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麗的煙火在此間綻放。


    無論是波及的範圍還是聲音都封鎖在百丈之地,未有絲毫外露。


    薑望腳下踉蹌,斬出一刀便直接耗費了一滴神性,導致他瞬間頭暈目眩,好在及時貼了甘露神符才沒有狼狽摔倒。


    再瞧麵前的拂魈君,半個身子都被轟沒了。


    露出的殘破猙獰麵相正死死盯著薑望。


    薑望打起精神,隨時準備再取神性,若非拂魈君注意力都在三師姐身上,且出刀突然,讓其短暫沒有防備,是斷然不可能一刀便將拂魈君傷成這樣。


    “你是何時入的澡雪巔峰?”


    薑望咧嘴笑道:“在不久前壟蟬妖患的時候。”


    拂魈君瞳孔微縮。


    薑望仔細觀察著,頓時心下了然,看來汲取真性籌謀讓漠章更快蘇醒的計劃確與漠章之子有關,那個時候拂魈君應該仍在涇渭之地,祂既然知曉壟蟬妖患,便擺脫不了幹係。


    但所謂開弓沒有迴頭箭。


    此間,他要麽殺了拂魈君,要麽被拂魈君殺死,據他猜想,堰山君現下怕也分身乏術,倒不用擔心被堰山君惦記上,可神國力量沒有湧現的話,拂魈君的死便不會給他帶來任何養分。


    在生命遭逢極大威脅的時候,養分也隻能靠邊站了。


    薑望再取神性,凝聚巔峰力量的一刀,毫不猶豫斬向拂魈君。


    但就像薑望預料那般,縱然一刀超出預料的重創拂魈君,此妖也非是輕易就能殺死的,正麵交鋒的情況下,拖著殘軀的拂魈君竟依舊抗住了薑望一刀,沒了的半邊身子更是翻起血霧,很快就重新長了出來。


    目睹那般畫麵的薑望直欲作嘔。


    目前可用神性隻餘一滴,除了虛弱等於毫無代價的巔峰力量也隻能斬出一刀,但拂魈君恢複身軀似乎也消耗頗大,氣勢明顯弱了不止一籌。


    那麽前麵兩刀就不算白出。


    隻是遭此折辱的拂魈君無疑要發狂了。


    可薑望明顯能感覺出來,哪怕處於快喪失理智的狀態下,拂魈君仍在壓製著道行,這麽做的原因思來想去也隻有一個,是在顧慮著會被神都大物發現。


    莫非拂魈君的出現與陳景淮並無幹係?


    若有合作的話,拂魈君沒必要這樣。


    如果純粹是陳景淮給出的信息有差,想讓拂魈君生出大意之心,在能殺死自己的前提下也要付出代價,那麽明確自己修為已至澡雪巔峰後,又受此重創,拂魈君便該全力以赴將自己碾碎成渣,無所顧慮才對。


    念及此,薑望不由感慨。


    因夜遊神的存在,其背後存在的所謂仙人,讓得陳景淮的忍耐力相當足,或許事情本就沒有那麽複雜,兩朝會規則便說明一些問題,但那並非絕對,陳景淮儼然隻是抱著他若能死在兩朝會最好,不能也沒關係的想法。


    或者他更想看看,如果自己遇到生命危險,夜遊神護不住,仙人是否會露麵,可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能由陳景淮的人來做,所以才要借著覃人以及奈何海,那麽陳符荼故意傳至磐門的那番話,正好合了陳景淮的心意。


    雖不敢說僅是一句狂妄的話,便讓覃人非殺薑望不可,總也能製造點矛盾,若無後手,純粹碰運氣更加難以保證薑望必陷絕地,要麽計劃出了紕漏,要麽其實陳景淮真正的試探尚未開始。


    但無論如何該是和拂魈君無關。


    拂魈君因顧慮而壓製著道行,便也算給了薑望強撐的機會。


    封鎖範圍僅有百丈,薑望想依靠躲避拖延都沒有空間能夠發揮,打破神國平衡已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雖然此舉會讓神國力量湧現的時間再次延後,而且壽元也會縮短,但凡陳景淮真有試探計劃,他就會無力應付,可若眼前的危機都渡不過去,又何談之後?


    不說真性此前一戰也有消耗,若是出竅反而分散神性的力量,所以薑望沒有猶豫直接召喚出夜遊神,最後一滴可用神性附著在長夜刀上,在拂魈君剛剛恢複身軀,仍在適應的時候,便疾步上前,朝著拂魈君脖頸狠狠砸了下去。


    縱有壓製道行,但呈現暴怒狀態的拂魈君也展露出極強的力量,薑望一刀僅是破了點皮,下一刻持刀右手的手臂便被拂魈君一把抓住,薑望不見慌亂,夜遊神鳴啼,飛撲而上,拂魈君臉色稍顯怔然。


    薑望則毫不遲疑,用於維持神國平衡的神性加持己身,磅礴力量瞬間瘋湧而出,狀態直接拉滿,在拂魈君被夜遊神糾纏住的刹那,比之剛才更強盛的一刀驟然砸落。


    拂魈君卻在此時抓起夜遊神的腳,將其狠狠甩向薑望,但薑望身形一閃,便已臨至拂魈君上空,那一刀絲毫未有減勢,拂魈君隻能雙臂交叉格擋,巨大的力道頃刻便使其雙臂蹦出裂紋。


    薑望見此由衷讚歎道:“閣下可真硬實啊。”


