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諛在極力保持鎮靜,而薑望已經朝著百姓講述妖獄的威脅,讓得百姓看向李諛的眼神也漸漸發生了變化。


    但月滿西樓降妖除魔庇護百姓的舉措深刻,在百姓心裏根深蒂固,所以仍有人持懷疑態度,甚至幫助李諛反駁薑望。


    薑望也沒有在意,長夜刀橫於月滿西樓上空,朗聲說道:“我的目的是救人,現在人救了,但事情沒有結束,因為有仇便要報仇,他們沒有那個本事,所以就得我來。”


    青袍和白袍修士很慚愧,又很感動,此生得遇薑先生,定是前世拯救了人間。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這正是劍閣的宗旨。”林澄知腳踩飛劍,擺出高手寂寞的姿態,給予薑望大力肯定,“盡管隨意施為便是。”


    劉玄命略有頭疼的揉著眉心,說道:“劍閣宗旨在你嘴裏總是變來變去,劍神有弟如此,家門不幸啊。”


    林澄知裝作沒有聽見。


    而薑望已經向著李諛出刀。


    劉玄命第一時間把百姓隔絕在外,免得仍有想維護李諛的百姓傻乎乎往前衝。


    他沒有再製止薑望出手。


    林澄知則揮手把青袍和白袍修士托舉升空,掛在了劍珥上。


    月滿西樓對妖獄不知情者,也都紛紛撤出距離,知情者也想退,但最安全的位置都被占了,他們總不能直接逃出月滿西樓,可若沒有動作,便指明是站在李諛這邊,除了絕對的擁躉者,剩下的隻能稍微退開一些。


    李諛仍想辯解。


    但薑望沒給他機會。


    璀璨刀芒徑直砸落。


    他以化相呈現月滿西樓,能使用的手段有限,因此沒有半點保留。


    李諛身側的樓閣土崩瓦解,滾起濃煙。


    而李諛卻已身在百丈之外。


    薑望挑眉,讚道:“好身法。”


    李諛麵色陰沉,腿上有符籙燃燒殆盡,那是神行符。


    見此一幕,林澄知疑惑道:“月滿西樓購得大量符籙很尋常,畢竟勢力遍及苦檀,但樓裏修士境界低微,有符籙傍身便是極好的手段,可要得到這麽多有品秩的符籙也非易事,難道李諛自己就是一位天師?”


    天師無法修行,但修士可以畫符,隻是若非資質很差,或是真的對符籙很有興趣,沒有哪個修士願意浪費時間學符。


    薑望聞言,心下一動,問道:“你可認得範天師?”


    他懷疑李諛可能便是範天師口中所謂的靠山。


    而李諛卻露出茫然的神色,接著厲聲說道:“薑先生,得饒人處且饒人,莫家兄弟終究活著,你何必非要趕盡殺絕!”


    有妖獄的事情暴露,青袍和白袍修士的問題便沒有那麽重要了,李諛也懶得再否認。


    薑望微笑道:“現在你麵對的問題是妖獄,若是讓劉行令或林副閣主親自出手殺你,你可就沒有反抗的機會了,在我手裏,你尚且能再活一會兒,你選哪一個?”


    李諛想辯解,可沒有好的說辭,若是承認薑望的猜測,他也難逃一死,而要給出暗藏妖獄的合理解釋,他給不出來,主要是沒有準備。


    他發現妖獄是在一年前,將得妖獄開啟僅有半年而已,且一直相安無事,沒有想到會那麽快暴露。


    歸根結底都是西門諳合的錯。


    薑望繼續笑道:“你還有多少符籙都可以用出來,我有很多時間陪你慢慢玩。”


    李諛感受到了奇恥大辱。


    他拔劍反擊。


    劍氣衝霄。


    卻被薑望隨手拍散。


    但李諛沒有放棄,一劍又一劍的斬出,使得月滿西樓隆聲陣陣,劍光遍布高空。


    薑望嘖嘖一聲,翻掌便把李諛鎮壓,說道:“堂堂月滿西樓的樓主,若是隻有這點本事,那就太讓我失望了。”


    李諛麵色青一陣白一陣。


    他縱然在洞冥境界裏擁有很高的戰力,可終究距離澡雪境甚遠,那是無法逾越的鴻溝。


    此時悶頭出劍,更像是無能狂怒。


    有李諛的堅實擁躉者,不忍看樓主受此羞辱,毅然亮出兵器,哪怕上前就是死,他們仍是義無反顧。


    但被薑望直接拍飛後,他們很默契的全部躺地上裝死。


    樓主,我們盡力了!


