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府裏沉寂許久。


    陸秀秀已離開此地,繼續苦修。


    梅宗際候在院外。


    場間隻有棋盤落子的聲音時而響起。


    清脆悅耳。


    陳符荼心裏想著事。


    曹崇凜忽然說道:“你想給薑望冠以謀逆的罪名,是不可取的,或者說,純粹以談靜好的事,不夠,換成別人還行,薑望畢竟是世間的大物。”


    “要麽一棍子打死,要麽就什麽都別做。”


    “世人的議論以及看法確實能影響很多事,但薑望的能量擺在這裏,就是我也暫不能摸清他的底細,他要是不管不顧,隻會兩敗俱傷,讓覃人得了好。”


    陳符荼抬眸看著曹崇凜說道:“但隻要能有更絕對的力量壓製住薑望,他自身又占據不了道理,就不會是兩敗俱傷的結果,隻會是薑望全敗。”


    曹崇凜笑著說道:“前提是薑望隻有一個人,你該明白,他若找了某個幫手,把別人推在前麵,涉及到另外一種情況,按照規矩,我是不會出手的。”


    陳符荼眉頭緊皺。


    他心裏想罵街。


    想說曹崇凜虛偽。


    但有些事又不能挑明了說。


    否則就是把曹崇凜給得罪了。


    那對他有害無利。


    歸根結底,曹崇凜雖沒有支持陳重錦,卻也不見得有多支持他。


    從頭到尾的看似更親近,都是表象。


    他壓根猜不透曹崇凜一直以來在想什麽。


    陳符荼自詡都已經把自己父皇的心思摸透了。


    他沉著臉轉頭看向了梅宗際,吩咐道:“讓百裏袖時刻盯著我四弟。”


    梅宗際應聲領命而去。


    陳符荼接著看向曹崇凜說道:“就算是那種情況,隻要薑望做出了不當的行為,國師也該稍微出手吧,那不算壞規矩。”


    這個規矩其實是曹崇凜的規矩,並非世間的大物之規矩。


    若是曹崇凜真的言行如一的遵守,陳符荼確實沒什麽好說的,但據他所知,曹崇凜曾經是壞過自己規矩的,也正因如此,陳符荼心裏才很氣。


    可他又沒有別的辦法。


    曹崇凜笑著說道:“適合的時候,我會出手幹預,但是有限的。”


    陳符荼苦悶想著,那也比什麽都不管的強。


    他能做的隻是把現有條件發揮到極限了。


    不讓薑望見談靜好,確實是因為陳符荼擔心薑望做什麽。


    可也不能讓薑望對談靜好的情況一無所知。


    他還指望著薑望能自己忍不住犯錯呢。


    但他目前亦的確不好做的太過分。


    好在是相互間拖了些時間,談靜好問斬的事延後,也能讓他自己多做籌謀。


    把薑望惹急眼的前提,是能拿得住他。


    否則就像曹崇凜說的,反而是件壞事。


    想到這裏,陳符荼頓覺頭疼,麵色微白,又想咳嗽了。


    ......


    陳錦瑟一直在奔走。


    在***府裏得知薑望來到神都後,他第一時間就去找,隻可惜薑望也第一時間去了陳重錦的府邸,陳錦瑟卻先往城門去,導致遲了一步。


    薑望又被梅宗際請去了國師府。


    等陳錦瑟找到薑望的去處,薑望先碰見了來找的小魚,轉頭去了武神祠。


    陳錦瑟在國師府又撲了個空。


    幾乎都是先後腳。


    讓他不禁在風中淩亂。


    因此陳錦瑟沒注意到背後陳符荼看他的眼神。


    小魚是在長平十七年立秋迴到的神都。


    在苦檀也經曆了許多實戰,豐富了經驗。


    而張止境得知曹樸鬱到了隋境後,就一直在做準備。


    以前的張止境一門心思就是打敗曹樸鬱,一雪前恥,奠定自己天下第一武夫的名頭,現在有了第二件事,就是把小魚培養成世間第三位陸地神仙。


    小魚是他所知所聞裏武夫資質最高的。


    沒有傾囊相授前,他願意把與曹樸鬱再一戰的事往後推一推。


    因此,小魚迴到神都後,就幾乎沒再從武神祠裏出來。


    甚至張止境也都沒在意附身之人的事,把所有心思都花費在了小魚身上。


    目前神都裏,除了閉關的楊硯以及曹崇凜,就隻剩張止境這一位大物。


    但張止境的存在變得可有可無。


    因為他已一年多的時間沒有踏出武神祠一步。


    薑望算是這段時間的外人裏第一個見到張止境的人。


    初一見,薑望就察覺到此時的張止境與以往截然不同。


    以前的張止境雖然也很內斂,但霸氣的感覺是無法隱藏的,現在的張止境完全內斂,就像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可實際為藏在鞘中的一把劍。


