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吾行持劍的手負在身後,顫抖地更為劇烈,他神情相當凝重。


    怪不得薑惡霸魚肉鄉裏無人能治,原來其本身竟是高手!


    “卻不知閣下師承何門?若曉得是哪座宗門教出似你這般惡賊,我定要上山討教一二。”


    既識薑望便是薑望,此前憑闌街問詢時的猜測便都做不得數了。


    非是有宗門牽扯的普通人,亦非未入修行路的宗門貴公子,更非真正的尋仙者。


    薑望惡貫滿盈,盤踞渾城,若是從某座山上來此尋仙者,便沒有此般事情了,除神都以及宗門所在地,哪有修士隻待在家裏修行的。


    又或者薑望自修行前便是惡霸,此次恰逢尋仙歸家,更是仗著修為,極盡惡事。


    劍閣在苦檀至高無上,若真有苦檀宗門出此禍害,謝吾行自有代為清理門戶的資格。


    薑望淡然笑道:“漫漫修途而上下求索的野路子罷了。”


    謝吾行哪裏會信這種謊話,世間無有一人隻靠自己摸索便能年紀輕輕修為大成。


    他在想,整個苦檀裏,如這般年紀,能與他匹敵者,到底有幾人?


    老師曾言,同輩裏麵,他已能做到傲視苦檀,唯有一趙姓姑娘不在其列,而那位姑娘行蹤詭秘,根本不知來自哪座山上,興許並非苦檀人士。


    謝吾行下山除了尋仙和降妖除魔,便是想著能遇到那位趙姓姑娘,以此奠定自己苦檀年輕一輩修士第一人的名頭。


    沒想到未曾遇到趙姓姑娘,卻冒出來一個惡霸薑望。


    但老師既說出整個苦檀年輕一輩修士裏唯有趙姓姑娘可壓他一籌,且不管服氣與否,薑望便不可能有本事贏他。


    他正待再次出劍,薑望卻忽然叫停,說道:“咱們換個地方打,可別把我家給毀了。”


    謝吾行的目的是要誅殺惡賊薑望,也不想牽連無辜,便沒有拒絕這個提議,身子懸空,淡淡說道:“你且好好尋個去處,算是給你能同我過招的獎勵,好好選出自己的安葬之所。”


    薑望沒有反駁,是想到自己不會飛啊。


    到時候謝吾行直接飛走,而自己卻在路上跑,也太丟臉了些。


    “鳥兒......夜遊大神!快幫個忙!”


    夜遊神很是不滿地聲音傳來,“想求人幫忙的時候倒是叫的好聽,以後再叫我鳥兒,可別指望我會幫你。”


    薑望能屈能伸,說道:“我保證!”


    “就信你這一迴。”夜遊神在神國裏振翅,薑望身子便騰空而起。


    他最羨慕修士的就是能飛了,此刻第一次體會到,相當興奮。


    就像是一隻鳥兒,撲扇著翅膀,又像是一隻青蛙,蹬著腿兒......


    青袍和白袍兩位修士都看傻了。


    小魚拽住老管家的衣袖,發懵道:“公子這是怎麽了?”


    老管家嘴角抽搐著,訕笑道:“可能是什麽厲害的招數吧。”


    寧十四深有同感,很認真地看著在半空做出各種姿態的薑望,像是要學點什麽。


    舒泥扶額,她覺得薑望此人真是古怪到了極致。


    因第一次禦炁飛行,她也有過類似的表現,隻是薑望一副虛弱不堪的模樣,實則有著很強的實力,卻又總是表現出很小白的樣子,她根本不敢相信薑望是第一次飛。


    理所當然的認為,薑望怕是犯病了。


    謝吾行也是驚愕住了。


    他險些從半空中跌落下去。


    惡霸行徑或許匪夷所思,腦子裏有坑,但貌似不是一般的坑。


    薑望慢慢迴過神來。


    看著謝吾行以及下方眾人各異的神色,他難得的有些麵色紅潤。


    想到不會飛會丟臉,沒想到現在更丟臉。


    他當即輕咳一聲,很正經的說道:“熱身結束,來戰!”


    話落,他徑直飛出侯府。


    謝吾行緊隨其後。


    青袍兩位修士反應過來,趕忙跟了上去。


    而看著奔出侯府的寧十四,舒泥朝著小魚伸手,帶著她飛離。


    老管家站在原地沒有動,隻是神情略有些凝重。


    此刻趙汜晃晃悠悠走來,疑惑道:“發生什麽事了?”


    ......


    棲霞街裏。


    薑望落在了已被鎮守府衙拆掉一部分的廢墟處。


    謝吾行環顧周圍,淡笑著說道:“這便是你選的地方?”


