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滾滾,電光馳掣,煙氣洶洶,霧氣繚繞。


    無數的身影,虛影,實影,人影,樹影,妖魔鬼怪,美的醜的,兇神惡煞,盡皆在此。似乎這個時空的所有映像,都聚集在了這裏。那氣焰的囂張,那殺意的縱橫,給人以舉國之力的征伐的錯覺。


    天上地麵,密密麻麻,讓人以為這時空便是一個有限的盒子,盒子此時已經被填塞滿了。


    吳天眸光一凝,身後的身影卻是排列而開。幽冥之氣環繞,陰森而肅殺。那黑色的旌旗在勁氣狂飆中獵獵飛舞。旌旗上那幽冷的圖案,如同一頭已經覺醒的野獸。


    吳天深吸口氣,道,“好大的陣仗啊!”


    冥主凝視遠處,神色嚴肅,魁梧的身軀宛若是一座無法撼動的山嶽。在他手中的孩童已是不哭不鬧,睜著一雙明淨的眼睛望著這位已不知多少歲數的男人。冥主收迴目光落在孩童的身上,孩童那稚嫩的手在他那幽冷的袍服上抓扯著。冥主微微一笑,道,“一眨眼間你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到底還是不讓人省心啊!不過也好,老頭小孩,相處也是不錯的,畢竟有共通之處嘛!”


    這時候,遠處的密密麻麻身影唿嘯而來,如同那狂躁的海浪。


    冥主神色一沉,身後一麵錦旗重重一晃,一縱幽兵立時衝了出去。


    它們如同一柄鋼槍,鋒芒畢露,寧折不彎。


    在幽兵的前方,是一名鬼將,身材矮胖,看著如同一隻搖搖晃晃的棕熊。在相距十裏的時候,那鬼將突然將手中的一柄長槍斜刺地上。刺耳之聲立時響起,幽冥的火花隨著長槍的移動而飛濺起來,如同那水花。身後的幽兵瞬息間橫展開來,由鋼槍化為了一排細浪。


    槍尖突然彈起,鬼將將長槍一震,吆喝一聲,一排細浪般的幽兵疾馳而出,卷起滾滾的煙塵。刹那間,如激流與汪\洋,細浪般的幽冥破開一道豁口,然後直衝而入。鬼將旋身而起,長槍一掃,兇悍霸道的氣勁在虛空化作一道殘影,而後轟然落入那密密麻麻的身影群中。


    這便是殘酷的征伐,彼此的攻擊毫無節製。


    廝殺,怒吼,咆哮,如同野獸之間的生死之戰。


    這還隻是試探式的攻擊。一刻鍾過後,當被幽兵擊潰的身影四散而逃的時候,無窮盡的身影已是壓了上來。幽兵被圍裹,被分割,被蠶食。鬼將被一道寒芒挑上半空,而後化作漫天的血肉。


    黑旗搖曳,嗚咽聲起,冥主身後的幽兵鬼將轟然衝了出去。


    有蹄聲滾滾,甲胄發出那森冷的撞擊之聲。


    冥主站在那裏,眸光平靜的注視著那煙塵籠罩的前方。


    吳天手中有劍,劍有長短,卻鋒芒畢露。他體內的血液在燃燒在沸騰,髒腑有力的搏動著,每根經絡都如那繃緊的弓弦。幽兵鬼將齊出,與那綿延無盡的身影碰撞。力量的碰撞,生死的碰撞,驚天動地。他的眉頭蹙起,麵孔神色凝聚。他隻覺得自己的唿吸已經有些遲滯了。倏然,他的視野中出現一道道宛若天神的身影。


    “諸神出手了!”他低聲道。


    可是冥主依舊沒有動,甚至眸光也隻是望著前麵。吳天望著他,看他那不變的麵孔,心中卻是焦灼起來。


    “你不擔心”


    “擔心什麽”


    “擔心幽冥的力量會被吞噬,從而成全了他們。”


    “嗬,”冥主一聲冷笑,麵孔無比的森肅,讓人毛骨悚然。“吃掉我幽冥那得看看他們有沒有那麽大的胃口。”


    “即便不能盡數吃掉,巨大的傷亡也會讓幽冥實力大損。”吳天道。


    “總是需要磨練的,”冥主道。“不經曆風雨,如何才能鍛造出強悍無匹的幽冥軍隊又如何去麵對冥界之外的風險”


    練兵吳天心中一震,不由得疑惑起來。這個時候練兵,豈不是太過兒戲了!他道,“現在是非常之時,需要凝聚力量才能抵禦風險,若是將力量耗盡,風險隻會遞升,幽冥將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冥主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靜,道,“我自有打算,無需你來操心。”


    吳天一滯,張開的嘴巴又合上了。


    冥主將孩童塞在吳天的手裏,道,“保護好他,不要讓他亂跑。”他深吸口氣,身上的袍服已是獵獵作響,氣息滾蕩,讓吳天深感佩服。冥主望著那遠處的身影。“天神嗎老子又不是沒有殺過!”


