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監牢,暗淒淒,陰沉沉,鎖著兩個如人似獸的生命,在瑟瑟發抖。


    花子月一雙狹長的眼睛,冷冷的盯著那兩隻生命,麵無表情。


    “師傅,我門中弟子接連遇刺,經查有洛蒼派的影子。”


    “洛蒼,可非等閑勢力。”


    “可是洛蒼如此明目張膽針對我們,若是不予以交涉,怕墮了我華山的名頭。”


    “你想做什麽想教為師怎麽做事嗎”


    “弟子不敢!”


    “出去。”


    “是。”


    兩支火把斜插在山壁上,火焰在陰冷氣流裹挾下獵獵跳動。花子月已四十左右,外表儒雅,卻多陰鷙,一襲青衣,幹淨利落。他盯著監牢內的生命,眸光流轉,不知在想什麽。


    “洛蒼,被無名打壓如此厲害,竟然還有心思與我華山為敵,你們這是在想什麽難道不怕步龍門絕影的後塵,落得個被斬草除根的下場我華山傳承千年,在江湖中可是有頭臉的存在,真以為我們不敢與你們對戰現如今武當、山林、峨眉與我華山掌控聯盟,隻要聯盟一道詔書,便可將你洛蒼推向風口浪尖,讓你們束手無策。可是,我現在卻不想這麽做不是我不敢,是時候未到。”


    柵欄上的鎖哢噠一聲落了下來。花子月踱步走了進去。監牢裏的生命不斷後退,雙眸瑟瑟,露出恐懼之色。


    “這是造物的傑作,”花子月道。“隻需時候,你們便會與人無異。可是,如果你們與人無異,那還存在什麽萬物!蒼天不許,大道不許啊!所以,你們隻是妖,是異類,是正義的對立。”


    他手中提著一柄劍,劍光流溢,寒氣凜然。


    “你們道我為何留著你們,不將你們斬殺隻因為天道仁慈,我花子月仁慈,願意給你們喘息機會。變化,變化,拿出你們的實力,讓我看看妖到底如何的厲害!變,變!”


    他倏然將劍一抖,綻開幾朵劍花,那兩隻生命立時哀嚎起來,身上多了幾道傷口,黑色的血液汩汩流淌出來。它們抱在一起,已經是喪失了反抗的勇氣。花子月低聲一歎,長劍一閃,已是將它們的腦袋削了下來。


    “兩個蠢物!”


    肅身而出,長劍已是入鞘。他喃喃道,“道有萬千,以往我們所知,不過是皮毛膚淺之物,如今天道衍化,異類叢生,真正的道法如噴泉從大地深處湧現,我等道徒若不趁勢而起,汲取真正的道之力,即便武技超群又能如何,終覺不過是那浪花,隨時會被拍入江河萬劫不複。聯盟存在,不就是為了凝聚最強力量來奪取天機嗎嗬,那些附驥之輩,怕是也有此種野心,隻可惜隻能為人手足,供人驅馳!哈哈哈哈!”


    已經離開金山的丐幫幫主佟滿江此時正坐在一家青樓的雅間裏,悠遊自在的喝著酒。他的身邊坐著兩名年輕男女,這兩人便是昆侖掌門的弟子,今日剛到。


    “近些日子,江湖已是腥風血雨,各門派明爭暗鬥,讓江湖昏暗混亂,再不複先前的平靜。你們初入江湖,許多事情不大明白。你們的師傅將你們托付給我,我自然要保證你們的周全。曆練曆練,自然要經曆風險,要去闖那風浪,不然便如被父母庇護的孩童,永遠不能成長。這是鎮江,有我丐幫的分舵,我會安排人讓你們在鎮江待一段時間,先看看形勢,另外為我丐幫分舵鎮鎮場子。”


    “下山前師傅已經吩咐過,讓我們師兄妹聽憑幫助的安排。”男子道。


    佟滿江點了點頭,道,“多聽多看,不要意氣用事。我手下這些人雖然不入流,卻是洞悉人情世故,對著世間之事頗有見解。你們不是必須聽他們安排,隻是凡是多聽別人意見,沒什麽壞處。”


    “幫助告誡,我師兄妹明白!”


