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師姐和她家軍師商量著要把我賣了。兩人合計一番,認為我雖然引得寧月感興趣,但不一定能抓住對方的心,另外我又蠢得很,若送去謀殺寧月成功率太低,不劃算。於是……


    “要不我們就遣使者同寧月商量一下,用他換一批糧草,讓我們吃上幾天的飽飯?”將軍師姐摸著下巴,盤算著,“能換幾天的呢?”


    “寧月兩次沒有殺他,可見蘇公子挺有分量。”謝南月搖著折扇端詳我,“用點心思談判,或許能掙來半個多月的軍糧。”


    阻止不得,我哭喪著臉,籠了手垂頭坐著,任他們待價而沽。


    兩人正討論得熱烈,蘇沐拎著茶壺過來續杯,聞此,將壺往桌上重重一放,冷道:“方將軍,你知道你們為什麽老打敗仗嗎?”


    “為什麽?”


    “因為你們把討論軍情的時間全費在了扯淡上!”


    將軍師姐、謝南月:“……”


    “你們把阿蘿交出去,換來十天半月的糧草又能怎樣?半月之後呢,還不是又陷入缺糧少草的困境。”蘇沐凜然立著,嚴肅道,“糧道已斷,朝廷內部又暗流洶湧。要有最壞的打算,不能再指望外來的供給。”


    蘇沐又道:“眼下已入秋,天氣漸涼,西北冷天比任何地方來得都要快。若今年的雪早到了,而我方的供給不能至,那時不僅要挨餓,還得挨凍,將士們饑寒交迫如何有力氣上陣殺敵?到時打是死,不打也是死。”


    我們三人聽得肅然起敬,齊齊看他。明明是嬌小柔弱的身板,此刻望在眼中隻覺十分高大。


    “趁現在天還未涼起來,城中糧草尚可支撐,士氣旺盛,方將軍帶領將士們打幾次小規模的突襲戰,以奪對方糧草為目標,用戰養戰。”說著,蘇沐臉色又白了,掩了口,“北國向來重文輕武,以文官領兵,軍事力量不如我軍。若戰場廝殺,他們討不到好。而這場戰事他們能一直占上風,是因為我朝廷內部不齊心,互相掣肘,黨同伐異,讓敵人鑽了空子。朝廷之事一時難平,所以此戰我們必須速戰速決,拖得越久對我軍越不利。”


    他忍著不適,沉聲道:“方將軍,依在下之見,我軍最多有三月時間。此間若不能全麵贏得戰事,那麽這仗不用再打了,我軍必敗。”語畢,他道了聲“失陪”,轉到門外幹嘔出聲。


    我知他是害喜的緣故,忙跟過去輕拍他的背,盡量放柔聲音:“要不要緊?我去叫大夫開副藥吧。”


    蘇沐擺了擺手:“不用,這點麻煩我扛得住。”


    待我攙著一身疲累的蘇沐迴房時,謝南月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樣了,忙將位子讓出,還勤快地倒了水遞來,敬道:“是在下怠慢了。蘇公子有這等見識,當為上客。”


    夫君身價大漲,我不由欣喜,問:“那……我呢?”


    謝南月嗬嗬一笑:“你身價也不錯,賣給寧月能值十天半月的糧草。”


    我:“……”靠!


    手支著額頭,將軍師姐沉思片晌,道:“蘇公子說得不錯,此戰必須早日了解。隻是有些地方推得不對。”


    “哪裏不對?”


    將軍師姐歎了口氣,麵上神采都染了層落寞,苦笑道:“哪還能再撐三個月,頂多有一月時間。而且隻靠我們這些軍馬,這仗我們必輸。”


    一顆心提起來,我驚道:“必輸?”


    垂了眼睛,燈光中,睫毛於眼底映出深深的陰影,她忽地握了拳,握得指節青白咯吱作響,咬牙道:“因為我們是棄子,早就被拋棄了。那人一開始就準備把這裏的所有人犧牲掉,為了換取更大的利益。”


    我駭得幾乎跳起來:“十萬人啊。”


    將軍師姐抬手掩了眼睛,任情緒在指後流淌,啞著嗓子道:“十萬人算得了什麽,我又算得了什麽,不過一枚棋子罷了。最是無情嗬,帝王家。”


    沉默如同烏雲,壓在頭頂,蔓延在整個房間,悶的人幾乎窒息。一顆心沉得仿佛墜向深淵,許久,我張了張口,幹澀地啟唇:“師姐,那……還打不打?”


    拿開手,麵上落寞一掃而空,眼底已清亮見底,眉宇英氣勃發,她向椅背一靠,十指扣起放於桌上,坦然地笑:“仗還是要打的,萬一贏了呢。小師妹,說說你在北軍營中的見聞。”


    我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娓娓道出,隻寧月要睡我的那段說得磕磕絆絆。待我說到自己以為寧月說的是真話,正要大義凜然地獻身時,蘇沐一口氣沒喘允,差點氣得暈過去。


    將軍師姐則伏桌大笑,笑得眼淚幾乎流出來。


    相比較之下,謝大軍師最為淡定,淡定地給了我兩字的評價:“蠢比!”