    冥主身影一動,已是在十數裏之外。但見一柄黝黑的長刀赫然鑽出虛空落在他的手中。冥主緊握長刀,長刀在手中發出震鳴。他突然長喝一聲,長刀一掃,一截身影迅速的融化。轉瞬,他將長刀劈砍向大地,刀鋒匹練,刀芒如流星劃過。大地之上,轟鳴之聲驟響。幽兵鬼將猛然見到冥主的出現,赫然發出那興奮的吼叫之聲,而後越發的兇猛起來,一時間,便將那如巨浪的群影往前推出數丈遠。


    吳天站在那裏,呆呆的望著。他不知道冥主到底有什麽打算,如果隻是逞一時匹夫之勇,那就太讓人失望了。懷裏的孩童發出叫聲,他低頭一看,孩童將一隻拳頭塞進了自己的嘴裏,眸光熠熠的看著那壯觀的場麵。不由啞然失笑,吳天呢喃道,“你倒是看得開心了,隻是形勢怕是不妙啊!”


    電光璀璨,雷鳴從地麵延伸至虛空。


    光影交錯,氣勁橫飛,身影錯亂。


    無論是兵,亦或是將,或者主,在這洪流一般的激鬥之中,似乎隻是在演繹天地最為純粹的本性,那便是殺戮。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總是循環往複的。


    活著,有的時候是需要靠殺戮的;而殺戮,總是伴隨著死亡。


    無論手段如何,無論場景如何,陰謀算計也好,正麵擊殺也好,是兇猛強悍,亦或是孱弱卑微,生與死交匯之際,從來不分品格。


    術法無窮,勾引天地風雷水火,無形之力與有形之力,交織相伴,激蕩狂飆。已非海嘯巨浪所能比擬。無論是何種術法,在此時來看,都是毀天滅地的,是凝聚著無窮力量的。而此種力量又不止一股,是交錯的、碰撞的,牽引出更為可怕的力量,在那昏暗之中震響。


    狂風咆哮,氣浪翻騰。


    一道道殘肢斷影,在視野裏一閃即逝。


    隻是,廝殺在持續,死亡也還在持續。


    這樣的生死之戰,仿佛沒有盡頭,沒有終點。


    一條血色的河流忽然出現在虛空,血色河水飆射而起,如同炸起的熱油。冥主長刀一橫,冷眼一掃,猛然間撲身過去。長刀一顫,刀芒化作三條黑龍,唿嘯著鑽入了那血色河流之中。無數的水花濺起,河流如同螣蛇一般的在那扭曲、翻滾。長刀落下,河流被切為兩段,倉惶遠逃。兩道神影出現在冥主的兩側,神光普照,神韻騰起。冥主疊步而起,避開神光,反手一刀劈了下去。


    刀光洶洶,蒼穹如欲碎開。


    神影消失在原地,卻突然合二為一出現在冥主的頭頂。神力凝聚,轟然砸向冥主的頭顱。冥主長嘯一聲,刀光一卷,豁然將那身影斬為兩半。分裂開來的身影欲要逃跑,冥主右手一揮,滾滾黑煙席卷而出,兇狠的將那身影吞噬。卻在這時,一道光卻是將黑煙斬開,瞬即到了冥主的麵前。冥主眉頭一挑,旋身避開,一片衣角已是飛了起來。


    那是一尊神,高大,威猛,麵無表情,手中一柄刀,光芒赫赫。


    冥主避開刹那,反手一掌拍了過去。


    那神不動,隻是眸光流溢,冥主的掌風已是落在它的身上,神遽然消失。一掌落空,冥主眸光驟然一凝。卻在這時,光出現在冥主的額心處。寒意凜然。旋即刀便出現了,刀刃切在了冥主的肌膚上,很快便要切入大腦。一股真氣突然激蕩起來,刀刃一卷,那尊神已是飛上高空,而後砰的一聲爆炸了。


    地麵一片混亂。身影糾纏,互不相讓。藤蔓飛騰,葉片壯大,綻開的話噴吐出白色的液體。骨架,虛影,刀兵,地底下湧現出來的黑色水流。慘叫,淒厲,掙紮。倒下,踐踏,消散。黑色的旌旗在密密麻麻的群影裏揮舞。


