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和白袍修士目露茫然,但漸漸又轉為憤怒。


    視線裏是李諛和西門諳合。


    “我們把你當好兄弟,你卻雇傭漸離者殺我三弟,月滿西樓每月都有人枉死,說什麽是降妖除魔犧牲的,其實都是被你西門諳合背刺,更弑兄弑親,醜陋至極!”


    “我們對樓主忠心耿耿,想要揭露西門諳合的罪行,結果卻又被樓主背刺,幸而我們命大,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怪就怪在,西門諳合背刺後,把該說的都說了,莫家兄弟被打落幽冥,應該永無天日才對,他怎麽也沒想到,薑望居然真的把莫家兄弟找出來了。


    李諛麵色陰沉。


    西門諳合腿肚子打顫。


    而劉玄命看著黑氣襲卷的高山,眉頭緊皺,“妖獄......”


    妖獄第一次出現,是在漠章戰役,能把修士吞噬殆盡,那是大妖漠章的神通,妖獄在戰役裏被打碎,但也變出了更多,雖然無法跟真正完整的妖獄相提並論,可隻要發現,都是被第一時間封鎖。


    月滿西樓裏居然藏著妖獄!


    與之相比,所謂背刺自家兄弟的事情,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那終究是修士間的恩怨。


    但暗藏妖獄,有所圖謀,涉及到的是整個隋國。


    夜遊神也在給薑望講述著妖獄。


    所謂妖獄隻是漠章其中一門神通而已,確十分可怕,妖獄所到之處,萬物生機枯竭,尤其能吞噬天地元炁,在漠章戰役裏,隕落在妖獄裏的修士數以十萬計,也是讓得當世修士數量稀少的罪魁禍首。


    被打碎的妖獄,無法再造成萬物生機枯竭的景象,但仍能吞噬炁,月滿西樓裏的妖獄明顯隻是很小的一塊碎片,吞噬炁的速度有限,甚至很容易撐著。


    而青袍和白袍修士的黃庭炁耗盡,迫使妖獄無炁可吞,否則此刻的兩人早就是枯骨了。


    唯有洞冥境巔峰修士才開始具備黃庭自主恢複炁的能力,換言之,是青袍和白袍修士太弱了,但凡他們能在妖獄裏恢複一點炁,也絕對死定了。


    薑望沒想到,太弱也是一件好事。


    也幸而月滿西樓裏的妖獄同樣很弱,否則縱然不會對普通百姓輕易有所影響,可長此以往,百姓壽命會縮短,甚至疾病纏身。


    方圓裏的天地元炁也會被吞噬殆盡,那些很可能擁有修行資質的孩子,直接就失去了踏入仙門的資格。


    如果沒能被及時發現,妖獄依靠吞噬炁壯大,很難保證,不會再呈現漠章戰役的慘況。


    不管李諛藏著妖獄的目的是什麽,在妖獄暴露的瞬間,他的結局就已經注定。


    妖獄是不可控的,哪怕是再弱的妖獄,若是一直沒有被發現,早晚也會變得極其恐怖。


    到時候一切都遲了。


    而因妖獄的碎片散落整個人間,若非某種契機,它們不會輕易顯現,大多數情況都是被妖怪找到並開啟。


    要麽是妖獄所在的某地忽然有炁爆湧,此般情況也基本會被大宗門或青玄署第一時間封鎖,真正造成大災害的次數很少,但終究不是沒有。


    李諛能夠藏著妖獄,很大可能不是被妖怪開啟的,而是故意提供大量的炁,讓得妖獄顯現,但不管是哪一種,李諛的罪行都是不可饒恕的,前者就是和妖怪勾結,後者不言而喻。


    劉玄命顧不得再理會薑望,正要封禁妖獄,林澄知卻先一步出手,直接一劍隔絕妖獄周圍的炁,再斬出一劍,將得冒出的黑氣打迴妖獄裏。


    想要封鎖妖獄,目前沒有特別好的辦法,隻能用超出妖獄極限的力量,將其強行封禁,由此可見,若妖獄強盛,要封鎖的話,所需力量便也得足夠強,否則隻會給予妖獄源源不斷能汲取的炁。


    林澄知微微喘了口氣,又斬出第三劍,直接轟平了山頭,把妖獄徹底掩埋。


    緊跟著再釋放溪河劍意,此為意境,妖獄無法吞噬,但要讓劍意經久不散,長時間鎮壓妖獄,林澄知也得付出些代價。


    劉玄命朝著林澄知頷首,視線轉移到李諛身上,沉聲說道:“背刺自家兄弟證據確鑿,又暗藏妖獄,致使酒仙郡百姓都會陷入死局的危險,罪無可赦。”


    李諛惶恐道:“劉行令,我知曉暗藏妖獄的罪過,但我從未想要謀害百姓,這裏麵有誤會啊!”


    林澄知踩著飛劍,高高在上的俯瞰李諛,冷聲道:“那你解釋解釋藏著妖獄的目的是什麽?”