    隻待出鞘。


    震驚世人。


    這也是一種感覺。


    卻是很隱晦的感覺。


    讓薑望都隱隱有一股心悸感。


    朱諭雪離了神都,率領著一眾武夫,前往各境尋覓附身之人的蹤影,因而此時的神都武神祠稍顯冷清。


    薑望拜見了張止境。


    張止境隨手召來一壇酒,扔給了薑望,示意他當自己家一樣。


    薑望左右看了看,張止境就直接坐在簷下石階上,旁邊也沒什麽桌椅板凳,他幹脆相隔張止境一尺,也坐在石階上。


    小魚忙上前坐到了薑望旁邊。


    張止境笑了笑,又抬手召來一壇酒,痛飲一口,說道:“剛來神都,幾經輾轉,挺忙啊。”


    薑望輕笑道:“恐怕以後更有的忙。”


    小魚此時說道:“我因在武神祠裏閉關修行,沒有注意到談郡主的事,否則肯定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薑望轉頭看向她,還沒說什麽。


    張止境嗤了一聲,說道:“在其位,行其事,自己還沒有那麽大的能力,就別摻和解決不了的事,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更刻苦修行,爭取早入陸地神仙。”


    小魚撇嘴道:“陸地神仙是武夫的極境,整個世間也隻有兩位,豈是說破就能破的,老師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張止境說道:“曾經的武夫一脈很強大,現在的武夫雖有純粹與不純粹的區別,但對比舊古時期,其實都不純粹,勉強稱得上純粹的不過寥寥數人。”


    他繞過薑望,看著小魚說道:“而你是天生的武夫,各方麵都完美無瑕,有望比肩舊古時期,再有我這個現成的陸地神仙,大隋第一武夫教你,你若入不了境,打得是我的臉,也是侮辱你的天賦。”


    薑望撓了撓臉頰說道:“我是明白小魚的天賦很高,但她現在還很年輕,真正踏入武道也沒多久,直接就入陸地神仙,確實有點誇張了吧?”


    他當然相信小魚。


    可也怕小魚的壓力太大。


    畢竟那是陸地神仙啊。


    整個世間的武夫,隻有兩個人入此境。


    若是終極目標就算了,卻給小魚定為現在的目標,確實有些太高了。


    他覺得還是循序漸進的好。


    張止境說道:“那是你還不夠了解她的天賦,說她是武夫裏的仙人也不為過,此時此刻就讓她破境的確誇張,但我有把握,未來兩年內就能入陸地神仙。”


    他接著又道:“兩年是最遲的時間,就算今年能破境,我也不會覺得意外。”


    薑望啞然。


    今年可還剩一個冬季就過去了啊。


    豈不是說,張止境有信心小魚能在三四個月裏破入陸地神仙?


    這麽一看,小魚的天賦比擁有神國的自己還誇張。


    畢竟在薑望喚醒神國之前,小魚除了練習揮劍,並未真正的踏入武道,小魚踏入武道甚至比薑望踏上修行路更晚。


    陸地神仙與畫閣守矩是同層麵的境界。


    據說曹樸鬱還能一拳破壁,打殺神闕。


    因此,陸地神仙裏的強弱跨度很大。


    哪怕再細分多個境界也綽綽有餘。


    想著小魚初入宗師巔峰,就問鼎此境的前列,隻是缺乏經驗而已。


    要是真的入了陸地神仙,會不會直接比肩張止境?


    薑望暗暗咂舌。


    這已經不能用誇張來形容。


    簡直離譜。


    就算是他,也不得不對此產生懷疑。


    但張止境應該不會無的放矢。


    這麽一想,薑望反而有些懊悔。


    那豈不是說,自己以前耽誤小魚了?


    若沒有騙小魚,拿假的秘籍讓她練,一開始就找厲害的武夫教她,世上不就早有了第三個陸地神仙?