    劉玄命高懸於空,淡淡說道:“他雖天賦異稟,且神魂強大,但做事太低端,明明可以很快解決問題,偏偏要把敵人趕入絕境,人若發起瘋來,什麽事都做得出來,隻要出現半點意外,都夠他喝一壺的。”


    在正常人眼裏,薑望的舉措確實很有問題。


    但正常人都隻在第一層而已,他們無法洞悉薑望到底在幾層。


    李諛在洞冥巔峰修士裏終究算是很強的,其資質很差,能夠破入巔峰,肯定十分刻苦,哪怕能給予神國的養分有限,可也聊勝於無,如果李諛真的有什麽底牌的話,薑望會更喜歡的。


    而且也根本不用擔心會被反殺,因神國在汲取養分的同時,薑望就能一直變強,何況李諛又非澡雪境修士,兩個境界之間,唯有劍士一脈能彌補一些差距,可也根本不可能跨越到澡雪境界。


    麵對差距太過懸殊的對手,薑望懂得怎麽選擇,但注定構不成威脅的敵人,能變得更強的話,對薑望而言是好事,絕非壞事。


    他就是要把李諛踹落深淵裏,讓其有機會觸底反彈,從而得到更多的神國養分。


    要把李諛這隻羊羔徹底薅禿。


    將其價值徹底榨幹。


    林澄知雖也不懂薑望真正的想法,可反駁劉玄命是下意識的,“李諛暗藏妖獄,甚至暗地裏可能也是做盡壞事,年輕人意氣風發,要讓其付出足夠的代價,無可厚非,若是表現的十分老成,處處顧慮,那便妄為年輕人。”


    劉玄命冷聲道:“你是在偷換概念,不把自己置於險地,方是王道,命沒了,就什麽都沒了,肆意戲耍敵人,讓其發狂,隻會橫生枝節,麵對敵人,就要做到一擊必殺。”


    林澄知說道:“話是這麽講,但薑望罵你,讓你生氣,不也知退?那是因為他打不過你,但依舊敢罵你,最後誠懇道歉,給自己留有餘地,可麵對李諛不同,螞蟻再強也是螞蟻,就算螞蟻發狂,長出翅膀,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劉玄命沉聲說道:“若非妖獄的事情,我已經將他殺死,不會讓他有道歉的機會。”


    林澄知說道:“那隻能說明你小肚雞腸,身為長輩,被小輩罵幾句又能怎樣?除非他罵的是事實,不像我,他就算罵得再難聽,我也不會生氣。”


    事情沒有發生在你身上,你怎麽說都行。


    劉玄命沉默。


    跟林澄知鬥嘴是很不智的行為,何況此人眾所周知的不當人子。


    劉玄命覺得自己有些著相了。


    實為不該。


    而林澄知因說贏了劉玄命沾沾自喜,打不過你還講不過你?


    你給我講道理,我給你胡咧咧,看誰能笑到最後。


    在被薑望屢次三番打臉,卻又始終不下死手,搞得心態炸裂的李諛,確實快要瘋了。


    “欺人太甚!”


    他嘶吼著縱身而起,劍鋒所指,烏雲滾動,有擂鼓般的悶響激蕩雲層,緊跟著電閃雷鳴交錯,可很快便覺有一股巨大力量傳來,他的攻勢僅是泛出些水花,重又砸落月滿西樓。


    薑望平靜開口說道:“比之前力量強了一點,但還是差得太遠,有什麽底牌最好盡快使出來,否則我慢慢就會沒了耐心。”


    李諛冷笑。


    薑望挑眉,看來真有底牌。


    他很期待。


    隻見李諛又取出一張符籙。


    符籙皆是白紙或黃紙,而這張符籙卻是血紅色的。


    一看就很不同尋常。


    李諛攥緊血色符籙,冷聲說道:“我沒想這麽做,可你欺人太甚,你要為你的固執和愚蠢付出代價!”


    薑望滿臉興奮,不簡單啊,被打成這般慘樣,還敢放出狠話,若非白癡,就是有著十足自信。


    但薑望的表情給了李諛更沉重的侮辱。


    他惱羞成怒的捏碎符籙,血氣溢散,正躺在地上裝死的月滿西樓修士,被血氣包圍,渾身突然劇烈顫抖,好似提線的木偶般四肢不規則的站起身,低垂著腦袋,喉嚨裏發出野獸的嘶吼聲。


    “役神符!”


    直到這一刻,劉玄命和林澄知才意識到李諛手裏的符籙為何物。


    顧名思義,役神符能奴役修士的神魂,影響武夫的意誌,成為傀儡,更高品秩的役神符,甚至能奴役澡雪境修士的元神,但需要某種契機。


    此符極其罕見,製作的條件,可謂喪盡天良,但凡有此符籙現世,持有役神符的天師會被世間修士武夫追殺到底。


    隋國已近甲子沒有役神符出現了。


    林澄知第一時間便要把李諛斬落劍下。


    而劉玄命出手更快。


    但薑望很急,大聲說道:“放著我來!”


    劉玄命沉聲道:“現在不是讓你繼續胡鬧的時候,目前未知役神符品秩,若被其找到機會,你的元神就很可能殺死你自己!”


    被役神符控製的月滿西樓修士,如癲如狂的衝向天際,紛紛自毀黃庭,使得炁淩亂肆虐,前仆後繼的炸開,數十位洞冥境修士爆出全部力量,又有役神符加持,修為瘋漲,造成的破壞無比誇張。


    劉玄命隻能率先救援百姓。


    剩下的月滿西樓修士也驚慌逃竄。


    僅是眨眼,月滿西樓就被夷為平地。


    而被控製的修士在高空自爆,薑望首當其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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