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膽子不大,怕事怕麻煩更怕死。不過該擔的責任,我不會逃避。因為我的無心之失,陷一眾將士於危境,此刻我怎能一走了之?遂將包袱塞給蘇沐,堅定地表態度:“謝軍師,我不能走,你帶他離開吧。”


    蘇沐將包袱推開,看了我一眼,亦堅定道:“我也不走。我們夫妻同心,生死與共。”


    謝南月露出為難神色,右手揺扇,左手負著,慢悠悠踱步而來,歎道:“此是軍營,將令如聖旨,無人能違。兩位如此,我很難辦……”語音未落,他錯步向前,眉目一凝,負於背後的左手迅疾出招,點向我頸□□道。


    蘇沐惶急出聲:“小心!”


    謝南月的速度雖然不快,但也不慢,倏忽間兩指已逼近,我反應不及,但這具身子遠比我靈活,聽得蘇沐一聲唿出,它本能地做出應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手,出掌,將那一招準確擋下!


    不給對方反撲之機,我並指如刀點上謝南月背部穴道,登時將他製住。局麵頓時反轉。


    謝南月:“……”


    我:“……”


    大眼瞪小眼,我看了看自己的手,鬱悶:“軍師,你的武功這麽爛?”剛才點穴點得那麽慢,你也能中招?


    謝南月更鬱悶:“我是謀士,又不是武將,武功自然不好。講真,我就能出一招。”


    我:“……”


    謝南月僵硬地立著,動彈不得:“我認栽,你把這穴道解開吧。”


    我將手藏向身後:“不行。雖然你隻會一招,但萬一你又偷襲怎麽辦?”


    謝南月正要再開口。


    蘇沐掙紮著坐起來:“要我們走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在下有幾個問題要問清楚,還請軍師配合。”


    謝南月道:“你們問吧,什麽樣的八卦都沒關係,隻是別打聽軍中之事,如果再像上次一樣脫口說出去,我軍可要倒血黴。”


    不問軍中情況,難道問你的老婆孩子生辰八字?這不扯淡嗎?我正要反對。不料蘇沐將我擋下,抿唇挑了笑:“既如此,我們也不強人所難。請問軍師,可有娶親?”


    “尚未。”


    蘇沐笑吟吟,又道:“那,可有意中人?”


    謝南月忽地紅了臉。


    蘇沐笑得愈發意味深長:“敢問謝軍師的意中人可是……”


    謝南月忙不迭打斷,紅著麵皮歎:“兩位還是問軍中之事吧。”


    我:“……”


    於是,以下的談話就變成了這樣。


    “請問軍師,城中糧草尚能支持幾日?”


    “將軍上次出城借得一些糧草,但途中被北國伏擊劫去大半。如今勉強能支持十日左右。”


    “眼下雙方軍情如何?”


    “我軍糧草不濟難以維持。敵方兵強馬壯,乘勝追擊,正以大軍圍城層層推進,意圖將我三軍將士盡皆困死城中。”


    “可有應對之策?”


    “將軍已連修數封急信上書天子,請求援兵。隻是不知為何遲遲不得迴音,七日之後若再無援兵消息,我軍將出城與對方決戰,置之死地以求生機。”


    “再問軍師,為何今晚定要送我和阿蘿出城?”


    “得知我軍糧草短缺,北國加緊圍城,將戰線一再逼近,大戰一觸即發。蒔蘿執意要保你腹中孩兒,兩位久留城中無益,早些離開方是上計。”


    一口老血衝上喉間,我恨不得一拳揍上謝南月的臉,你特麽不是說軍情嗎,扯什麽孩子不孩子。這下完了!


    餘光瞥過,正見謝南月唇畔含笑,帶著幾分得意之色。臥槽,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蘇沐低頭看向小腹,又抬眼看我,語氣緩而平靜:“腹中,孩兒?”


