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舒適宜人。


    但此刻街麵如火爐烘烤。


    薑望負手而立,麵帶微笑。


    若水秋滿臉驚愕。


    她看著完好無損的街道及其兩側商鋪,又能分毫不差,把那麽多許觴斛一瞬間都解決掉,對於炁的掌控程度,簡直匪夷所思。


    果然不愧是澡雪境大修士!


    若水秋拾起自己的劍,朝著薑望揖手道:“不知是薑先生當麵,此前失禮之處,望勿怪。”


    薑望撫著下巴說道:“看來我的名氣已經很大了,早知如此,直接報上名號,你當時便信我了吧?”


    若水秋有些尷尬,但又想起薑望純粹以體魄勝她半籌的事情,困惑道:“薑先生是怎麽做到煉炁和武功兩不誤,都處在極高境界的?”


    薑望笑著說道:“天賦異稟,不外如是,想在人間找到第二個我,很難。”


    若水秋薄唇顫了顫,終是沒有說出什麽。


    你厲害,你說什麽都對。


    昔南小鎮外麵忽然有火光衝天。


    緊跟著裴皆然的聲音在薑望耳畔響起,“有數以百計的妖怪來襲,應是被符籙引來的,我們要全身心應對,你最好盡快找到那個天師!”


    薑望麵色凝重。


    他微微抬眸,是許觴斛的身影再次出現。


    然後是第二個許觴斛,再到第三個,直至第五十四個許觴斛,他們從街的兩頭分別出現,因走得很慢,得以讓薑望一一查清。


    但這僅僅是開始。


    薑望視線上移,街道一側的屋頂,顯出第五十五個許觴斛的臉,很快就是整個人露出,隨即是下一個許觴斛......


    街道兩麵及兩側商鋪的屋頂,都站滿了許觴斛。


    這是非常壯觀的場麵。


    薑望暗暗咂舌。


    他很想罵街。


    若水秋震驚地說道:“據我所知,畫出分身符的難度極高,何況是此般數量,一位天師窮其一生都不一定畫得完,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薑望淡淡說道:“同樣天賦異稟罷了。”


    許觴斛的確稱得上符籙道的天才,或許能跟趙汜比肩,如果每位天師都能隨隨便便拿出這麽多分身符,不管是對自身而言,又或是修士和武夫來說,都是有極大益處的。


    設想一下,如果苦檀裏有上百位劍神,如果神都武神祠有上百位張首領,甚至數以千計萬計,他們跺跺腳,就能踏平整個人間。


    但事實也隻是想想,許觴斛能畫出來,張天師沒理由畫不出,隋國和西覃紛爭已久,如果真能做到,隋國直接放出上萬個最巔峰的大物,啥樣的敵人幹不死?


    把妖怪徹底鏟除,不是輕輕鬆鬆的事情?


    許觴斛用符籙化出的分身與他自己沒什麽區別,隻因許觴斛就是個普通人,分身本就是符籙,能用符籙也可以解釋得通。


    可如果修士或武夫用分身符也能化出跟自己同實力的存在,那這個天下早亂了。


    薑望掃視著數以百計的許觴斛,他們手裏都拿著符籙,而且是厚厚一匝。


    站在正前方屋頂的許觴斛低眸俯視著薑望,輕笑道:“為畫製役神符,我向來低調,對付薑先生讓我如此大動幹戈,幾乎把儲備的符籙掏空,可隻要能得到薑先生的元神,便也值得。”


    薑望皺眉說道:“天下澡雪境修士也不少,何必非盯著我?”


    許觴斛平靜說道:“這些年裏,我四處遊走,便是為了能碰到可以奴役其元神的澡雪境修士,但這種機會很難得,我並非盯著薑先生,而是機會擺在眼前,我怎能不要?”


    役神符是有觸發條件的,目標越強,限製也就越高,符籙終究是天師畫出來的,它們能具備諸多神異手段,可妄想隨意拿捏修士,又怎麽可能呢。


    但薑望並不懂這個機會是什麽意思。


    雖然至今遇到的對手,許觴斛都是最弱的那一批,卻偏偏是最難纏的那一個。


    薑望很頭疼。


    “想畫製役神符的難度很大,你能畫出不止一張,隻有青玄署裏位高權重者才能做到幫你遮掩,因某地發生類似槭山那座小鎮的情況,青玄署最有能力胡編亂造,歪曲事實,讓得世人蒙在鼓裏。”


    許觴斛朗聲笑道:“雖然我很願意解答你最後的問題,但沒必要,我的確隻是普通凡人,可我的符籙絕不普通,這迴便讓薑先生真正見識一下。”


    街道兩麵最靠前位置的許觴斛擲出符籙,霎時間,狂風大作,緊跟著後一排的許觴斛又出招,有電弧穿梭,被狂風裹挾著,撲向薑望和若水秋。


    若水秋拔劍斬擊,但奈何不得風與電,反而由劍身傳遞,電流襲遍全身。


    若非有著第四境巔峰的體魄,這一下就得丟掉半條命。


    薑望推掌向前,麵朝兩側,把符籙的攻勢盡數攔截,若水秋及時躲到薑望身後,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臂,沉聲說道:“上百個天師,符籙齊出,就算薑先生能抵擋,昔南小鎮也要被毀於一旦!”