    這番話顯然也是張止境第一次說。


    小魚瞠目結舌。


    她隻知道自己確實天賦很高,但沒想到有這麽高。


    然後看了一眼薑望,小魚暗暗下定決心,既然有此天賦,她確實更該刻苦,盡快的變得更強大,才能幫助公子。


    而扯開這些不談,薑望也希望小魚別摻和,起碼張止境在,就算小魚在神都,也是安全的,沒有人比張止境更護犢子了。


    念及此,薑望也告訴小魚好好修行。


    小魚未作多想,重重點頭。


    甚至都沒有心思待在這裏了。


    想更久的待在公子身邊,就更需要自身強大。


    尤其她明白薑望此次入神都的目的。


    於是乎,變強的心思更迫切了。


    她終是忍不住說要去修行。


    薑望一愣。


    正想說沒必要如此急。


    所謂欲速則不達。


    心態更重要。


    否則容易適得其反。


    卻被張止境伸手攔住。


    薑望目視著小魚快步離開,轉頭看向張止境,麵露不解。


    張止境提起酒壇,示意一眼,說道:“她宗師巔峰的基礎已打牢實,我就算很相信她,也不可能真的很快就入陸地神仙,所以暫不妨事。”


    薑望沉默片刻,問道:“我從剛來的時候,就隱隱意識到前輩有些不對勁,莫非是因為曹樸鬱入隋一事,前輩有了決定?”


    張止境吐出口酒氣,笑道:“我現在的心情其實就與當初的林溪知一般無二,但他是夙願,也是為劍之驕傲,我就簡單些,雪恥而已,更摻雜著名利。”


    以前的薑望或許不理解。


    現在也未必理解,但尊重。


    人這一生,總有最重要的事情去做。


    這是自己的事,與別人無關。


    哪怕這件事在外人看來,根本不值得。


    但這些事不是看外人怎麽說,而是要問自己的心。


    想到林溪知。


    薑望的心情有些沉重。


    雖然張止境很強。


    是大隋第一武夫,隋境唯一的陸地神仙。


    可根據他的了解,曹樸鬱更強。


    尤其張止境還損了根基。


    至今沒能痊愈。


    這一戰的結果幾乎可以得見。


    薑望是會給予尊重,但又一件這樣的事擺在眼前。


    他不甘心什麽都不做。


    小魚已經失去了一位老師。


    她還沒有給姚觀海報仇。


    難不成又要再失去一位老師?


    那對小魚來說,太殘忍了。


    更何況是曾經失去了所有家人的小魚。


    她失去的太多了。


    薑望轉頭看著張止境,還是問出一句,“此架非打不可?”


    張止境笑著點頭,說道:“小魚有你,而且能教的我都教給她了,剩下的路就是她自己的了,我也會考慮把武神祠首領的位置留給她。”


    薑望的麵色更沉重。


    張止境忽然瞥了一眼,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笑道:“別給我露出這副表情,或許我說的話有些歧義,但我的目的是打贏,不是自己被打死。”


    “我說了,我此時的心情是與當時的林溪知一樣,但我們的目的不一樣,他的目的是出劍,隻要劍出,且是自己滿意的一劍,他死而無憾。”


    “我的目的打贏曹樸鬱,成為天下第一武夫,我若死了,這個目的就無法完成了,就算要死,也得打贏曹樸鬱,成為天下第一武夫之後再死。”


    “如果可以,我當然更希望看到小魚入陸地神仙。”


    薑望怔然看著張止境,良久後,抿嘴一笑,說道:“很感謝前輩一直以來對小魚的照顧,我是該給些贈禮,這合乎禮法,前輩沒有拒絕的道理。”


    張止境詫異道:“就算是拜師禮,雖然不在意,也的確沒收到,你想送我什麽?”


    薑望說道:“遲來的拜師禮,我會在以後補上,今日,便先贈一份小禮。”


    張止境很好奇,卻也笑道:“小魚是我的徒弟,是你把她帶來我麵前,你也是她最親近的人,你的禮,我確實沒有拒絕的理由。”


    薑望抬手。


    他當然沒有撫上張止境的腦袋。


    在小魚這裏算,張止境也是他的長輩。


    隻是隔空拂頂。


    仙人撫頂之術,可以拔高人的修為,也能治愈頑疾傷勢。


    拔高修為一事,麵對張止境,薑望沒有信心,但願意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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