說得很對,若是換個身份,許能陪她一輩子,她跑迴來的目的是想跟我一塊死,生則同衾,死則同穴,我沒道理讓她孤苦伶仃一個人。”


    薑望皺眉說道:“你費了這麽大功夫活下來,真的想好了?”


    堰山君說道:“我要的活是我們都活著,對此我的確有猶豫,可也隻是片刻罷了,時常扮演各種各樣的角色,也算體會了人生百態,雖不能目睹我父重生,但亦死而無憾。”


    薑望看著堰山君已萌死誌的眼神,不太想懷疑對方仍有準備第二個藺高岑,玩一出假死,哪怕是這樣也無所謂了,他甚至幹脆直言道:“拂魈君想殺我,所以被我殺了。”


    堰山君瞳孔微縮,看著薑望沉默了許久,攥緊拳頭又鬆開,說道:“那我便明白自己該怎麽死了,又或者你先死,我後死,就在這桃山,最後一戰。”


    薑望點頭,長夜刀出鞘。


    他沒再說任何話。


    趙熄焰見此一幕,看向李神鳶和阿姐。


    阿姐無所謂。


    李神鳶皺眉說道:“堰山君隻餘澡雪巔峰的道行,薑望未必會輸,何況還有我們在。”


    她們離遠了一些觀戰。


    桃山風雪飄搖。


    被青玄署定為兇神級的漠章之子堰山君和天下年輕一輩佼佼者的薑望展開了一場未受世人矚目的巔峰之戰。


    薑望執刀而立,氣息如大海般浩瀚磅礴。


    占據著藺高岑身軀的堰山君表麵來看沒什麽特別之處,但麵對薑望氣勢如虹的一刀,卻能輕描淡寫的抬手擋住。


    這是拋開所有,純粹的生死之戰。


    薑望深吸一口氣,長夜刀歸鞘又再破鞘而出,便是呈現一道耀眼光芒,斬碎桃山無數風雪,飛花能傷人,雪花亦然,堰山君的衣袍瞬間被切割出道道口子,臉頰同樣血花迸濺。


    雖然堰山君已經很盡力在躲或者格擋,但漫天雪花實在太多,最終堰山君選擇硬拚,祂膝蓋微微彎曲,低下身子,宛如獵豹般疾掠而出,伴著一聲驚雷炸響,狂風瞬間吹散周圍雪花,堰山君的拳頭狠狠砸在長夜刀上。


    薑望一手攥緊長夜刀柄,一手抵著刀身,念頭微動,第二類真性陡然顯現在堰山君斜上方,烈日般的灼熱氣息凝聚一點,在堰山君瞳孔驟縮的目光注視下,照著祂的臉,狠狠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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