    李諛語塞。


    月滿西樓的修士有些人同樣惶恐不安,但也有些人不可置信,百姓們此刻都很安靜,他們尚未反應過來到底怎麽迴事,怎麽說李神仙要把酒仙郡百姓陷入危險?


    薑望淡淡說道:“或許我能給出解釋。”


    “薑先生!”青袍和白袍修士方才注意到天上那張大臉,頓時激動不已。


    原來是薑先生救了他們。


    劉玄命看向薑望,又想起被其羞辱的事情,雖然事實證明,薑望的堅持是對的,可也不能因此讓他消氣,所以表情很是陰冷,讓得薑望下意識打個寒顫。


    薑望有些無奈的說道:“劉行令,別這麽看我,我也是迫不得已,青袍他們困在妖獄裏,很難輕易找出來,雖然我事前也不知曉妖獄的存在,可要找到他們,必須要有更多時間才行,但劉行令不給我啊,我隻能出此下策,在此鄭重向劉行令道歉。”


    他態度還是很誠懇的。


    劉玄命麵色緩和了一些。


    哪怕拖延時間的辦法有很多種,他也隻能歸結於薑望終究太年輕了,考慮事情太膚淺。


    “想要讓我接受道歉很簡單,入我青玄署吧,我會不計前嫌,好好培養你。”


    劉玄命很平靜,但稍微有點著重咬字,他顯然是抱著要以特別的方式來培養薑望。


    而沒等薑望說什麽,林澄知插話道:“薑望麵對劉行令無畏的表現,更符合我劍閣的行事風格,何況劉行令難免夾私報複,他應該拜入劍閣才是。”


    劉玄命皺眉,說道:“他使刀。”


    林澄知反駁道:“誰說刀就不能練劍術了?”


    劉玄命沉聲說道:“莫要強詞奪理。”


    林澄知說道:“我就奪!”


    劉玄命瞥了他一眼,說道:“你果然不當人子。”


    林澄知生氣道:“你罵我?”


    劉玄命淡然說道:“做人要有氣度,何況身為前輩,薑望話那麽難聽,你瞧我生氣了麽?我說個事實而已,你就受不住了?”


    林澄知冷笑道:“你再說沒有生氣?我看你都快氣炸了。”


    劉玄命微笑道:“誰看見了?”


    薑望保持沉默。


    青袍和白袍修士確實沒看見。


    月滿西樓裏也沒人說話。


    林澄知氣結。


    苦檀修士尊敬劍閣,但更敬畏青玄署,兩個大物吵嘴,誰敢講話?


    何況麵前的是青玄署最高掌權者,而林澄知又不是劍神。


    為避免尷尬,他隻能轉移話題,朝著薑望說道:“你能給出什麽解釋?”


    薑望輕咳一聲,說道:“事實證明,月滿西樓不像表麵那個樣子,藏在此處的妖獄能量有限,隻能被人喂食,若非有更大圖謀,自然便是解決某些麻煩的最佳事物。”


    雖然未曾明言,但劉玄命和林澄知都能領會。


    月滿西樓的成員都有俗世背景,例如跟青袍和白袍修士有同樣遭遇的人,卻解釋死在妖怪手裏,總得給出證明,每次都特意偽裝出妖怪造成的傷勢,會有些麻煩,可若把人丟到妖獄裏,死不見屍,便怎麽說都可以。


    月滿西樓做出與人為善的模樣,自然不能以敷衍的態度來解釋,否則一旦苦檀各郡的大族生事,他們也不好收場。


    甚至很難說,月滿西樓有沒有對普通百姓下手,這種麻煩更難解決,但有妖獄就不一樣了,縱然月滿西樓裏的妖獄沒辦法直接吞噬凡人的生命,可也能保證凡人無法逃脫。


    再假借降妖除魔,百姓傷亡在所難免,沒人會懷疑。


    劉玄命和林澄知在思忖著各種可能性。


    而李諛嘶聲道:“誣陷!純粹是誣陷!”


    可他身子在顫抖,恐懼已經爬滿整個臉頰。


    月滿西樓的修士很快分成了兩個陣營。


    他們有的人隻知道幽冥的存在,有的人甚至根本不清楚,而也有的人曾借助幽冥做過很多事情,不知情者,能從李諛和其他修士的反應察覺到問題。


    雖然月滿西樓有很多如同青袍三兄弟這般沒有背景資質又普通的成員,可擁有俗世背景的成員亦不在少數,他們皆是各郡富族裏的嫡係或旁係,因資質問題,無法高攀宗門,便都擠入月滿西樓。


    在月滿西樓身居高位的甚至也都是家族裏的長輩,他們能帶領家族蒸蒸日上,自是目光如炬,說是老狐狸也不為過,而真正能得李諛信任,給予最大權力的人,自然也有多方麵的因素。


    沒有跟李諛同流合汙,不代表就是沒本事。


    現在青玄署劉行令當麵,又有劍閣林澄知在,他們察覺到問題,更懂得如何做出選擇。


    而知情者也在抗著很大壓力,李諛沒有徹底認輸前,他們仍心存僥幸,沒有直接撕破臉皮,爭取將功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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