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神降臨是仙人神明以及人間修士和妖怪的最大戰役,那時候可不像燭神戰役以後無數仙人隕落,神明衰敗不堪,以求活路才有部分墮落為妖,白菻在燭神戰役期間便已出現,意味著什麽是顯而易見的。


    薑望懶得吐槽夜遊神連這件事都不知道,但事情過去那麽久,追溯白菻什麽時候出現的也沒多大意義,隻能代表神明多是貪生怕死臨陣倒戈之輩。


    可薑望又忽然想到,如果那些神明是被強迫的呢?若是這般,妖怪刻意繁衍有神和妖血脈的物種就必然抱著某種目的,但白菻能化妖也能化神,就像鎮守神一樣,反而成了人間助力,怎麽想也不覺得白菻會對妖怪有什麽好處。


    梁小悠驚詫看著道出河伯來曆的阿姐。


    有關河伯是白菻化妖而來,世間洞悉者並不算少,可這些人也隻是清楚河伯是白菻化妖,唯有真正經曆或者很了解燭神戰役的人才能清楚,河伯是在燭神戰役就已存在的妖,兩者當然有很大區別。


    想著阿姐肆意胖揍堰山君的一幕,難道此女也是像曹崇凜那樣從燭神戰役裏活下來的修士,隻是不為人知?


    念及此,梁小悠心下忌憚更盛。


    她當即便要逃之夭夭。


    因此地超出神國籠罩範圍從而力量縮減至澡雪境的薑望,無力阻止,第一時間喊道:“阿姐!”


    阿姐沒有動作,李神鳶反應過來,當即說道:“你在原地!”


    梁小悠身影一閃,果然仍在原地。


    她神色莫名看向李神鳶。


    當初在棲霞街沒有人能看穿她,唯獨李神鳶察覺異樣,梁小悠便明白李神鳶有不同尋常之處,可沒想到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雖然梁小悠有很多奇異的能力,但吞噬苦檀神之後道行也才隻恢複到半步澡雪巔峰的層麵,哪怕她能施展出更強大的手段,不能純粹以道行高低來論,但隻有澡雪境是不爭的事實。


    李神鳶稍微氣喘,顯然仍是消耗頗多。


    薑望見此一幕,心裏卻萬分詫異。


    李神鳶的言出法隨固然強大,可也在陷入癲狂道行隻餘澡雪巔峰的堰山君麵前失效,按理來說,道行僅稍弱判官一籌的神隻沒道理會被言出法隨束縛住,難不成這尊神隻其實很弱?


    但神國沒能將其元神拽出來,又怎麽解釋?


    薑望來不及細想這裏麵的問題,因為堰山君再次陷入瘋魔,祂抱著渾身鮮血淋漓的饒夫人,仰頭嘶吼,哪怕是這樣,放下饒夫人時的動作仍是小心翼翼,祂嘶啞著聲音拜托李神鳶和趙熄焰兩女保護饒夫人,然後便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梁小悠。


    阿姐厭惡河伯的反應超出薑望的預料,甚至到了連殺河伯都覺得會髒手的程度,竟然躲到李神鳶身後看戲,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


    薑望想著梁小悠強弱問題,便也提刀同堰山君一塊,本是懷疑堰山君沒死,想能借機做點什麽,不成想,現在反而跟堰山君聯手,薑望隻道世事無常。


    河伯見這陣仗,自是嚇得不輕,祂想逃,但梁小悠何嚐不是,氣運不敢用,任憑手段再多,也未必有什麽勝算,何況阿姐此刻沒出手,不代表一直都隻看戲。


    她有些懊悔想著既然都放棄殺薑望了,何必又突然腦筋缺弦非得再試一次,致使自己陷入此般險境。


    梁小悠看著紅眼殺來的堰山君,念頭微動,急聲道:“我能再救活饒夫人!”


    堰山君腳下一頓,但隻是片刻,便說道:“我都沒辦法,你哪來的辦法,無非是拿這件事阻止我殺你。”


    梁小悠說道:“可機會擺在眼前,無論有用與否,你也不想嚐試麽?”


    堰山君頓時猶豫。


    薑望暗想堰山君對待饒夫人的情感當真炙熱,但也意味著饒夫人成了堰山君最大的弱點。


    薑望沒覺得梁小悠真能救活饒夫人,他想說些什麽,堰山君卻抬手打斷他,轉眸看著梁小悠說道:“那就試一試,若是沒救活,我便將你挫骨揚灰。”


    看著梁小悠鬆了口氣的樣子,徑直走向被李神鳶和趙熄焰護著的饒夫人,薑望認為此事很是不妥,說道:“若祂有什麽陰謀,正是借著你對饒夫人的感情施展,但凡出了什麽狀況,你恐怕追悔莫及。”


    堰山君死死盯著梁小悠,說道:“我自然清楚,可萬一呢,萬一祂真能救夫人呢?無論什麽代價,我都願意一賭。”


    薑望說道:“仙人尚死,燭神亦會死,哪怕是你父親漠章能夠死而複生,也得先死才行,祂有什麽本事能讓人起死迴生?就算真的活了,饒夫人未必是原來的饒夫人。”


    堰山君緊緊攥著拳頭,雙眸布滿血絲,顯然是要一意孤行。


    薑望見無法勸阻堰山君,而且也明白堰山君明知可能會出問題仍然做此決定的原因,歸根結底是情之一字把祂牢牢拴住,也就沒再說什麽,時刻注意梁小悠,做好隨時出手的準備。


    阿姐一邊一個牽著李神鳶和趙熄焰的手,看似隻是瞧熱鬧,但眸底時有精光閃爍,作欲言又止狀。


    河伯卻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梁小悠身上,緩緩後退,試圖逃離。


    雖然死了一個河伯,還能有一個河伯,直至天下河伯死光祂才是真的死,但也不想輕易折損。


    說到底,天下河伯都是真正河伯分散出的元神,足足一百四之數,眼下死得已不足百位,梁小悠把真正的河伯吞噬始終沒有還迴來,河伯是存著期盼才甘願以梁小悠馬首是瞻,若是能救,祂當然願意全力以赴。


    但想著梁小悠沒那麽容易死,所以祂最需要做的便是讓自己先活下來。


    隻是祂的動作卻被趙熄焰看到,直接掙脫阿姐的小手,咧嘴笑嗬嗬往前去,“你朝哪兒走啊?”