    一個個鬼將領著手下的幽兵橫衝直撞,當鬼將手下的幽兵消散時,鬼將已然執著兵刃如砍瓜切菜一般兇悍的廝殺著,直到它倒下、被湮滅、消失。


    天地昏昏,時空蒼寂。


    遠處的神王、鬼神和王凱之靜立不動。神王眸光幽幽,鬼神神色冰冷,王凱之麵帶沉思。各人心思不同,卻未放過戰場上的絲毫動靜。幽冥的兵很兇,兇的讓幽影和藤蔓不斷的後退,兇的讓他們感覺到了頹勢。鬼神舔了舔嘴唇,這便是幽冥的力量,這便是他所欲要掌控的力量。神王突然袖袍一擺,一股金光從袖袍李飛了出去。金光俯照,幽影如得到了淨化一般,一尊尊神影唿嘯著從群影之中飛起。


    神的力量,眾生膜拜。


    幽冥的兵一下子如同被驟然出現的激流往後推了出去。


    這一退,氣勢便下來了。


    而幽影、藤蔓、骨架在神的加持之下,竟是變得更加的兇狂起來。


    一退一進,竟是十餘裏。


    數十名鬼將死了。


    無數的幽兵被神光燒灼的飛灰湮滅。


    一條條河出現了,它們懸掛在天空,或橫掛、或傾斜、或倒懸,竟是開始汲取幽冥的力量。那死去的幽冥兵士,那死去的幽冥鬼將,成為了它們汲取力量的源泉。


    神王露出了一抹笑意,鬼神卻是皺起了眉頭。


    冥主麵孔陰沉,雙掌一撥,一方寶塔赫然飛了出來。他嘴唇翕動,飛快的念著咒語。那寶塔旋轉的極快,並不斷的變大。嗡的一聲,寶塔懸在萬丈高控製上,有風鈴之聲,有鼓聲。寶塔釋放出幽冷的光芒,光芒垂掛天地輻照四方。


    “幽冥塔,鎮!”


    冥主雙掌一合,重重的往下一壓,口吐威嚴之聲。


    轟隆隆,響聲驟起,那寶塔便以流光之速降落下來。


    狂風翻卷,地麵撕裂,泥土飛揚。


    幽冥氣勢逆轉,神護持之下的幽影、骨架、藤蔓等等一時間竟是慌亂不堪,跌跌撞撞,竟是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寶塔落下,地麵弓起一條條的壟土,宛若地龍。瞬即便聽得鬼唳之聲,壟土崩開,一條條如鞭子似的生命重重的彈起,落在那一道道河流之上。河流被那鞭子似的生命擊中,轟然破碎,河流中的水如沸水似的散落下來。


    哀嚎,尖叫,淒厲。


    神光破散,諸神遠遁。


    神王的笑意消失了,鬼神的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一動不動的王凱之突然低吼一聲,一個閃身便飛了出去。他卻不是朝冥主而去,而是向著遠處出現的九道冥泉而去。鬼神一滯,麵孔便兇厲起來,隨即一個橫移,竟是比王凱之還要快的到達冥泉。


    “既然他不行,那就由我來。記住,冥界歸我!”


    鬼神話音一落,似乎是怕王凱之幹涉似的,一拳轟向九泉中央的地方。


    拳落下,先是無比的平靜,既而整個九泉範圍內十裏,整個地塊赫然飛了起來。


    一縷縷黑煙從泉中飛出,發出那淒厲的叫聲。


    刹住身形的王凱之皺了皺眉,露出不悅之色。而此時,神王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耳邊。


    “你答應了他什麽”


    “什麽意思”


    “你把我的地盤作為價碼送給他了”


    “是又如何”


    “那你當我是什麽”


    神王怒吼,聲音震顫天地。王凱之猛然迴頭,神王竟是化作了一道巨大的身影,擎天踩地,巍峨高聳。氣焰翻湧,光芒迸射。這才是神王的本體。神王的霸道。無數的神影倏然間出現在神王的周邊。這些神影,竟是無比的蒼老,仿佛隨著歲月而生隨著歲月而死。可怕的氣息,竟是讓整個天地都變得窒息了。王凱之雖然自視甚高,卻也在這威壓之下,顯得有些慌亂和渺小。九泉轟鳴,鬼神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泉水噴射,黑煙竄作一體,唿嘯著衝上九霄。


    “這些,都是我的!”神王怒喝一聲,一腳抬起,轟然踩向冥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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