    我:“……”


    總得來說,此次北軍之行收獲不大,楊銘同北軍勾結之事師姐他們早已曉得,而且對於楊大都督忽然轉變態度願意送糧前來,他們本就有疑心;但也不小,至少確定了楊銘此次送糧別有用心,既如此,那就不需手下留情。


    “蘇公子剛才提到奪取對方糧草,以戰養戰。”師姐眼珠一轉,在桌子上畫了一個圈,“既然楊銘居心不軌,那麽依我看,不如……”她拉長了聲調,卻不說下去了。


    折扇一合,敲入掌心,謝南月點頭:“我同意。”


    蘇沐點點頭:“我也同意。”


    我:“……”臥槽,你們到底在同意什麽?


    三日後,當大家脫下軍裝,包了頭巾扮成土匪唿嘯著衝下山時,我終於知道他們三人那晚達成了什麽意見。


    既然楊銘不是真的要送糧,是想著借送糧之機而讓我軍陷入兩難選擇,那麽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不讓他們將糧草送至!


    而我軍又很缺糧草,若推拒了,接下來就要忍饑挨餓。那麽由師姐帶領,大家索性脫了軍裝換匪裝,中途伏擊動手劫糧,一舉兩得。


    這件事就算捅到皇上那裏也不怕,因為誰會相信西北軍下手劫送給自己的糧草,完全說不通嘛。楊大都督此番可是要打掉牙和血吞,悶聲吃虧。


    點火為號,一聲令下,一群軍士如狼似虎,從山坡上蜂擁衝下,兩麵包抄三麵圍堵將運糧隊一瞬衝散,迫得他們隻能放棄糧草沿來路潰逃。


    我抄著劍鞘,跟在師姐身邊左衝右突,習慣著戰場拚殺。對於打仗,我其實非常排斥,奈何蘇沐振振有詞,認為這是非常時刻,不能縱容我逃避下去。


    他挺著肚子威脅:“你不好好學著用武功,不去熟悉戰場,如果一旦打起來,亂軍之中指望誰來保護我們母子?”


    我:“……”真是日了狗。


    所以這些天,我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練劍練得兩手血泡。而蘇沐則舒舒服服地坐著,用點心,曬太陽,時不時還橫眉豎目斥我不用功。


    將軍師姐打著檢驗武藝進展的旗號,天天來虐我,將我揍得滿地亂滾之後,還恨鐵不成鋼般搖頭歎氣:“蒔蘿你這功夫得加緊努力啊。”


    謝大軍師則搬了小板凳,嗑著瓜子看笑話,見我被虐得精彩處還不忘拍手叫好。


    大爺的,我為什麽要變成男人!


    這是一場很順利的伏擊戰,幾乎沒有任何懸念。對方一見我方大批人馬衝下,高喊一聲“有埋伏”,爾後丟盔棄甲逃得比兔子還快,看得人一陣無語。明明都是古國將士,為什麽師姐手底下的個個如狼似虎,而這楊大都督的兵上陣就成了貪生怕死的軟蛋子。


    大家鄙夷著,嘲道:“這種也能叫作軍人?別出來丟人現眼了,要我說……”


    將軍師姐麵無喜色,將手一舉,止了他們的話。抽出腰間佩劍,連續刺破數個糧袋。“嘩啦啦”一陣響,沙石土塊紛紛滾落。


    眾人吃了一驚,又忙將其餘車上的糧袋刺破。這下大家終於知道為什麽那些人半點抵抗不作就拔腿逃跑了,因為車上根本沒有多少糧食,袋子中裝的是沙石混著樹葉稻草。


    謝南月將蒙麵黑巾扯掉,苦笑:“楊銘老兒做得夠絕。”


    翻身下馬,師姐解開糧袋,檢查一番,拍了拍手:“無妨。樹葉中有些可供食用,稻草可以喂馬,我們此行也不是全無收獲。”


    幾乎空手而歸,眾人頗為沮喪,連馬都沒了來時的洶洶氣勢蹄聲雜亂不一。


    師姐向前數步,又勒馬停住,橫了馬身,鄭重著神色向眾人道:“諸位,今晚我們劫的是自己人,失敗了又能怎樣?這隻能證明我古國將士中能人眾多,謀算得當。於此我們當深感欣慰,因為——就算我西北軍埋骨於此,還有將士能鎮守邊關保家衛國!”


    聽得一陣感動一陣熱血沸騰,我吸了吸鼻子,快趕幾步跟上她,拱了拱手誠意十足道:“方將軍,敬你是條漢子!”


    將軍師姐側目看我,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漢子?”


    我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忙改口:“……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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