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範圍的氣焰升騰,好似巨大光柱直衝雲霄,讓人身心俱顫。


    韓偃抬手格擋氣焰餘威,眯眼看著直至此刻仍是麵色平靜的三師姐,雖說如此,但他能隱隱感覺出來,較比之前,三師姐的狀態有明顯變化,氣勢稍弱了些,若非故意施為,便是真的竭盡全力了。


    他自始至終都很難相信鋒林書院首席掌諭會是仙人,老師的猜測也是因為他在西覃玉京敗得太徹底。


    按照曹崇凜的說法,世上年輕一輩能那般徹底擊敗韓偃的人絕無僅有,若是存在,那就必然不會是年輕一輩。


    韓偃倒是沒有自視甚高,有人比他強,沒覺得是什麽太大的問題,但差距太離譜也確實難以理解,所以他很想看到三師姐真正全力以赴的樣子,在同境裏,隻要沒有被全方位碾壓,便算不上離譜。


    然而,三師姐雖說打了這麽久,終於勢弱,卻是在他和何郎將聯手的情況下,那麽三師姐最差也已是觸摸到澡雪之上的門檻,並非仙人,隻是老一輩的話倒也正常。


    他想著場間無論磐門荒野修為最高的也隻是澡雪巔峰,三師姐的真實年齡幾何,正在神都觀戰的老師應該已有論斷。


    韓偃沒再想多餘的事,提劍殺出。


    可以說是澡雪巔峰裏恢複炁速度最快的韓偃,此刻黃庭裏依舊是滿的,但傷勢的問題,也難免有所影響,縱然剩餘很多炁,卻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力量,戰力方麵必然是下降的,隻是相對來說,沒有那麽誇張。


    而且恢複炁的速度再快,在戰鬥過程裏是沒機會恢複的,炁的恢複並非一個念頭,是要行炁調炁。


    唯有澡雪之上的大物,才能無論何時都能讓黃庭裏充盈炁,所以這樣的人物對敵,靠得絕不是消耗,換句話說,沒有高一籌的修為,一場架打一百年也分不出勝負,甚至狀態可能都不會有太大變化。


    正因如此,若沒有絕對自信能贏,大物之間鮮少生死相搏,浪費時間倒是其次,放開手腳的話,兩三下就把人間打成虛無了,除非遁入無盡虛空,否則也沒機會真的打幾百年。


    韓偃提劍,何郎將趁機從深坑裏掠出,他顯得狼狽不堪,頗為惱火。


    “真是讓人意外,這女子可比兩界司陸司首還強,別管年輕一輩老一輩,她都已然站在西覃戰力前十之列,究竟是哪裏冒出來的怪物?”


    西覃前十便也意味著整個天下的前二十,這當然是極其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的天資該有多高?


    如此深的修為,打從娘胎裏開始修行也沒可能吧?


    韓偃這時退迴何郎將身旁,默默瞥了他一眼。


    跟鋒林書院首席掌諭比,何郎將的天賦其實反而更勝一籌,他十年裏最多隻有兩年在修行,尚且能跨入澡雪巔峰,若是從始至終都認真修行,不敢有絲毫懈怠,不說此刻打破澡雪桎梏,也該是比三師姐修為更高。


    但他畢竟沒有刻苦修行過,每次修行都是被推著,那還是陳景淮和曹崇凜尚對他抱有希望的時候,自從陳景淮下旨讓他鎮守磐門,他便再沒有一日修行過。


    至於何郎將認真修行是否能比憊懶修行更有進境,卻也未必。


    修行是一迴事,破境又是一迴事,若是心境改變,他不見得能再次輕而易舉抓住破境的契機。


    破境確實是修為已至臨界點,需突破桎梏,才能再有提升,但突破本身就非易事。


    有些人可能睡一覺便突破了,有些人是刻苦打熬,費勁巴拉抓住能邁入新門檻的繩索,更多人是隻能看著大門卻沒有鑰匙能將其打開。


    若強行破門,反而陷入萬丈深淵,好的結果是從頭開始,壞的結果人生也就從此到頭了。


    每個人破境契機皆不同,修行上的岔路或者失誤也會導致破境更難,契機更加難以捉摸。


    所以何郎將認真修行可能會前所未有的強大,也可能會不如現在,歸根結底,是心意二字。


    若是心有排斥,那麽破境澡雪的心魔劫就是極大的難關,正如何郎將被迫修行的時候,從未觸摸到破境的契機,反而每次破境都是在偷懶的時候。


    鋒林書院首席掌諭是怪物,何郎將又何嚐不是?