    暴風雨來臨之前總是格外平靜。我十分慌亂,懷孩子固然很難解釋,但眼下最麻煩的是我為什麽要說謊騙他?往好的方麵想,我是為了穩住胎象,以免母子出意外;往壞的方麵想,極可能是我要整他,讓他一個大男人挺起大肚子。


    蘇沐明顯沒往好的方麵想。微眯眼,他冷了一張臉,一字一句道:“阿蘿,我落到這地步你是不是很高興?”


    我:“……”


    臉上的血色一層層褪下去,煞白一片,他盯著我,氣得渾身都顫了:“你讓我一個大男人生孩子?你是不是想我死?”


    我:“……”


    他咬了牙:“阿蘿,我掏心掏肺地待你,究竟能換你幾分情意?”


    特麽到最後竟然怪到了我頭上!一陣心累,我俯身,指了指那肚子,誠懇地提醒:“蘇少主,這是溫婉的身子,她腹中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以為我很想留他,你以為我很歡迎他?你背著我睡其他女人,還睡出了孩子,如今還有臉指責我?”


    蘇沐捂了心口,忍著痛喘著氣道:“你說這孩子是我的?”


    我隻覺好笑,心上一陣陣地疼:“不是你的難道是我的?我不記得這一路上有睡過你!”


    氣焰一寸寸低下去,蘇沐長歎一聲:“阿蘿,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這孩子不是我的,我沒動過她。”


    我自然不信,眼底酸澀澀地疼:“蘇公子,我是不夠聰明,但請你也別把我當成猴耍。你沒動她這肚子怎麽就有了動靜?時間還這麽巧,她月餘前嫁入劍塚,這孩子恰也懷了月餘,你沒動她,難道……”語聲戛然而止,我突然想到一種可能。


    蘇沐鬱悶,歎道:“劍塚並不隻我一個男人。”


    我震驚:“她怎麽敢?”


    蘇沐道:“知人知麵不知心,她怎麽不敢?”


    大腦高速運轉,迅速篩選一遍能在府中自由來去的男子,我給出一個可能:“莫非是……楚江?”


    蘇沐一語否定:“不可能!楚教主的性子你我都清楚,他若看上,一定直接向我討了。”


    我瞠目結舌:“莫非是……顧先生?”臥槽,原就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顧青偏偏抬了個藥罐子給他家少主做妾,原來是為了自己方便。萬萬沒想到啊!


    我來了精神,條分縷析:“溫婉是顧青選中的,而顧青是隻單身已久的汪,又曾三番五次向你誇讚溫婉的好,偏袒得這麽明顯,兩人八成有□□。”


    蘇沐臉黑了:“你別亂說。”


    我攤手:“能在內府出入無礙的隻有顧青和楚江,二選一,你覺得誰更有可能?”


    蘇沐道:“府中還有影衛。”


    “我怎麽沒見過?”


    “你能看見那還叫影衛?”


    “……”


    蘇沐歎了口氣:“或許另有隱情。眼下是查不清了,待迴劍塚之後再行論處吧。”


    激憤轉成同情,我低眼看蘇沐,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隻覺頂上綠意盎然鬱鬱蔥蔥。那麽問題來了,這孩子到底還要不要?


    我和蘇沐對視一眼,又轉去看旁邊的謝南月。謝大軍師很無辜:“看我幹什麽,孩子又不是我的。”


    默了良久,蘇沐道:“眼下大軍壓境,戰事在即,強留他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依我之見,孩子就別要了。這件事我不深究,待迴了劍塚恢複原身,找個理由遣溫婉離開,就算了了。”


    謝南月附和:“如此處理最好。一來證明蘇少主清白,若孩子真是他的,斷不忍心打掉;二來蒔蘿能少辛苦些,不然戰亂中帶著個孕婦總是麻煩;三來給溫婉一個機會,若是因偷人被出,名聲可就徹底毀了,再嫁也難。”


    看一眼那平坦著的小腹,又看了一眼,我猶豫:“孩子母親不在,我們三個局外人下決定不太好吧。怎麽說也是一條命,或許溫婉很想留下這個孩子呢,或許孩子父親會接他們母子迴家呢。”或許是因為家族世代行醫,或許是跟著六師兄做大夫救死扶傷的緣故,我對生命有種發自心底的敬畏,狠不下心傷害這成長中的小生命。