    “唔,好了,你們先住下來,我沒離開鎮江,你們自會見到我。”


    “那我們告辭了!”


    望著兩名年輕人謙恭有禮的離去,佟滿江不由得一歎,露出傷感之色。


    “曾幾何時,我與他們一樣,也是嫩蔥一般,充滿了朝氣,可什麽時候卻漸漸的臃腫成了這個鬼樣子,哎,歲月催人老啊!都說歲月是一把殺豬刀,殺了我們的青春,讓我們的身軀變得醜陋。可這有什麽辦法呢!造物者之罪啊!”


    他收斂那傷感的神色,胖嘟嘟的臉龐一抖,眸光變得冷厲起來。


    “拿進來!”


    一名穿著白色簡樸麻衣的男子走了進來,手裏捧著一個漆黑的木盒,神色恭敬。


    “什麽東西”


    “這是‘東升典當行’最近收到的東西。”


    “打開!”


    那人將木盒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開鎖、打開蓋子。盒子裏的東西用明黃色綢緞包裹著。那人又緩緩的揭開那綢緞,露出一截如手指一般的黝黑細長的東西。佟滿江神色一凝,看著那人道,“就這”


    那人尷尬一笑,道,“店裏的掌眼一致認為這非凡物。”


    “這世間非凡物的東西太多了,仙人的屎尿,妖魔的毛發,難道都要收起來然後送給我我雖肥胖,卻不是茅廁。”


    那人尷尬的蓋上盒子將鎖鎖上,道,“其實收來也不貴,隻花了一貫錢。”


    “難道我們丐幫這麽有錢了,可以做善事了”佟滿江不悅的道。“告訴你家掌櫃,若是再收這等廢物,讓他滾蛋。”


    “是是,小的明白!”


    “東西留下!”


    雅間就隻剩下他一個人。雖然點著燈,卻也是昏暗。佟滿江那臃腫的身體如嵌在太師椅中,他花了好大得勁才將身體掙脫出來。一邊用絲帕擦了擦汗,他踱步走到桌子的對麵。肥碩的手掌輕輕一扯,盒子上的鎖便落了下來。打開蓋子,那截細長的東西便展露在眼前。


    “手指啊!”佟滿江嘟噥道。“一看便不是人的手指,人的手指怎麽可能有這麽長呢不是人的,那便是妖的。現在的妖進化的如此高端了嗎”他用兩根手指夾起那東西,隱約能感覺到一股兇煞之氣。他咧嘴一笑,道,“還真是妖的東西。不過這東西有什麽用。”眉頭微微一蹙,他似乎想起什麽,手指夾著的東西不由得落迴了盒中。


    “走了嗎”


    “小人還在呢”


    “你們收這東西必然還有後話,為什麽不講”


    “幫主看不上這玩意,小的自然沒提。”


    “沒提的是什麽”


    “典當這玩意的是峨眉山的一個小道姑,聽她說,這玩意是她們在方寸山中斬殺妖魔得到的。”


    “現在可以滾了!”


    “得嘞,小的這就滾!”


    “方寸山嗎”佟滿江一雙手已是緊緊攥在一起。“聽聞各大門派已是匯聚此山,名義上說是斬妖除魔,可如此興師動眾,怕不止如此吧!”


    方寸山。幾名年輕的道姑聚集在一棵參天大樹下。有篝火熊熊,驅散著寒意。夜色淒清,山林寂寂,寒意環伺。這幾名年輕道姑風姿綽約,頗為美豔,特別是穿著峨眉山同一的袍服,束腰緊身,更是增添了一抹颯爽英姿的韻味。


    “阿蘭將那妖魔的手指在丐幫的典當行裏典當,不知會不會露出馬腳”


    “我們已打探清楚,那佟滿江正在鎮江,此物必然會出現在他的麵前。”


    “那個典當行我們也了解清楚了,沒什麽問題。”


    “但若是露出馬腳,不能引他們過來,我們的計劃豈不是落空了”


    “擔心什麽,華山的朋友不也在引誘其他人嗎就算丐幫的人不出現,總有貪婪之徒會來的。”


    “這倒也是。”


    “對了,師傅呢怎麽一直沒有見到她老人家”


    “噓,別說話!”