    拂魈君麵部猙獰,猛地格開長夜刀,伸手抓向薑望。


    薑望縱使及時後撤,但僅是幾步便被拂魈君追上,祂的手掌比薑望頭都大上一圈,其纖細修長的五指瞬間覆蓋在臉上,抓著薑望腦袋狠狠朝著地麵砸落。


    碎石土屑迸濺。


    薑望猛咳一口血,未等反擊,拂魈君身影掠起,雙膝便又狠狠砸中薑望的臉。


    緊跟著單膝半跪在地,雙拳緊握,照著薑望頭部一頓猛砸。


    百丈範圍霎時崩碎的不成樣子。


    三師姐卻恍然未覺,除了衣裙和青絲飄動,好似百丈裏發生的一切都對她絲毫沒有影響。


    拂魈君癲狂一般砸擊著薑望的臉,像是渾然沒有停止的意思。


    但夜遊神身形見風就漲,橫呈百丈,強大的神威驟然降臨。


    拂魈君麵容一滯,可緊接著便又抬起手臂,攥著拳頭,就要繼續砸落,好在薑望趁此得以喘息,一手忽然薅住拂魈君的頭發,另一隻手握拳,狠狠給予迴擊。


    拂魈君那花裏胡哨的臉頓顯滑稽。


    薑望上踢腿,把拂魈君踹上高空,夜遊神順勢張開利爪,牢牢牽製拂魈君的腰身,奮力撕扯,薑望則起身抹了抹臉上的血,暗自惱火,怕是看我長得英俊,專往我臉上招唿,此仇可謂不共戴天。


    有神國的治愈能力,除了滿臉的血跡,倒也未曾破相,依舊那麽好看。


    薑望看了眼三師姐,長吐一口氣,想要用打破神國平衡的神性一直維持力量,縱然能維持很久,可他的壽元撐不住。


    眼見拂魈君掙脫夜遊神的束縛,一拳便把夜遊神打入天際,薑望麵色凝重想著,若是能夠把拂魈君拖入神國裏,那麽殺祂簡直如同碾死螞蟻,而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便仿佛打開了某個開關,一發不可收拾。


    既然上迴有把阿空養著的蠃顒帶入神國,相比那時候已經變得更強大數百倍的自己,必然能夠把更強大的妖怪拖入神國裏,成與不成,試過便知。


    神國能將妖怪收入其內,早已得到證實,人是不行的,起碼暫時不行,而且神國力量湧現後,不僅是在過程裏,殺死妖怪的瞬間也能直接獲得養分,本身便代表著神國對待妖怪和對人是有區別的。


    想到就做,但為防後患,薑望朝著三師姐喊道:“先別恢複力量了,給我盯緊祂!”


    三師姐不明所以。


    看著薑望,歪了歪腦袋。


    薑望則沒時間解釋,灼熱氣息鎖定正打算俯衝而下的拂魈君,念頭微動,明顯有一股拉扯力呈現,薑望麵色稍喜,當即拚盡全力拖拽拂魈君,夜遊神這時察覺到薑望的意圖,徑直便撞向拂魈君。


    下一刻,時間仿佛靜止。


    三師姐眨了眨眼,看著消失不見的夜遊神以及保持原動作定格般的薑望和拂魈君,可謂一頭霧水。


    而在神國裏,薑望同樣很詫異。


    他成功把拂魈君拽入神國,但卻隻是元神,拂魈君的身軀仍在外麵。


    在薑望麵前的是拂魈君整整五十四道元神,便也是五十四個拂魈君。


    夜遊神化作尋常鳥類大小,落至薑望肩頭,驚異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薑望皺眉說道:“變得更強大自然就能做到,可惜以我目前的修為,拚盡力氣也隻能把祂的元神拽入神國,但沒想到拂魈君的元神這麽多。”


    夜遊神看著外界的拂魈君,凝聲說道:“祂的身軀隻是被暫時鎖定,很快就能擺脫束縛,雖然元神最高也隻有祂大概六成的道行,可畢竟數量很多,要把祂的元神全數抹殺,才能將其致死。”


    薑望笑道:“在神國裏,說我是真正的仙人也不為過,任祂再強,也如螻蟻。”


    夜遊神提醒道:“但神杵尚未歸位,神國雖完整也等若殘缺,拂魈君畢竟是妖王裏巔峰的存在,又是漠章之子,身具極其強大的血脈,未必就能一念將其抹殺。”


    薑望點頭說道:“妖怪元神脫離會帶走主體一部分道行,拂魈君縱能在我抹殺祂全部元神前擺脫束縛,剩餘道行也不見得能打贏楚姑娘,何況再不濟,楚姑娘也能撐到我解決這些元神。”


    夜遊神隨即笑道:“那我作為此間唯一的神明,便幫你分擔一些元神。”


    拂魈君道行最高的一尊元神承載著祂的意識,此刻正驚疑不定打量周圍,因群山疊嶂,猛一看與外界沒啥區別,祂短時間沒有察覺到問題,但元神失去控製,被動出竅,是大有問題的。


    看著不遠處的薑望,拂魈君厲聲道:“你做了什麽?”


    薑望攤手說道:“這裏將是你的埋葬之地。”


    拂魈君冷聲道:“簡直可笑,不管汝耍了什麽把戲,以為攻吾元神便能取勝?五十四尊元神的力量汝拿什麽來擋?”


    薑望笑道:“那我便讓你瞧瞧。”


    他食指指向拂魈君五十四元神。


    頃刻間便有二十三元神灰飛煙滅。


    拂魈君頓時亡魂大冒,滿臉驚恐看著薑望,“你到底做了什麽!”


    薑望沒有理會,暗自感歎,居然隻是把拂魈君道行稍弱的元神泯滅,果然不愧是漠章之子啊。


    他拍了拍肩頭夜遊神的腦袋,平靜說道:“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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