    薑望伸展著手臂,稍微活動了下筋骨,攥緊長夜刀,說道:“希望你能讓我打得痛快些。”


    不管是蔡棠古,亦或是談老六,其實基本都是碾壓之勢,薑望也很想體會一把真正的戰鬥。


    謝吾行目光微凝,沉聲說道:“雖然不願承認,但在同輩裏,你確是第一個讓我想認真打一場的家夥,若非惡霸行徑,我還真不想殺你。”


    薑望皺了皺眉,氣氛已經到這了,也懶得去問惡霸是怎麽迴事,他主動提刀,神國的力量凝聚,使得長夜刀散發出凜冽的寒氣。


    謝吾行持劍指向薑望,溪河劍意充斥在此處,兩股力量碰撞,空氣裏不時有爆響傳出,平地有風卷起灰塵,廢墟之地變得視線朦朧。


    站在遠處的青袍和白袍修士,感受著場間氣機變化,隻覺恐怖如斯。


    若是離得近了,單憑氣息,都有可能把他們的身體撕碎。


    寧十四倒有可能撐上一會兒,但武夫的身份也就隻能給他帶來這點優勢了,根本改變不了最終結果。


    舒泥按著小魚的肩膀,聲音都有些顫抖的說道:“我想象到薑望可能很強,沒想到居然這麽強,那個白衣飄飄的家夥也就算了,畢竟是劍神的真傳弟子,但薑望如果沒有拜入哪個大宗門,到底是怎麽修行至這般境界的?”


    聞聽此言的青袍兩位修士很默契地保持沉默。


    他們覺得薑先生堂堂大仙人,此刻展現的力量應當隻是皮毛而已,就算謝吾行背景很深,修為很高,在真正的仙人麵前,又算得了什麽?


    跟著薑望久了些,他們的想法也在潛移默化的發生著改變,雖得知謝吾行的身份,仍是讓他們很驚懼,可也僅此而已。


    想著整個苦檀甚至隋國其他各界的修士都因劍神之名而對劍閣尊崇至極,但豈能尊崇過仙人?


    青袍修士看向白袍,問道:“你覺得薑先生要贏他,需要幾招?”


    白袍修士說道:“若薑先生沒有直接結束的想法,那人應當能撐兩三招。”青袍修士則說道:“但我覺得,哪怕薑先生未曾認真,也隻需一招就可取勝。”


    白袍修士點頭道:“是極,是極。”


    寧十四露出很茫然地神色,接話道:“你們是認真的?雖然薑先生確實很強,但對手終究是劍神真傳弟子啊,你們這番話是否太誇張了些。”


    青袍修士鄙夷地看向他,好像在說你懂個毛啊。


    ......


    謝吾行緊緊蹙著眉頭。


    看到對麵薑望愜意地模樣,他意識到薑望是比自己猜測的還要強一些。


    他輕抖手腕,劍音悅耳,廢墟處盡顯淒涼肅殺之意。


    烏雲席卷,宛如瀑布傾斜,繁星點綴,使得夜空呈現瑰麗景象。


    謝吾行抬高手臂,劍鋒自上而下揮落。


    如同小溪凝聚成河,天地間的炁灌注而下,烏雲被洗刷,清澈潔淨,仿佛攜裹著憤怒咆哮聲的巨浪,徑直朝著薑望猛烈拍擊而來。


    “溪河劍意!”


    在侯府裏隻是憑劍意壓人,此刻才是真正的溪河劍意。


    且不提夜遊神描述謝吾行隻學到了皮毛,究竟有多少皮毛,但隻是呈現出的畫麵,完全不像隻學了皮毛的樣子。


    整個棲霞街都在震動。


    那仿若驚濤駭浪一般拍擊而至的氣息,讓得薑望血液都開始沸騰,他反複攥緊手裏的刀,雖是很想也製造出大場麵,但隻知把神國力量釋放出去的他,根本不懂得要怎麽做。


    真是讓人羨慕啊。


    想到輕描淡寫就把聲勢浩大的攻擊化解掉,給人的感官貌似會更爽點。


    他揮刀斬向劍意。


    如同黑暗與光明的對決。


    但這一次,薑望沒能做到摧枯拉朽般直接崩碎劍意,兩股力量撞擊著,互不相讓,短時間裏竟是沒有誰呈現頹勢。


    謝吾行暗自震驚。


    在整個劍閣裏,除了老師本人和將溪河劍意領悟到五六成火候的師叔,就屬他領悟最高,同輩師兄弟裏鮮少有能同其劍意抗衡的人。


    沒想到渾城的一個惡霸居然能與他勢均力敵!


    這究竟是哪裏冒出來的怪物?


    怕是老師也未知曉其存在。


    謝吾行被激起了戰意。


    短暫遺忘了薑望惡霸的‘事實’,隻想著能夠將其打敗。


    他的眼睛裏散發出很耀眼的光輝。


    整個人就仿佛藏在匣中內斂的劍,此刻終於出匣,向著世人展露真麵目。


    雲海倒灌呈現出的瀑布,漸漸凝聚成直立天地間的劍,莫說渾城,恐是小半個苦檀都能得見此景象。


    若非巨劍傾斜,朝著地麵砸落,此般景象再持續一會兒,怕是要被尋常修士誤以為乃仙人臨世的異象了。


    薑望再次露出了羨慕的眼神。


    這場麵也太壯觀了。


    蔡棠古和談老六的手段跟謝吾行一比,簡直弱爆了。


    這才是真正修士該有的樣子啊。


    薑望舒緩著心跳加速的情緒,仍是擺出最普通的姿態,將得神國力量盡數牽引而出,烏黑的寒光自長夜刀上迸濺,直衝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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