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門又下了一場雪。


    除了薑望和趙熄焰,韓偃等人都已離開。


    夜空裏星辰遍布,何郎將大大咧咧淋著雪,豪邁道:“大雪夜下喝酒吃肉,真乃人生快事!”


    趙熄焰躲在營帳裏,嘀咕一句,“白癡。”


    薑望站在賬前,迴絕了何郎將的邀請,說道:“褚春秋說不日便要展開對堰山君的獵殺,我等因傷勢問題無需介入這件事,可堰山君在酒仙郡霽城,那裏相距渾城很近,我肯定得旁觀一下。”


    何郎將微愣,砸吧砸吧嘴說道:“聽起來是很熱鬧的事情,但小爺我最不喜歡湊熱鬧,如果神都那邊真的要殺堰山君,那動靜一定很大,你可別被卷進去就行。”


    薑望嗯了一聲,問道:“你那個範圍裏無敵的本事能教我麽?”


    何郎將擺手說道:“那玩意兒是學不會的,或者說,我自己都沒學,直接就會了,我想教都沒法教。”


    薑望也沒有抱著多大想法,聞言點頭說道:“明日一早我便走了,今夜就不在營裏待了,後會有期。”


    何郎將無所謂道:“走吧走吧,我也樂得清閑,這幾日可把我累壞了。”


    薑望淺笑一聲,朝著趙熄焰招招手,離了驍菓軍駐紮地。


    途中,薑望伸著懶腰說道:“多待了一日也未見白雪衣的蹤影,想來是不會出現了。”


    趙熄焰撇嘴道:“你待在姓何的身邊,他想出手也沒機會吧,雖然你們仨合力隻算是跟書院那個掌諭鬥了個旗鼓相當,可除了那個掌諭,姓何的實力的確是出類拔萃,誰敢說能勝他?”


    薑望嘿嘿一笑,“我說了你可別不信,這一日雖是待在驍菓軍營地,但我絕不是為了躲白雪衣,隻是有另外一件事需要看看情況,他真想針對我的話,一日功夫還是等得起的,可想在磐門直接做什麽的概率很小,畢竟如果忌憚何郎將,不管是在營地還是磐門裏麵,都避不開何郎將的視線。”


    “而且要說隻是忌憚何郎將,倒也未必,兩朝會以前,世人隻知我弱冠澡雪,這次一戰,我的能耐便是徹底展現,白雪衣若有觀戰,會突然改主意也很正常,所以我說他不會再出現的概率是很大的。”


    趙熄焰恍然道:“有道理啊,白雪衣此前無論有什麽安排,事情出了變故,就算計劃能臨時推翻,也來不及召集更強的人,縱有更好的計劃也難以施行,但他究竟想做什麽誰也不清楚,或許隻是讓我們為此緊張防患其實根本沒想動手也說不定,這種事他是能做出來的。”


    薑望對白雪衣沒有太多了解,沒覺得能威脅到自己,甚至能否給現在的自己帶來可觀養分也未可知,之所以多留一日,除了觀察磐門是否有什麽異樣,陳景淮有沒有什麽動作外,也是想等等看烏啼城副城主的情況,結果卻什麽都沒有發生,他自然也不可能一直待在磐門。


    趙熄焰想瞧瞧霽城熱鬧,便索性跟薑望一同去渾城。


    而在苦檀某郡某城的地下樓閣裏。


    白雪衣戴著就連視物的眼孔唿吸的鼻孔等都沒有的純銀色麵具,猛地推開樓閣大門。


    樓閣內就像尋常客棧一般,分為兩層,一層便是用食的地方,不規則擺放的桌椅,三三兩兩坐著些人,他們皆是戴著各種樣式的麵具,當然是正常的,不像白雪衣那般把五官都遮的嚴嚴實實。


    而且麵具上都有特殊的炁覆蓋,哪怕是澡雪巔峰修士也沒辦法看穿麵具之下的真容。


    此時他們目光齊齊投向白雪衣,上下打量著,有些人純粹是好奇,有些人卻莫名生出敵意。


    櫃台後站著看似掌櫃的人隻是隨意瞥了眼白雪衣,沒有過多關注,默默劃動算盤。


    白雪衣徑直來到櫃台前,牆上掛著很長的名單,寫著很多名字,末尾更分別有標注著銀兩數額,其中就有薑望的名字,數額高達百萬兩。


    但既然在名單上掛著,便代表沒有人接下這個任務。


    因白雪衣麵具是空白的,同樣有特殊的炁覆蓋,掌櫃的雖無法洞穿對方在看誰的名字,可也能猜得到,畢竟目前的名單裏,薑望是最貴的,誰來都會先被吸引住目光。


    “薑望在渾城抵禦妖襲出名,後因大隋國師點出弱冠澡雪而名聲大噪,現下隋覃兩朝會更有優異表現,展露澡雪巔峰的修為,莫說此刻,就說以前,賞金雖高達百萬,也沒人敢接。”