    薑望並未說話。


    屋頂的許觴斛也擲出了符籙。


    一時間風雨交加,電閃雷鳴。


    甚至天上忽然下起了冰雹。


    將得街麵砸出一個個坑。


    灼熱氣息爆湧,再度撐起牆壁,冰雹落下,砸出陣陣漣漪。


    緊跟著地麵開始震顫。


    青石板直接被拱起。


    兩側青石板伴著厚重的泥土,好似一雙手掌,便要把薑望和若水秋拍扁。


    沒等薑望做什麽,若水秋已經出拳。


    拳風唿嘯,直接把兩側威脅打穿。


    但隨即夜空裏響徹驚雷,徑直劈落。


    薑望眸子微凝,隻是抬頭看了一眼,雷霆便在下一刻化作虛無。


    “你符籙確實多,但沒啥用。”


    許觴斛一臉平淡,說道:“薑先生是澡雪境修士,僅憑符籙自然奈何不得你,但給你製造些麻煩,完全足夠了。”


    薑望挑眉道:“所以你尚有後手?”


    許觴斛攤開雙手,有符籙騰空而起,血色的氣焰極其奪目。


    隨著符籙碎裂,兩道虛影呈現於夜空。


    “我這些年也並非一無所獲,兩位澡雪境的元神,陪薑先生隨便耍耍。”


    被役神符奴役的元神,在長時間的蘊養下,是有可能具備澡雪境當時巔峰的戰力,僅從那兩道虛影的威壓,薑望便心知肚明。


    而役神符能大量控製凡人或是武夫及低境界的修士,可麵對澡雪境修士的元神,一張符籙隻能對應一道元神。


    許觴斛能直接亮出兩道元神,顯然此符的品秩頗高,與先前展露的役神符不可相提並論。


    天師想真正匹敵修士,役神符的存在,尤為顯著。


    但這種符籙不是什麽天師都有的。


    除了要麵臨被天下修士追殺的危險,也有畫製役神符的難度在,單此一條,便能把大多數天師的路堵死。


    因獻祭的血氣頗大,想要無聲無息做到,沒有足夠分量的人相助,很難。


    這已經是薑望見到的第三張役神符,可見許觴斛暗地裏究竟做了什麽事。


    他心頭殺意愈演愈盛。


    在兩道虛影衝來的瞬間,薑望也掠身而出。


    符籙的威脅便全都落在了若水秋一人身上。


    好在她有著強橫的體魄,勉強能撐住,可心裏也在罵街。


    初一接觸,薑望便曉得那兩道元神的本體非常人,要麽便是許觴斛用了大量血氣蘊養,雖然並沒有自己那麽強,可現在的薑望,也隻是一道元神而已。


    僅是一個照麵,薑望就被打落,徑直撞破街側商鋪。


    許觴斛反而很意外,說道:“薑先生莫非在此刻還要藏拙?那兩個元神確實很強,但同為澡雪境,薑先生不至於那麽差勁吧?”


    兩道虛影懸浮半空,沒有任何生氣的眼神默然看著商鋪。


    薑望重新走出,拍打著身上灰塵,淡淡說道:“的確是個很好的機會,說不得今日我真要栽在昔南小鎮。”


    許觴斛皺眉。


    薑望繼續說道:“以分身符做遮掩,其實根本沒想著逃離,真正的目的是引來妖怪,讓得裴皆然等人分身乏術,留下落單的我,孤立無援,我確實沒有低估你,迄今為止,你都算得上我最大的敵人。”


    許觴斛平靜說道:“承蒙薑先生誇獎。”


    薑望瞥了一眼兩道虛影,說道:“哪怕擁有足以殺死我的力量,但他們終究是死物,沒有腦子,一切行動都是按照你的指令來,隻要把你殺了,他們便不足為慮。”


    許觴斛再次皺眉,他忽然意識到什麽,震驚道:“你隻是薑望的元神!?”


    薑望不置可否。


    許觴斛麵色陰晴不定,沉聲說道:“若僅是元神,役神符為何對你不起作用?”


    薑望笑道:“因為我強,因為你廢。”


    “看來薑先生有秘密啊。”他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微微喘了口氣,又說道:“原本薑先生沒有想象中那般強,我都要放棄你的元神了,現在看來,你的元神,我勢在必得。”


    “非同凡響的元神,再有役神符的蘊養,有朝一日,我便可舉世無敵!”


    薑望冷笑道:“你在想屁吃。”


    他話音剛落,身影便已消失在原地。


    直撲向許觴斛。


    將其瞬間撕碎。


    但背麵屋頂的許觴斛輕笑道:“真正的我,並未在此,你做這些毫無意義,乖乖把元神奉獻於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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