    暗影重重,宛若遊魂搖曳。青山起伏,綿延千裏。深山溝壑,多有陰森。卻見到猴子從樹杈上躍起,跳到了另一棵樹上,發出吱吱的叫聲。兩隻鳥撲棱棱的飛了起來,發出尖銳的鳴囀。樹葉悄然落下。


    一道身影如鬼魅似的從樹下掠過,轉瞬飛上了峭壁,站在了山巔之上。


    這是個中年道姑,穿著黑色的綢袍,烏黑的頭發挽成一束搭在背上。手握長劍,瘦短的麵龐冷厲嚴肅,一雙小小的眼睛精光內斂,宛若匕首。望著腳下的山穀,寒風吹拂著她的道袍,她那冰冷的麵龐微微顫動著。倏然,她蹲下身,目光卻是落在對麵的一棵樹上。隻見那樹劇烈搖晃,便有一條蟒蛇滾落下來。眼見著蟒蛇即將摔入山穀,卻見那蟒蛇搖身一晃,卻是化作了一道人影。


    蟒蛇所化的人影飄然落在峭壁上,眸光幽幽的注視著黑漆漆的山穀。


    一股陰森冷厲的風,驟然從山穀中席卷上來。


    嗚咽之聲宛若哭泣。


    中年道姑見那蟒蛇所化身影飛身落入山穀,便起身從另一側落下。屏息斂氣,無形無色,這中年道姑便如一道影子,悄然出現在山穀之中。山穀狹長,兩側高山聳立,峭壁危岩,漸至上空已是有合在一起的趨勢。漆黑的山穀,冰冷刺骨,仿佛冰窟一般。道姑飛身掠過,站在了一塊突兀的岩石之下。山穀兩側的峭壁下,是岩穴,宛若是天然的屋簷。那蟒蛇所化身影已是不見。道姑凝眸掃視,最後目光落在了東麵的一道暗影上。


    卻在同時,華山掌門花子月也出現在山穀中。


    中年道姑的舉動,盡皆落在了花子月的眼中。他冷冷一笑,此次兩派合作,其一為了壯大聯盟的影響,二來為了設計坑殺一些敵對的勢力,三來也是看看能不能山中奪寶。沒想到峨眉道姑竟然想渾水摸魚,獨得寶物。


    所謂的聯盟,也不過是一時利益的交換。其中各自的利益得失,卻是至關重要。


    那中年道姑已經消失。花子月正要朝山穀深處而去的時候,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了腳步聲。眉頭一挑,花子月縱身而起,落在了一棵大樹上。不一會兒,便見到火光熒熒,一群身影自遠而近。這些人衣著各異,顯然不是某個門派的人。花子月冷冷盯著他們,麵上的表情越發的猙獰。


    “這就是那獵戶發現異常的地方,據說有蟒蛇化為人形,常常鑽入其中。”


    “這裏好陰森,就像是來到了地府一般。”


    “寶物自然存在於偏僻之處,不然如何稱為寶物。不過,有妖存在,大家還是小心一點。”


    “沒錯,山中多有峨眉華山的人,若是讓他們發現了,可就有的一場拚殺了!”


    “怕他們作甚,一群軟腳蝦罷了,幾天前我還和他們幹了一場呢!”


    “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能少卻麻煩還是盡量避免。我們此來可不是為了廝殺,是為了寶物。”


    “走,過去一點。”


    “感覺到什麽了嗎我怎麽覺得越來越冷了呢”


    “咦,看,是那條蟒蛇。”


    “擒下它,它自然知道寶物的入口。”


    火光閃爍,一道道身影電掣一般飛了出去。那蟒蛇從數丈高的峭壁鑽出來,正要朝山巔而去,倏然被人攻擊,立時扭身騰空,擺尾橫掃。這些攻擊的人顯然不是平庸之輩,各自施展開手段,盡是將那蟒蛇壓製的惱怒起來。蟒蛇搖身一晃,化為了人形,手持雙刃,在人群之中拚殺。


    樹上的花子月卻是凝望著蟒蛇鑽出的洞穴,眸光熠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悄無聲息的從樹上離開,轉瞬已是出現在那洞穴邊緣,一手攀著岩石,扭頭望著空中廝殺的身影。


    “殺吧,殺吧,殺的昏天黑地才好!”


