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街廢墟。


    謝吾行執劍而立。


    仿佛夜空被撕裂出一道口子。


    巨劍橫貫渾城,若落實,怕是大半個渾城都要化作廢墟。


    薑望舉刀,烏黑的寒光同巨劍相比,就如螢火,但所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寒光與巨劍接觸的刹那,竟是迫使下落的巨劍停滯。


    謝吾行瞳孔微縮,這已然是他能斬出的最強的一劍,沒想到仍是誰也奈何不得誰的結果。


    但想到擁有此般實力的薑望,卻惡事做盡,他有惋惜,亦是怒發衝冠。


    有著堪稱傲視苦檀年輕一輩修士的能耐,沒有想著斬妖除魔,反而欺壓百姓,顯然是比妖怪更可恨。


    “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多久。”


    謝吾行打了個響指,巨劍猛地下沉,薑望雙腳陷入地麵,可怖的溝壑如蜘蛛網般向外蔓延,有土塊層層拱起,緊跟著薑望所在的位置直接塌陷。


    “有意思。”薑望把雙腳從土裏拔出來,踢開周圍的土塊,謝吾行當真是他遇到的最大勁敵,這讓他感到熱血沸騰。


    灼熱氣流在一瞬間變得更為熾烈,薑望雙臂緊繃,一縷縷滾燙的白煙升騰而起,長夜刀又散發著凜冽寒意,使得場間環境異常惡劣。


    棲霞街廢墟裏的殘桓斷壁,本就不堪重負,在兩股極端氣流的衝擊下,很快支離破碎,崩散的碎石,顆粒分明,懸浮在半空。


    薑望額頭青筋暴起,攥著長夜刀,抬眸凝視著巨劍,拚盡全力揮刀!


    轟隆隆!


    碎石散落棲霞街,將得地麵砸出一個個坑。


    也讓得青袍修士和寧十四他們遠遁躲避。


    “薑先生到底有沒有認真啊?”


    看情況卻是一場很激烈地戰鬥,但把薑望當做仙人的青袍修士,覺得過程不該是這樣啊。


    白袍修士說道:“此人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強,但能讓薑先生認真,也不太現實,沒看到薑先生自始至終都是簡單揮刀迎敵嘛。”


    他們很會做解釋,而且是讓自己深信不疑。


    青袍修士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就算謝吾行再厲害,又豈會是薑先生的對手。


    事實證明,薑先生才剛剛出第二招而已,而這一刀,便有可能要分出勝負了。


    那一刀撕裂黑夜,將得巨劍推向更高空。


    清澈的雲氣翻湧,被黑色浸染,那把刀就像整個長夜,一口一口的把巨劍吞噬。


    謝吾行猛地一聲大喝,散開的雲氣試圖再度凝聚。


    如此往複的極限拉扯,隨著薑望斬出第三刀,雲氣徹底崩散。


    恐怖地氣息在棲霞街上空蕩開,席卷整個渾城,就像刮起了一陣狂風。


    若非兩股力量在高空碰撞,大半個渾城必然要毀於一旦。


    但隻是四散的餘波,也讓得屋頂被掀開,場麵雖遜於夜遊神在南城巷吹得那口氣,可也算是造成了不小的災禍。


    謝吾行唿吸聲沉重,他的右臉上有一道纖細的劃痕,刺痛感卻很強烈,有灼熱地氣息在傷痕處經久不散。


    薑望從塌陷的坑裏跳出,神國已在腦海裏隱匿。


    他急促地喘了口氣,便裝出一副很鎮定的樣子,說道:“你輸了。”


    謝吾行癱坐在地,右手搭在劍柄首端,語氣很低沉的說道:“自修行以來,這是我第一次打輸,薑望,你果真很厲害。”


    薑望想到,這也是自己第一次把神國的力量全部牽引出來,甚至損耗到直接讓得神國隱匿,往常皆是過了很久,神國的力量才會漸漸消退,腦海裏的‘海市蜃樓’才會再次隱匿。


    “你也很厲害,但我很想搞清楚,你那般癖好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謝吾行表情凝滯,惱恨道:“我沒有!你別瞎說!我很正常!”


    薑望撓了撓自己的臉,問道:“那你找我幹嘛......呸!那你找我做甚......”


    他很快閉上了嘴巴。


    好像不管怎麽說,都覺得怪怪的。


    謝吾行沒有說話,既然輸了,便沒必要再把杜言若牽扯進來,若是惡霸薑望想報複,他怕是攔不住。


    薑望也未曾多問,現在他很虛,但凡被謝吾行瞧出來,麻煩就大了,他目前尚不能保證,神國的力量是否可以再次湧現。


    何況有謝吾行這般強敵,是招惹幾十個蔡棠古和談老六也比不了的,且不管其中有沒有誤會,他亦是不想那麽快解除。


    想到日後謝吾行屢次來尋麻煩的畫麵,薑望反而是有些期待了。


    ......


    潯陽候府裏。


    目睹著薑望和謝吾行他們掠出的畫麵,杜言若耐心又等待了片刻,隨即便翻牆潛入了侯府。


    但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父親和弟弟的蹤影。


    她兜兜轉轉來到了柴房所在的位置。


    “莫非薑望已經把他們殺了?”