    這樣的存在總是會與常人不同。


    但對於韓偃來說,卻也無關緊要,若真的天下無敵才是沒趣,世上像三師姐何郎將亦或薑望溫暮白之流越多,他才能變得更強。


    兩朝會第二日已是烈陽當空,金色陽光灑在海麵,反映出道道耀眼的光芒,何郎將與韓偃並肩懸於半空,他們目光緊盯著對麵的三師姐。


    何郎將憊懶弓腰的姿態轉為身形挺拔,手持一杆銀色長槍,如同山峰般堅毅,他手中長槍如同龍出海,帶著一股淩厲的風勢向三師姐殺去。


    而韓偃則執劍迅速繞到三師姐的另一側,劍光閃爍,猶如靈蛇出洞。


    三師姐神情冷峻,身形一閃,便輕鬆躲過何郎將的長槍,隨後反手一劍,震退韓偃,這不由得讓兩人心頭一緊。


    但他們對視一眼,很快就默契配合,韓偃的劍變得飄逸不定,仿若靈蛇舞空,不斷擾亂三師姐的視線,而何郎將則趁機迫近,槍出時就像一條銀色的巨龍,直刺三師姐。


    雖是目標明確,可何郎將的長槍真的戳中三師姐的肩膀,讓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


    也就是愣神的功夫,三師姐揮劍如同狂風驟雨,無孔不入,何郎將瞬間便被壓製,幸得韓偃及時解救,拉開距離後,兩人身影相互交錯,再次展開猛攻,火花四濺。


    然而,麵對三師姐的劍,兩人很快陷入了苦戰。


    三師姐的劍快如閃電,劍影化作一片雪白的旋風,向韓偃和何郎將卷來。


    何郎將的長槍隨即刺出,他的槍法剛猛無匹,如同猛虎下山,勢不可擋,韓偃則身形如風,時而閃身躲避三師姐的攻擊,時而乘隙反擊,一時間,百裏深坑的荒野上空一片劍光槍影。


    薑望看著那般場景,暗暗咂舌,楚姑娘是真厲害啊。


    但他沒有遺忘自己的對手,低眸看到從奈何海裏衝出的溫暮白,緊握手中的長夜刀,身形瞬間消失,出現在溫暮白的一側,刀勢如虹,可溫暮白並未亂了陣腳,他十分敏捷的轉身麵對薑望,攔下長夜刀的同時,施以反擊。


    這兩場戰鬥可謂讓磐門觀戰的修士們眼花繚亂。


    看到三師姐受傷,田玄靜麵露緊張之色,韓偃和何郎將單一雖非三師姐敵手,但聯合起來戰力無匹,從最開始的遊刃有餘,到現在三師姐明顯勢弱,便是最好的證明。


    他沒辦法想象三師姐會輸這件事,可眼下局勢的確不容樂觀。


    褚春秋和朱諭雪卻沒有太過激動,畢竟是韓偃和何郎將聯手才能打成此般局勢,這更證實了鋒林書院首席掌諭的強大之處。


    到了此刻,沒人再開口說話,都是認真盯著。


    溫暮白瞥了一眼韓偃的情況,麵色稍顯複雜,又迴眸看向退出數十丈距離的薑望,說道:“我仍是低估了你,前麵跟掌諭打過一場,消耗比我大多了,依舊能不露敗相,同樣有著極高天賦,你可比何郎將更配得上自己這份天賦。”


    薑望輕聲笑了笑,他若是沒有神性的加持,早就敗了,但神性也是屬於他的力量,這沒什麽好說的,神性的力量維持時間有限,沒辦法長久作戰,要贏溫暮白,隻能一鼓作氣,讓力量處在最巔峰。


    所以他沒有猶豫直接把剩餘可用的神性都用上,目前神性做不到增強他的修為,而是讓他能繼續維持住神國的力量,雖是如此,溫暮白的實力也可見一斑,不愧是西覃年輕輩第一人,跨境對敵的能耐更超出薑望的想象。


    別人說什麽弱冠澡雪,誇他天賦異稟,薑望自己清楚,他是依仗的神國,真實天賦未必有多高,騙騙別人可以,把自己也騙了就很蠢了,跟世間真正天賦異稟的人相比,差距尤為明顯。


    若以同境相比,他遠不如溫暮白,但高著一小境的優勢,在剩餘神性的加持下,狀態徹底迴滿,深吸一口氣,薑望神情變得冷峻,說道:“若你像韓偃那般破境,我真未必能打贏你,但既是不願破境,此戰便該結束了。”


    溫暮白麵露疑色,“你做了什麽?氣焰突然攀升,竟瞬間恢複到全盛狀態!”


    薑望說道:“別問,問就是底牌。”


    溫暮白頓了頓說道:“確實啊,不破境的話,真無法想象怎麽擋住你全盛的一刀。”


    薑望眉頭一挑,瞬間出刀。


    可不能給溫暮白臨陣破境的機會。


    雖然神國裏仍有很多神性,但那些神性一旦用了,他壽元必定縮減,不影響壽元的神性已經用盡,沒必要多此一舉,再怎麽樣也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所以不待溫暮白反應過來,薑望的一刀便已斬落。


    汲取了三師姐養分的澡雪巔峰力量的全盛一刀,自是溫暮白難以抗衡的,這一刀是摧枯拉朽的碾壓,溫暮白身影徑直砸中奈何海前的壁壘,竟讓得堅不可摧的壁壘出現裂痕。


    那一幕很快被磐門城頭上的褚春秋等人注意到。


    被淺淺鑲在壁壘上的溫暮白吐了口血,精神呈現萎靡之狀,他抬眸看著薑望,語氣十分平靜說道:“同是澡雪巔峰,你的力量雖然不如韓偃,可也強過大多數尋常老一輩,隻是澡雪境的我,縱有能跟澡雪巔峰一戰之力,卻決計贏不了,這次是我輸了,待日後破境,我自當贏迴來。”


    薑望默默看了一眼溫暮白,微微頷首,轉身朝著三師姐掠去。


    此時三師姐破天荒的冷笑一聲,身形消失,再次出現時,已在韓偃和何郎將的身後,她手中的劍直接刺向了何郎將的後心。


    麵對三師姐的致命一擊,何郎將的眼神卻異常平靜,他沒有閃避,而是用長槍迎向了三師姐的劍,他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光芒,仿佛這一刻,憊懶不複存在,有的隻是決戰到底的信念。


    劇烈的衝擊下,三師姐反而被何郎將震退,韓偃立刻抓住機會,劍勢如龍,三師姐以劍抵擋,卻沒想到何郎將的長槍順勢而上,從背後刺向她,又是一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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