    化為人影的蟒蛇砰的一聲被擊中,撞在了峭壁上。岩石破碎,滾落下來。一支火把被拋了起來,但見一道身影斜身刺向化為人形的蟒蛇,那蟒蛇吐血不止,將手中雙刃拋了出去,自己卻是變迴原形,身軀一擺,落在山穀中,而後疾速的逃離。


    “不能讓它跑了!”


    就在山穀騷擾的時候,中年道姑出現在一道天然的洞穴之中。


    滴水聲在黑暗中響起,一處處尖銳的石柱懸掛在洞穴上。


    中年道姑緩緩前行,手中的劍閃爍著冷冽的寒光。


    卻在這時,前方岩台上,忽然閃爍起幽綠色的光芒來。中年道姑雙眸露出欣喜的光芒,箭步衝了過去。突然,一道暗影嗤啦一聲憑空出現,一掌砰的一聲打在了道姑的胸口。道姑撞在了石柱上,石柱斷裂,道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什麽人”


    那暗影掠過岩台,探手將那閃光的物體抓住,既而旋身飛向北麵的隧道。道姑掙紮著站了起來,咬牙切齒的喝道,“奸賊,哪裏逃!”她疊身而起,刹那已是落在了隧道之中,可是那暗影卻是不見了蹤影。道姑滿心怒火,提劍朝前麵追了上去。


    隱約可聽見廝殺之聲。道姑一步掠出洞穴,已是在虛空中。抬眸望去,卻見到一道道身影在不遠處竄動。道姑滿身殺氣,不由分說,已是提劍飛了過去。


    “交出寶物,留爾等全屍!”


    正圍著蟒蛇的人群赫然被偷襲,紛紛調轉方向。可是,那中年道姑一手劍法出神入化刁鑽可怕,一刹那便將數人擊傷。已是血肉模糊的蟒蛇趁機鑽入叢林,沒命似地逃去。


    “不好,是峨眉的潑婦!”


    一人驚叫道,瞬即騰身落在遠處,“快撤!”


    “想跑留下爾等狗命!”


    “啊!”


    叢林上空,一道暗影飛速掠過。忽然間,暗影身形一滯,抬手一劍朝前方刺去。卻見到一人驀然出現,手中一根黝黑的棍子砰的砸在劍上。劍顫鳴,暗影隨即往後退去。


    “何人”


    “哈,華山掌門,佟某特來領教華山絕學。”


    “丐幫!”


    “哈哈哈哈,正是佟某!”


    臃腫身影長身而起,手中長棍唿嘯而起,裹挾狂風,刹那已是到了那暗影的麵前。暗影冷喝一聲,手中長劍卻是化作一片片的劍影。劍勢疾馳,劍芒璀璨。但見在光幕之中,棍影與劍芒交錯吞吐,一時間不分上下。那臃腫身影卻是無比靈活,而且氣勁極大,每一棍落下便若開山裂石一般。一陰一陽,一柔一剛,彼此交纏。


    忽然,那暗影折身朝山中飛去。臃腫身影似乎料到他的盤算,身影一旋,雙手抓著長棍轟隆隆的砸了下去。可怕的氣勁,讓山林失色,身下的樹木,已是發出爆裂的聲響。暗影眉頭緊蹙,目光閃溢著兇狠的殺機,他避無可避,提劍橫檔。嗙!劍立時斷裂,暗影的身軀重重的砸向地麵。


    臃腫身影忽然出現在那下墜的暗影身側,右手一揮,那暗影慘叫一聲,懷中的東西已是飛了出去。


    “多謝花掌門的禮物,佟某就不客氣了!哈哈哈哈!”


    臃腫身影大手一揮,抓住那東西,雙腳一頓,已是旋身而起,大笑著禦空而去。


    砰!


    暗影砸在地上,山林為之一顫,一棵棵樹木轟然倒塌。


    “佟滿江,若不將你碎屍萬段,花某誓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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