    河伯感知到趙熄焰隻是澡雪境修士,想著縱使打不過也可一戰,便沒有半點慌張,揮手掀起地下暗河的風浪,襲向趙熄焰的同時,縱身就要掠入暗河裏。


    可身在半空,腳踝卻被抓住,河伯錯愕迴頭,見趙熄焰渾身濕漉漉的,竟似是不受阻礙的直接衝出濤浪,沒等河伯反應過來,趙熄焰甩起手臂,便把祂拽了迴來,然後狠狠砸在地上。


    河伯咳了口血,掙紮著爬起身,難以置信看向趙熄焰。


    結果迎向祂的卻是趙熄焰的靴底,一腳踩臉,河伯悶哼一聲,朝後仰倒,趙熄焰俯身用腳碾著,很是失望般說道:“你也太廢了點吧,以為什麽世上第一隻白菻化妖會有多厲害。”


    河伯竭力掙紮,悶聲說道:“若非我道行分散,莫說是你,麵對堰山君也可一戰!”


    趙熄焰沒當迴事,重重一腳踩下,直接碾死河伯,拍拍手,無趣道:“真沒意思。”


    薑望隻是隨意瞥了一眼,稍微為河伯默哀片刻,便繼續盯著梁小悠,見其雙手懸在饒夫人身上,也沒見做什麽,饒夫人竟真的顫抖一下,接著驀然睜開眼睛。


    堰山君唿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可薑望心裏糟糕的預感卻更甚。


    事實正像預料的那般,梁小悠被炁裹著的身影忽然崩散,直接鑽入饒夫人眉間。


    想到曾經被掠奪身軀的一幕,薑望很容易猜到,梁小悠必然隻是占據饒夫人的身軀,而非是真正的饒夫人死而複生。


    但這麽做反而會讓梁小悠的道行減弱,換句話說,這純粹是拿捏堰山君的手段,畢竟薑望雖然不忍但需要的時候,依舊會出手殺了‘饒夫人’,可堰山君卻不然,那畢竟是饒夫人的身軀,難道讓祂親手把自己夫人挫骨揚灰?


    堰山君肯定辦不到。


    薑望側目,果然見到堰山君臉色極為難看,他沒有說出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話,隻要有絲毫能救饒夫人的機會,堰山君無論做出多少次選擇,怕是都不會改變。


    現在最重要的難題,是他想殺‘饒夫人’,堰山君也必然會阻止。


    隻是薑望沒有特別明白,梁小悠固然能借著饒夫人讓堰山君投鼠忌器甚至暫時為祂所用,可也是絲毫沒有勝算的,梁小悠最該攻破的難關是阿姐,有沒有堰山君作為‘幫手’,都影響不了阿姐能碾殺祂們的結果。


    而梁小悠卻真如他前麵所想那般,好似純粹隻想得到堰山君這個‘幫手’,她以饒夫人的樣子麵對堰山君,以饒夫人的聲音說道:“漠章之子堰山君,被人類命名為兇神,沒想到卻是沉浸在愛情裏的蠢妖,若你現在依然敢殺我,我倒還敬你幾分。”


    堰山君怒視著‘饒夫人’,祂當然不可能真的相信梁小悠會老老實實救活饒夫人,可也沒想到梁小悠計劃的是這樣的事,縱使很想把梁小悠撕碎,但看著眼前的‘饒夫人’,祂頓感束手無策。


    梁小悠笑嗬嗬說道:“我現在要走,你得幫我攔著他們。”


    堰山君隻是死死盯著她。


    梁小悠挑眉道:“你是顧慮著不敢殺,但這些人可未必,真想等他們殺了我,連帶著讓饒夫人也灰飛煙滅?”


    堰山君麵容一僵。


    薑望卻突然拍了拍堰山君的肩膀,說道:“若信我的話,我可以幫你救下饒夫人。”


    堰山君嘶啞著聲音說道:“你怎麽救?”


    梁小悠也笑著說道:“莫非你還能把我從饒夫人身軀裏拽出來?”


    薑望點頭說道:“你猜得真準。”


    梁小悠笑容微微凝滯,隨即好笑的說道:“想殺我便殺,何必拿這種借口誆騙堰山君。”


    薑望沒理會,認真看向堰山君,說道:“如果你真的想救饒夫人,便相信我,否則你也該清楚,有阿姐在,你根本攔不住,既然願意因為祂一句話便妥協,就再妥協一次又有何妨?”


    堰山君滿臉猶豫,問道:“你想怎麽做?”


    薑望說道:“可能得稍微讓饒夫人麵臨點損傷。”


    梁小悠不懂薑望在搞什麽把戲,沉聲說道:“堰山君,你不會真的信他吧?什麽隻是受點損傷,他是借口讓你老實待著,一刀摧毀饒夫人的身軀,你後悔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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