    蘇沐扶額,有為難之色。


    謝南月轉了眼珠,望天望地望窗外,反正此事跟他沒什麽卵關係。


    孩子在蘇沐肚子裏,是留還是流對他影響最大,按理說該聽從他的意見。但蘇沐畢竟不是孩子親娘,所以我又很踟躇,想了許久,道:““要不這樣吧,看天意,拈鬮決定。”


    蘇沐點了點頭:“也行。”


    移來筆墨紙硯,我寫了兩個鬮,找個幹淨的研缽盛放,又用力搖了兩搖,遞給蘇沐:“你挑吧,拿到哪個是哪個。”


    蘇沐隨手拈過一個,打開來,隻見上麵赫然寫著一個“留”字。他笑了笑,將那鬮扔迴研缽:“既然天意如此,那就留下他吧。”


    我忙將研缽收迴,拈出兩鬮便要撕碎。謝南月出聲止了我,悠悠然地笑:“蒔蘿,另一張是什麽,也打開來看看。”


    臉色一白,捏著鬮的手僵住,我局促起來。


    謝南月嗤地笑出聲:“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還要玩心計?你省省吧。”


    又羞又愧,我低下頭,將全寫著“留”的兩鬮展開遞出去,不敢看蘇沐:“對不起,我不該騙你的。你若不喜歡,這孩子就不要了。”


    蘇沐笑了一聲,將那兩鬮連同我的手一並握住,按向小腹之處:“別說對不起,你沒做錯什麽。你喜歡的我便喜歡。阿蘿,我對你的心意,你現在還不明白嗎?既然你想要,為你生這個孩子又有何妨?”


    心中一陣暖流,我隻覺眼淚要湧出來。


    謝南月道:“兩位,不要光顧著秀恩愛,穴道也記得替我解一下。”我忙壓下眼底濕意,在他背上點了兩下。穴道解開,謝南月活動著手腳,“既然你們要留這孩子,那麽就聽她的命令,今晚早些出城,不要再插手這戰事。”


    愁眉攢起,想到如今城中困境跟自己脫不開關係,我將蘇沐推向前:“軍師,要不你送他出去,我留下來能幫一把是一把。”


    “刀劍無眼,我方又處劣勢,你留下來時刻有性命之憂。如果有什麽意外,方將軍不好向上陽穀的師父師娘交代。我們是軍人,本就是拿命在拚,無論是傷了殘了甚至為國捐軀,都早有心理準備。蒔蘿你不一樣,還是快點離開吧。”


    一想到十萬將士因我之錯而性命不保,我內疚不已:“禍事是我闖下的,我有責任彌補。你們不惜性命,我又怎能偷生?”


    謝南月看了我一眼:“你真能舍得下生死?”


    我握了握拳,鄭重地點頭。


    扇頭一轉,謝南月指了蘇沐:“他們母子怎麽辦?”


    我默了良久,方道:“消息是我泄露的,我不能置身事外。麻煩軍師今晚送他出城,找戶人家安頓。”看了看蘇沐,我低下頭,“對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蘇沐不動,冷冷一笑:“試探完了吧,有話還請直說。”


    試探?我怔愣。


    謝南月尷尬地笑了兩聲:“戰場用計關乎生死,不得不謹慎。”


    用計?我一臉懵逼。


    蘇沐一副了然模樣,淡淡道:“需要我們做什麽?”


    臥槽,他們究竟在說什麽?


    謝南月咳了兩聲:“出此下策實非得已。在下是為三軍將士謀條生路,也是為你們母子謀生路。成敗與否,在此一計。”


    “什麽計?”


    “美人計。”


    我終於能插上嘴,指了指蘇沐:“用她?”


    謝南月搖了搖手指,笑容驟然變得奇怪,將手一指:“將軍,你怎麽來了?”


    我轉頭去看。


    忽覺腦後劇痛,疼得眼前一黑,我栽倒在地。昏迷之際聽到最後一句話,謝南月說,“不,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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