    “畢竟百萬兩再多,能購得的修行資源也遠遠比不上接下任務的風險,兩朝會之後,百萬兩更是屁都不是,所以薑望在這名單上已然成了噱頭,除了每次瞧幾眼,期待著有人敢接,便沒了任何用處。”


    白雪衣淡淡說道:“既然薑望修為有變化,任務賞金自然也該有變化,而且兩朝會剛結束,他正處在最虛弱的時候,很值得一搏。”


    掌櫃的很詫異看著白雪衣,搖頭說道:“除非賞金高到讓人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抵抗的程度,或許真有人會富貴險中求,但公布任務的人未必願意再抬高賞金。”


    白雪衣沒再說什麽,轉身要上二樓。


    掌櫃的當即製止,聲音冷冽說道:“能上二層樓的至少也是摘得探花的漸離者,我從未見過閣下,莫非是苦檀新晉的探花?若不是的話,就老實在一樓待著。”


    白雪衣直接揮手扔下一塊銅牌,那彰顯著探花的身份,排名是五十九位。


    掌櫃的麵色一變。


    漸離者隻有三類人較為特殊,一是探花,二是榜眼,三是魁首,剩下的皆是普通成員,魁首僅一人,直接效命於首領,說是副首領也不為過,如果有人能打敗魁首就能取而代之,甚至打敗首領也能取而代之。


    但要想挑戰首領,必須先擊敗魁首,迄今為止,沒有人能做到。


    榜眼十二人便是漸離者戰力最頂尖的那一批人。


    他們戰績顯赫,成功率極高,任務難度也是最高的。


    要摘得探花之位,也取決於過往執行任務的難度以及成功完成的比例,共計五十九人,執行的任務難度及成功率隻要超過第五十九位便能將位置頂替掉,若是持平的話,也不能擠掉已有探花的位置。


    除了榜眼位置很高,而且戰力也高,無法用其餘方式取而代之外,要擠掉探花的位置,也可以用將其殺死而取代的辦法,所以往往排名靠後的探花極易易主。


    至於白雪衣是按照規則摘得探花之位還是殺死了前一任探花,沒有人會在意。


    因為在座的某些人已然動了心思,平常排名靠後的探花不太敢隨意露麵,要麽在據點也不會想登二層樓,都是接了任務便走,為得就是防止莫名被殺死。


    麵具有隱藏身份的作用,且麵具是可以更換的,在位置靠後的探花死了太多之後,都已經變得很謹慎,所以今日突然碰到排在第五十九的探花,那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大機緣。


    因此掌櫃的看向白雪衣的眼神變得相當怪異。


    若是排名極其靠前的探花,在座的人會因為忌憚不敢動手,那麽直接亮出銅牌沒什麽問題。


    如果非有登上二層樓的理由,換個方式表明,身為掌櫃自然不會宣之於口,就算仍有人想試一試,情況也不會顯得太糟糕。


    現在一樓的漸離者大部分人眼睛都亮了,白雪衣運氣再好,也很難逃出生天。


    掌櫃的把銅牌遞迴去,雖然是他要讓白雪衣亮明探花身份,但那也是登上二層樓的規矩,這麽些年,排名靠後的探花要麽對二層樓避之不及,要麽也有減輕風險的辦法,他哪裏想到白雪衣這麽傻,大大咧咧就把牌子亮了出來。


    按照規矩,掌櫃的沒有製止的義務,否則被殺紅眼的這些漸離者一塊給宰了,那也純粹白死。


    漸離者看似很有規矩,其實又很沒有規矩,無非是看誰的拳頭更大。


    首領給了他們財路,他們匯聚一塊,才甘願聽命,卻也不見得真對首領有多敬重。


    漸離者存在至今,要說真正對首領忠心耿耿的便是魁首,每一任首領麾下第一代魁首都非選拔而出,本就是自己人,能打敗魁首的,也就能接近首領,要麽被首領震懾,甘願做狗,要麽取而代之,或直接被首領抹殺,然後再有新的魁首出現。


    掌櫃的拍了拍白雪衣的肩膀,說道:“好自為之。”


    白雪衣瞥向一樓蠢蠢欲動的所有人。


    已經有人站起身,拔出兵器。


    白雪衣沒說話,徑直要登上二層樓。


    但就近位置的兩男一女,伸手攔住了他,其中戴著刻有梅花圖案麵具身材魁梧的男人森然說道:“別急著上樓啊,你小子是新人吧?也不知撞了什麽運,摘得探花第五十九位,像你這般愚蠢的家夥,沒有資格與我等為伍,識相的就直接把銅牌交出來,我還能讓你死得幹脆點。”


    戴著表情兇惡的兔麵的女子嫋嫋婷婷上前,蔥指撫向白雪衣的胸膛,聲音嫵媚說道:“小兄弟身板蠻結實的,直接殺了倒是可惜,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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