    想到這裏,杜言若麵色蒼白,雙腿有些站不穩,搖晃著撞在了柴房門上。


    躺在柴堆裏的蘇淩夷麵黃肌瘦,胡子拉碴,頭發亂糟糟的,雙目無神,聽到動靜,他也未曾有太大反應,隻是眨了下眼睛。


    “姓薑的,給個痛快吧,我受不住,我服軟了......”


    他呢喃著,也不管外麵的人能不能聽見。


    “蘇師兄?”杜言若靠著柴房門,那微弱的聲音有些熟悉,她直接一腳踹開了門。


    “師妹......”蘇淩夷看著出現在眼前的身影,眸子裏終於煥發神采,痛哭流涕道:“師妹,你可算來救我了!”


    杜言若很震驚,此刻蘇淩夷哪還有個人樣了。


    “薑望居然如此狠毒地對待你。”杜言若剛剛往前邁出一步,但有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傳來,讓她下意識又退了迴去。


    “師妹,快救我出去。”蘇淩夷掙紮著起身,徑直摔倒,奮力爬向杜言若。


    杜言若忍著氣味的不適,蹲下身子,問道:“蘇師兄可曾見到我父親和弟弟?”


    蘇淩夷微愣,“伯父和令弟也被姓薑的抓了?我未曾見過他們,許是關在別處。”


    杜言若心裏不好的預感更重,她憋住一口氣,嚐試著要攙扶蘇淩夷,但剛剛踏出柴房門,便見老管家早已站在外麵。


    他微笑著說道:“杜蘅和杜子澄並未在侯府裏,你白跑了一趟。”


    杜言若沉聲說道:“薑望把他們怎麽樣了!”


    老管家瞥了一眼府外,說道:“你是借著那個人把公子引開,特意想救親人吧。”


    看著沒有說話的杜言若,老管家很好奇的問道:“你是怎麽說服劍閣弟子幫忙的?”


    杜言若微微瞪大眼睛。


    劍閣弟子?


    是在說謝吾行?!


    老管家挑眉道:“看來你是不知曉他的身份,原想著你若跟劍閣攀上關係,總歸是件很麻煩的事情,現在來看,你應當是騙了他,把他當成了救人的棋子。”


    杜言若神色幾番變化,冷笑道:“我與他私定終身,我早晚也是劍閣弟子,你們最好把我父親和弟弟放了,否則就等著劍閣踏平侯府吧。”


    蘇淩夷很震驚。


    師妹竟是與人私定終身了?


    但感受著此刻杜言若攙扶住他的手臂在輕微顫抖,意識到師妹可能是在撒謊,他當即緊閉嘴巴。


    老管家微笑著,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杜言若愈發緊張,漸漸地滿臉都是汗。


    老管家的笑容更重了些。


    杜言若強裝鎮定,再次說道:“侯府可莫要自誤。”


    她作勢便要攙扶著蘇淩夷離開。


    老管家伸手攔截,平淡說道:“侯府待客向來和善,隻是客人也要懂規矩,我想你們應該不願領教侯府對待非客人的態度。”


    蘇淩夷側頭看向老管家,說道:“我代表魚淵學府來渾城尋覓仙跡,若有所求,整個苦檀所有城鎮駐軍都沒資格拒絕,而你們的所作所為,無異於蔑視朝堂,真想坐實謀逆的罪名?”


    老管家笑著說道:“魚淵學府確有能讓城鎮駐軍配合行事的權力,但不可強行命令駐軍配合,除非你手裏有聖諭,否則駐軍也有拒絕的權力。”


    “何況先帝有言,我潯陽候府的兵,可以聽調不聽宣,或許你們魚淵學府麵子很大,基本上城鎮駐軍都會選擇配合,因此讓你生出了一些錯覺。”


    蘇淩夷麵色一黑。


    唿吸也變得有些急促。


    他自然不清楚潯陽候府有這樣的特權。


    這可氣壞了蘇淩夷。


    杜言若直接拔劍出鞘,“不過是一老頭兒,我們殺出去便是!”


    雖然隻處在百日築基的行炁階段,沒有真正修士的本事,但要拚命的話也有跟初入第二境的武夫有一戰之力,若連一個跛腳老頭兒都打不過,便也就沒必要修行了。


    她持劍衝向老管家。


    而老管家隻是輕喝一聲,杜言若便如遭重擊,手裏的劍掉落在地,腳下一軟,就跪在了老管家身前。


    蘇淩夷在杜言若衝向前的時候,也使出渾身力氣徑直撞了過去,但沒想到師妹跪得那麽快,尚未反應過來,便直接來了出拜高堂。


    並肩跪著的兩人,麵色憋得通紅。


    心下更覺駭然。


    侯府裏的跛腳老管家居然是位高手!


    老管家根本沒有理會他們,側目看向棲霞街那處廢墟,淡淡說道:“勝負已分,待得公子迴來,你們是去是留,就全憑公子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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